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锦衣环》浅凌

28、第二十八章 逃不开（下）

　　进入眼帘的皆是苍颓衰败之景。原本，古朴厚重的城墙下应该是笑意盈盈的生意人和来往不绝的行人与过客，而今却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倚着城墙哀哀叫唤；原本，宽阔的街道上应该是孩童嬉笑的身影和行人匆匆的背影，而今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就连街上黄土都不曾扬起过；原本，耳边应该能听得见各色的吆喝，鼻尖应该能闻得到脂粉或是食物的香气，而今却听得见哀嚎，闻得见腐臭；原本，盛开的花朵、嫩绿的草色、婀娜的杨柳，而今不过是一片的枯枝残叶，曲折萎靡。

　　故人曾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足见春日里的扬州有多繁华美丽，但往日里繁荣和美好如夏日火焰的扬州城而今随着着炙热的火焰，竟是燃了所有的繁华，只剩灰烬，令人叹息不已。

　　贾环忍住心中的欷歔和触景生情，慢慢从城中心往边缘走去，之后第一眼便望见了倚在城墙上，脸色乌黑，双眸发直或发亮，浑身恶臭的人们，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和妇孺，有的只是行销骨瘦的壮年男子。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些包裹的好好的大包小包，似乎是值钱的家当。但其实不过是些破烂的衣衫或是用来充样子的石头或是路上“寻来”的想肉，想肉上面还带着孩童、妇孺白惨惨的骨头。

　　而那些真正有钱的人早在扬州城找地方住下了，唯有他们盘桓在此处离不得。活得比那扬州城中的乞丐还要寒掺几分。在他们的脸上有的是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疯狂。

　　麻木是因为一路而来的艰难早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希望，疯狂是因为而今纵进入了扬州城依旧生死不知，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在死前搏一把，要知道在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一路强取豪夺来的。于是那些人望着衣着整洁的贾环，就像饿狼看着一大块鲜美多~汁的肥肉一般，冒着绿光，恨不得马上吃拆入腹。

　　为何会这样？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为何？贾环心中疑惑，面容之上却是一派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神色。

　　贾环望了一眼大略后，沉下心中所思步履坚定的走向角落，身体自动寻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后停下，看着扬州知府明知故问的问道：“他们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难民，是吗？”凤眼之中此时写满了凌厉之色。

　　而一直隐没跟在身后的安乾此时却将手轻轻覆在腰间的刀上，站在贾环身后，眸色阴冷、浑身杀气的看着那一帮子难民，震慑住他们蠢~蠢~欲~动的心，免得那些人真的扑上来伤了贾环。

　　“回大人的话，他们都是从福州，杭州那里来的难民。”扬州知府皱着眉捂着口鼻，眉眼厌恶的说到，“都是一帮子刁民，若不是这些人，扬州城也不至于如此。”

　　说什么刁民，还不是扬州知府办事不利造成的，若是早些安置，恐怕也不会培养出这么一帮子嗜血之徒出来。

　　“哦！既然知府大人知道的如此清楚，那知府大人为什么不派兵来看着他们呢？”贾环压下快要脱口而出的“荒唐”二字，皱着眉顺着对方话中的小心思，颇为严厉的看着扬州知府说到，似乎和扬州知府一样无比的讨厌这些难民。

　　“这？……这？”扬州知府状似在心中想了好久后实则早有对策的说到，一脸无奈而又忧国忧民的表情，“不是下官不想，实在是扬州城中无兵啊！大人应该知道扬州城内不过区区千人又加上近日里的损耗，实在是难以维持啊！下官无能！”

　　扬州知府边说还一边无奈的扶额叹息，一副为此耗费了所有心血的模样。其实被灾害和瘟疫弄得焦头烂额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难民的事情，换而言之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死人罢了，不过是用来等到事情爆发时抵罪的工具罢了。

　　你问，什么事情爆发？自然是扬州城深陷瘟疫，苦不堪言，消息传不出去的事情了，倒时只要推脱到难民暴动的身上便可以了。最后只需要斩杀了他们，将功补过，官员身上也就没有多大的罪责了，天高皇帝远、天衣无缝不是吗？

　　贾环看着唱念做打俱佳的扬州知府，撇开心中的思量好似被感动了一般温声说到：“大人辛苦了。”眉眼之中的凌厉似乎都因此而褪去不少。此番局势不明，这扬州知府他还动不得，还是需待水泽前来处置，故而先虚与委蛇一番免得打草惊蛇。

　　“不敢当啊！不敢当，只要扬州城好便是下官最大的心愿了。”扬州知府叹息着说到，不知道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的真心实意。

　　贾环不再看扬州知府，看着神色麻木不仁的难民，想了又想最终强迫自己狠下心肠，神情冷淡、双手紧握的说到：“既然无兵，那便派衙役过来。依在下看府衙内的衙役还是富余的。不需多，十几个过来便是，就在此处守着他们，若是起了争执，杀了便是。”开口之后贾环才发现，原来杀这一字说来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

　　这些难民早已经被旅途打磨的不像是人像是鬼了，野狼尚且知道不食同类，如今食了想肉的他们，当真连禽兽都不如，更别提那些想肉中有多少是他们的骨血、亲友了。这样的他们恐怕再也难以回到正常的农耕生活了。

　　“是！”扬州知府心下大喜的应道，之后便真的派人去寻府衙过来了。这些难民本就要杀，现在贾环这么说刚好还不用伤了自己的手。

　　扬州知府又粗略的陪着贾环看了看其余的地方后，终于按耐不住的问道：“大人说永麟王来了，不知现在王爷在何处？不妨告知一下下官，也好早做些准备。”要说扬州知府为何对贾环这般的客气、恭敬恐怕除了密探特殊的官品之外还有便是贾环随着永麟王一起的缘故了。

　　在尧朝，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可以不认识太子，但一定要认识永麟王。因为世人皆知永麟王乃是熙贵妃的幺子深受隆恩，颇得昭文帝的喜爱，但要说，永麟王做出了什么功绩，恐怕是一项都没有。可就凭着昭文帝的喜爱，永麟王在尧朝当真是世人皆知，有昭文帝一日，便有永麟王一日，或许未来昭文帝还会逼着太子应下：有自己一日便有水泽一日这样的话来。

　　“王爷……”打断贾环话语的是一阵的马蹄声。

　　贾环转头，只一眼便看见了在阳光下仿佛熠熠生辉的永麟王水泽。水泽骑在马上，面容因为阳光的原因并不清楚，唯有周身的气势越发的浑~圆自然，身姿挺拔犹如隆冬腊月里的松柏和刚刚出弓的箭羽。整个人就如一把藏了锋的宝剑，不声不响间便可一露锋芒。比起往日里的贵气天成似乎又多了很多的东西在其中，很多贾环其实并不怎么明白但却感受得到的帝王之气。

　　“那便是王爷。”贾环看着水泽轻声说到，声音中含~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倾慕之意。

　　“哦！”扬州知府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立马做出一副恭敬而又难掩激动状按照之前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口呼，“下官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一声呼喊的极大，大到周围人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听得见。

　　于是迎接水泽的便是排山倒海的千岁声，其中自然也有贾环的声音。

　　水泽却也不惊，反倒是颇为威严的许下了承诺，承诺十日之内必将还大家一个安宁的扬州城，此话一出，贾环不受控制的抬头望向水泽，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十日之内还以安宁，那些疯了的难民怎么办？扬州城内依旧蔓延的瘟疫怎么办？扬州缺粮的事情怎么办？……你当真想好了吗？你知不知道万一这件事没有处理好，你就真的很难登上那个位置了，百官不会相信一个会许下一枕黄粱的皇子有能力担得下国家大任。贾环望向水泽的眼中充斥了太多的担忧与惊恐多的快要承载不住了，一向清澈无波的凤眸此时充满了疑惑，水润润的好似一碰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惊恐掉下来一样。

　　水泽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但却也是鼓噪的，鼓噪着救民于水火的冲动，以及压下太子一头的决心。对于水涵，水泽虽说并不畏惧，但也着实佩服对方的手段，甚至有时候还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想着若是此事交予自己手中，未必能够像水涵一样办的这般完美利索。

　　水泽回望贾环眼眸中满是坚定，不由得的令贾环心下大安，于是复又低下头，聆听着水泽的安抚之言，看着原本病怏怏的扬州百姓像是突然有了活力一般，焕发了生机。

　　之后的事情不必赘述，无非是两人回到府衙，贾环说了一下提前进来所看到的事情，水泽说了一下城外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一同用了简单的饭食。

　　“王爷，可是在心中有了章程？”贾环看着正在饭后饮茶的水泽，潜藏着希望的问道，凤眸之内一片的期待之色。

　　水泽点头应道，之后拿过一旁安乾手中布帛递到贾环手中说到：“宁宣已经到了京中向父皇禀告此中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便会有大量的粮草和军医到来，你所需要做的便是三日之内控制瘟疫不再恶化，协同本王安抚民心便可，旁的不必理会。”

　　“是！”贾环乖巧的应道，也不去想为何宁宣会去京中，明明之前不是说好他要先去前方州城打探的吗？

　　水泽望着一脸平静的贾环，心中舒适于是道了一句全做解释：“宁宣曾是父皇之人。”

　　贾环闻弦而知雅意的点了点头后同水泽请命后便转身走了出去，十日不长的日子，只是控制瘟疫不再蔓延就有的是他忙的。他要给水泽看一看他的能力。君王与臣下的关系来源可不就是一件又一件处理得当的事情吗？贾环深知口说千万不如躬行一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