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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新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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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上,坐于桌旁的我,一手拖着半边脸,一手随意地在桌面上漫不经心但又反复不休地敲打,脑子里全是白天和安郡王见面的情景。
恰时,菱香给我端来煎好的汤药。我没有立刻接过,反而盯着菱香看了半天,心里琢磨着不知该不该问。
菱香被我盯得很不自在,“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回答她,直接拿过药碗,浅尝一口,不烫,于是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干,菱香惊讶地连忙劝说要慢点喝。
索性拉着菱香坐在我身旁,决定问个清楚,“菱香,我的马车怎么就和郡王的马队撞上了?”
菱香恍恍的表情里写满迷惑,“小姐,你?竟是都忘了?”
这些日子,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菱香在我身旁,想想这些日子她对我的精心照料,我心里很是感激,本就想要多亲近她一些。
“菱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虽说是飞来横祸,我竟也能开口说话了,也算老天爷对我的眷顾。”
“既如此,我就要一扫过往的阴霾,重新开始我的新生活。你每天陪着我,我也就不想瞒你,经此变故,我发觉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好些事情都已从我脑子里消失不见。好的坏的,过去了,记不住了,何不顺其自然不去多想,就当做墨兰重生,你说呢?”
一口气把酝酿已久的说词一吐为快,先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以防日后我的言谈举止出现判若两人的突兀时,菱香也能心安理得接受。
“小姐,你可是愿意亲近我了。这些日子你总是寥寥数语、闷闷不乐,奴婢我真是如履薄冰,就害怕小姐再有什么闪失。”
菱香松了一口气,“慢慢调养都会好起来,实在记不起过往,也不打紧,小姐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我也长长一气呵出,拉住菱香的手就是一副知音寻获的格调,“菱香,你年长于我,我就当你是姐姐,往后我们相处完全不用拘谨。”
菱香不由热泪盈眶,“二夫人待奴婢是恩同再造,临去时也是把小姐当作妹妹托付于我。尊卑贵贱我有自知之明,只求全心伺候好小姐,决不辜负二夫人的信任。不论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照办。想要知道什么,但凡奴婢知道,定然说明,小姐宽心就是。”
暖烘烘的感动促使我立刻就伸手过去拂去她的眼泪,“你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有你如此照顾我,过不了两天我保准就是活蹦乱跳,净遭你嫌弃的时候有的是。”
“听听小姐你这调皮话,尽管的活蹦乱跳,那样奴婢心里甭提多踏实呢?”
菱香破涕而笑,应了我的请求,缓缓给我道起意外发生的经过。
话说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墨兰带上菱香,坐马车出城直奔西山寺庙。途中,墨兰忽觉头晕,便吩咐车夫停下暂且休息。
菱香先下车,墨兰还未来得及下来,此时就听得前方不远处马蹄声急急忙忙,转眼间安郡王和他的马队疾驰而来。
郡王一马当先,紧随郡王的军爷大吼‘闪开’,车夫见军爷们来势汹汹,着急把马车靠往路边。菱香见势赶紧躲到一旁,谁曾想车夫手忙脚乱,且拉车的马也受到惊吓,反倒把马车赶进路旁水沟,马车里的墨兰不可避免遭遇重创。
菱香当即吓得尖声尖叫,不知该如何是好,魂都快没了。还好郡王没有不管不顾而去,勒住自个儿的马喝住马队,率先跳下马冲出去制止住受惊的马,同时喝令大家七手八脚把马车弄回路上。
郡王从马车里把墨兰抱出来时,菱香看见头破血流的墨兰还能勉强睁开眼皮,可谁知立马就不省人事,吓得菱香差点也跟着晕厥过去。
郡王快速打量菱香与小姐的衣着后,便询问是哪个府上的?菱香颤悠悠报出老爷的名字,郡王立刻叫来两个军爷护送主仆俩回府,然后就带着马队迅速离去。
当晚,郡王还亲自带着太医来到府上为墨兰医治。
严格说来,我先前推给郡王罪魁祸首的名头,似乎冲动了些,反倒英雄救美却是实实在在。
入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脑子里盘旋着白天初见郡王的情景,内心一会儿跳出不该冒失的悔意,一会儿却挑起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以为然,一会儿竟又是调配出多亏郡王带来太医我才恢复挺快的论调。
最最让我无法忍受以及极为鄙视自己的就是,我居然一度莫名其妙暗自询问自己:“他还会再来将军府吗?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他?”
好不容易辗转到拂晓时分才艰难地爬进梦境,急待展开四平八稳的酣睡姿态,谁知起了个大早的费扬古,毫不留情就把我从被窝里折腾起来。
我一脸困倦恹恹睡眼惺忪,他则是兴致高昂一脸欢喜样,迫不及待要与我分享他的好心情。
“姐姐,昨晚阿玛留安郡王吃晚饭,见上我时,与我说了好一会儿话,他对阿玛说,很喜欢我。还说得空时带我去打猎,我若是骑射功夫学得好,他有的是好奖赏,什么矫健飞驰的骏马,精工细作的弓箭,小巧锋利的匕首,尽可赏给我,还可以带我去王府玩呢?”
一道闪电倏地刺激大脑,我立刻就变得十分清醒,羡慕着费扬古的得意洋洋,不自禁酸溜溜的真心话就溜出了口。
“投胎可真是门技术活,还是做男人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自由啊!”
莫说费扬古目瞪口呆,就连菱香也停下手边的活儿,朝我投过一抹惊奇。
很快费扬古的小手伸过来,在我眼前一个劲儿左摇右晃,“姐姐,你的病到底好没好?怎么就胡言乱语了呢?”
捂住嘴,不是告诫过自己,谨言慎行吗?果真是没睡好,言谈举止容易跑偏。
费扬古笑眯眯凑到我跟前,“姐姐才说傻话,这又一副傻样,我的墨兰姐姐果真是变成了傻瓜。”
举起手本想敲敲他的亮脑门,竟敢调侃我,谁知他故作窃窃私语状对我说:“昨晚王爷回府时,还偷偷问我,姐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你是怎么回王爷的?”不知为何我居然很想知道,也顾不上我到底是如何的呆瓜模样。
费扬古神气十足,“我说姐姐平日里喜欢读书、写字、画画、刺绣,姐姐最是善良,待我最好,对全家上下也很温和,阿玛更是经常夸姐姐知书达礼。”
我原来是这么光辉闪闪的形象啊!回顾我昨日的表现,安郡王应该不会相信吧?
读书是我的强项,尤其是言情小说、趣闻杂谈之类的,写毛笔字倒真是难以启齿,更不要说作画,简直离我十万八千里。还有刺绣,钉纽扣算吗?
说我知书达礼,阿玛估计要失望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改造却已丢了人现了眼。
费扬古稚气的脸皱起眉头,“亏我还如实告知,早知姐姐变傻了,真该求王爷再把太医领来给姐姐瞧瞧。”
懒懒地表示我只是没睡好而已,其实心里的沮丧早已潮涌浪滚。
他松口气,接着却见困惑搅扰在他眼中,“安郡王最后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我怎么想也不明白。他向我确认,我是不是就一个姐姐?”
费扬古一脸认真探求的表情,不用说,我都不可想像自己的脸变绿了还是变红了,还是变得了五彩斑斓。
意外发生前,安郡王不是没见过墨兰吗?怎么才初次见面,他就能冒出这些疑惑。难不成他生就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我不属于这里,来自遥远的星星?
轻轻敲敲费扬古的额头,我果断给他信心,“王爷是外人,不清楚不足为奇。我就是你唯一的姐姐,这可是毋庸置疑,对吧?”
“自然是,那还用说。”费扬古立刻就把这个疑问抛之脑后,小脸坚定出绝对信任。
此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逐渐康复,可却被勒令禁足家中,于是乎,一种势如破竹、情绪高昂的念头波涛汹涌地拍打出来,“我-要-学-习,甭管什么书法、绘画、女红,我学还不成吗?”
三天两日赶不上费扬古口中多才多艺的墨兰姐姐,但最起码不能让大家觉得天壤之别。
坦然自若地吩咐菱香给我把平日里看的书拾掇出来,谁知菱香拿出来的书却是:《论语》、《孟子》、《诗经》等等,好在书名都还认得,语文课本里也选过其中的名篇佳句。
随手拿起《孟子》,清清嗓子,打算脆生脆气读上一篇,表表我现代才学的气质。可一翻开书本顿时就泄了气,满篇的繁体字喝止住我的兴致,连蒙带猜没看几行我就弃书投降。
墨兰娟秀、灵动的字体映入我的眼帘时,我半天没合拢嘴,还有她活灵活现、亦幻亦真的画作,直叫我倒吸几口冷气。
那时初次拿上墨兰绣的手帕,我目不转睛呆愣了好久。今天她的笔墨绘画再次无情地打击了我,在这一刻我不由得非常欣赏“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句名言。
好几次我都想冲动地询问阿玛,为什么要让墨兰这样一位满族小姐识汉字读汉书,阿玛是武将出生又不是汉人家的书香门第,可最终还是硬生生把这些疑问吞回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