《赝品》泠萸

164、part 164

　　夏影在龙一登机前就逃出了龙苑，那实在太容易了，龙一只差调走守卫，敞开大门，公然放他离开了。
　　龙一挂了电话，坐在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里，还是那样波澜不兴，他静静看着远处反射着阳光的光亮地砖，候机室大幅的玻璃窗，视线向外投去，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直至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欧文在旁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欧文并不清楚老板做了怎样的安排，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强硬到似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难过伤心的alpha在伤心，所以那通电话是和夏影有关的吧？只是不知道夏影又做了什么，会惹得这样强悍的一个人伤心。
　　夏家派了司机接机，龙一有些心不在焉，竟然没留意到夏家门外停着一排车，待到夏家的车进了院子，龙一下了车，恰巧遇见郁乔的一众宗亲，走在最前面的是郁公的堂哥，年过八旬的老人家，已经退下来多年，连家族聚会都很少露面了。
　　老爷子由郁乔的二哥搀扶着，颤颤巍巍的从待客的南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位。看着上前问好的龙一，经身旁的人提醒，老爷子才认出这个年轻后生是龙家托付给夏家的遗孤。
　　龙一与这一众长辈问了好，代义父送了客，边向北院走去边问副管家：“出什么事了？他们来干什么？”
　　代为招待郁乔这一众宗亲的副管家满腹无奈，也不知这些人如何得知了郁乔死而复生回了夏家的消息，郁家一下子炸了窝，竟然抬出老祖宗来“认亲”。他们还不知郁乔此行回来所为何事就失了分寸，大张旗鼓的恨不能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他们郁家的当家人回来了，三爷怎会盛情招待？没直接将他们轰了出去已经顾及长幼尊卑了。
　　龙一脚步一顿，停在了北院的屏门外，问副管家：“你说谁回来了？”
　　副管家见惯了大少爷内敛自持，被他这样瞪视般盯住，不觉垂下眼去，恭声道：“夫人，夫人回来了。”
　　龙一没再多问，大步流星的进了北院。副管家从没见过大少爷走的这样快过，简直是掠着风冲进去的。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龙一会被托孤到夏家是因为郁乔，龙一的祖父是郁公的心腹，他父亲也是为郁乔做事的，他理该认郁乔为义父才对，但这里是夏家，郁乔不愿丈夫被人讥笑入赘为婿，所谓的夏家也是他在当家做主，龙一才认了三爷做义父。那时的龙一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三爷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义子不很挂心，抚养教导龙一的还是郁乔，龙一自然更亲近郁乔，那时成日跟在郁乔身边。
　　北院刚用过午饭，三爷和郁乔在厅里喝茶消食。三爷说着这东西上火不能多吃，却给郁乔剥着用碎冰震着的新鲜荔枝，乍看宛如一对和睦恩爱的夫妻。
　　郁乔刚捏起一颗荔枝，龙一就大步进了屋子，进门连声义父都没叫，就直直看着郁乔，惹得三爷轻斥了一声：“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龙一这才唤了声义父，视线却没收回来，仍然定定看着郁乔：“乔叔，您……”
　　郁乔眼里盈着笑打量他：“怎么长这么大个子？都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这叫人不怎么接的话倒是给了不确定面前的人是真是幻的龙一些真实感，郁乔就这样的性情，不管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的叫人难以捉摸，而他看人总是能轻易看进人心里，正是郁乔的早逝给了龙一慧极必伤的感触。
　　龙一回过神来便屈膝跪在了郁乔面前，低着头道：“乔叔，我没照顾好小夜。”
　　郁乔敛了笑，眉目间只余对待后辈的温和，伸手挽他起身：“起来吧，你还记得乔叔的话，乔叔已经很高兴了。”
　　郁乔被送去海赛纳特的时候，龙一不过十来岁年纪，郁乔嘱咐他谦让弟弟，照顾弟弟，其实是给年纪尚幼的龙一树立为兄的意识，没指望一个孩子照顾一个孩子。龙一竟然记在了心里，记到了现在，郁乔怎么能责怪他？何况他这次回来是来偏颇自己儿子亏待这个敬他为父的义子的，这一跪他当得起，却受之有愧。
　　郁乔回来是为了给夏夜退婚，他是夏夜的父亲，丈夫许下的婚事，只能由他来退，他要代替自己的儿子给龙一一个交代。
　　郁乔也想说的和婉一些，叫大家面上都好看些，但事实就是夏夜和龙一是兄弟，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之间只有兄弟情谊，龙一或许会因着这份情谊爱护夏夜一生，夏夜也想过遵从父兄的意愿，履行这个在他少年时便定下的婚约，现在却是不行了，夏夜有了两情相悦的爱人，怀了对方的骨肉。
　　龙一坐在三爷下首，得知夏夜怀孕倒是没有愤怒难堪的变颜变色，只是在怔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微有些失神。
　　郁乔还是不想他们兄弟俩伤了感情，便将夏夜出逃的原委告诉了龙一，但愿他可以体谅夏夜。
　　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夏夜刚查到郁乔和夏月很可能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的，他自然而然的害怕了，不敢赌一个会为了权势杀妻灭子的人会对尚未出生的孙辈心慈手软。夏夜怕父亲强迫他打掉孩子，这才决定逃走躲起来。夏影明知被抓会遭到三爷的责难，还是策应夏夜出逃，凭借肖似的外貌为夏夜打掩护，也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他们知道找不到夏夜夏家绝不会罢休，夏夜躲不了一辈子，但至少要保证夏夜不会在孩子出生前被找到。
　　龙一想起被刑讯也咬死不说夏夜因何出逃的夏影，想起他那割的血肉模糊的手，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心寒，夏影竟然觉得他会为了这个继承权，任由夏夜被迫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夏夜是他弟弟啊，那个孩子是他侄子啊，他要多么贪权恋位，六亲不认，才会做出这种事？自己在他心里已经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吗？
　　三爷正待安抚龙一两句，龙一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见是轩耀打来的，起身道：“义父，乔叔，你们先坐，我去接个电话。”
　　郁乔道：“去吧。”
　　龙一出去，三爷叹了口气：“这事做的……”
　　郁乔瞥他一眼，淡淡的讥诮：“你也知道不体面？得了，除了那些做给人看的，你也没做过真正的体面事，不差这一件。”
　　三爷也不着恼，笑说：“是，我卑鄙下作，连累你做了坏人，你再给出个主意，这事要怎么收场？”
　　这自然是玩笑话，如果还在位子上的当家人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不如早点退休享清福算了。
　　郁乔没那个兴致跟他玩笑，起身向外走去。
　　三爷敛了笑，问他：“这就走了？”
　　郁乔头也不回的说：“我走不得？”
　　三爷复又失笑：“走得，记得回来就好。”
　　郁乔没再理会，出门看龙一还在通电话，便直接向院外走去。
　　龙一挂了电话追了上去：“乔叔，夏影被人劫走了。”
　　郁乔扬了扬眉梢：“你这是兴师问罪？”
　　龙一垂眸道：“不敢，我是想问乔叔知道这事吗？”
　　郁乔笑了笑：“乔叔也不会掐算，哪里知道那么多？去问问你义父吧，光天化日劫人，更像他的手笔。”
　　事到如今，三爷显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但郁乔这种态度，龙一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自己去确认夏影是被劫走的还是被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