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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 ...


  •   闻人家世代为官,出过不止一位大秦皇后,闻人欢的外祖母,也是大秦皇后。闻人皎虽不是长子,却也是嫡子。

      胥珑家世显赫,也是不可小觑的钟鸣鼎食之家,当日赵乾泱想给赵步光找个合适的夫家,头一个认为门当户对的便是定国公家。虽然闻人皎如今还不算重臣,但光论家世,两家也算放眼整个朝堂,最匹配的组合。

      昨年除夕夜定下的婚事,经过小半年的准备,两家合财力、人力置办的婚礼,自然盛大无比。

      中安城中久久没有过这种万人空巷的大喜事,胥珑的花轿绕城三圈,中安城中大秦子民领着孩子,随在队伍之后,俯拾送亲队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们从柳条编制的篮子里抓出的东西。

      红灿灿的糖纸包住的,有些是不易碎裂的糖果,撕开糖纸就能甜个满嘴,有的则是碎散银两,甚至有人声称捡到了金锞子。

      两大家族的喜悦感染着整座中安城。

      新郎骑着一匹浑身无一丝杂毛、通身雪白的骏马,马头缀着一朵大大的红花。闻人皎身着新郎吉服,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迎亲队伍,新娘端坐在方方正正的大轿之中,大轿四周垂坠着层层金绣红纱。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迎亲,本还有几分不虞,但在满眼满耳的祝福和人生喧哗之中,他不禁想起了胥珑坐在床前细心照料因为风寒而高热的他那时着急的样子。

      胥珑很是单纯。

      他在她的跟前,不必像在赵步光跟前,时时都觉得还矮了一截,要使劲才够得着。

      定国公小女儿的家世,美貌年少的小姐,好像胥珑的一切,都是为他闻人皎定的天作之合。

      闻人皎眉间淡淡的一丝愁绪了无踪迹,日头很烈,他下马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将新娘子抱过火盆时,“吧嗒”一声汗珠落在胥珑的红盖头上。

      到了一对新人入内站定,礼官高叫着要行礼时。

      高朋满座的闻人家府邸布置得张灯结彩,幻彩纷呈,闻人皎仔细着脚下,他小心将红绸挽在手背上,令距离缩短,小声对新娘说着什么,新娘脚步缓了缓,每当经过门槛或者石阶,两人的手就紧紧交握。

      当闻人皎终于带新娘站定,几乎疑心自己眼花看错了。他天不亮就起身,被长辈们赶着去迎亲,这时候恍惚一看,永寿公主坐在上座,还有两家长辈。

      外面嘈杂的人声似乎一瞬间都远遁而去。

      赵步光含笑看着他,闻人皎通身发冷,握着新娘手的掌心直冒冷汗。

      新娘转过头,但红盖头遮着,什么都看不见。

      定国公须发已经半白,威严凛然不可冒犯,但其向永寿公主请示后,才示意礼官开始。

      最初的目眩褪了去,闻人皎才仔细看赵步光,她身着最隆重的朝服,乌发高高堆起,假发髻之下,她的脖子显得格外细弱,直似要被这身份的重压折断。

      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但笑意客气疏离,娇憨动人的面容扑了厚厚的妆,妆容令她隐隐显出皇室威压。她的坐姿端庄无比,不似在长乐宫里,他一次又一次见到她刚睡醒时候的倦态,甚至在她午间小睡时直接就闯进寝殿。

      流云纹饰随金红色的朝服蜿蜒至腰际,玉带勾勒窄腰不盈一握,外罩的长袍裹住她单薄的身躯。

      “一拜——”

      新郎新娘在赵步光身前矮了一头下去,她稍稍松出一口气,却也不敢乱动,观礼的人太多,全大秦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先帝时候,永寿公主受宠,却从未在宫外露过面,甚至内宫中见过她真容的也寥寥无几。

      现在,忍冬真正成了永寿公主,即使她说自己不是也不行了。

      赵步光觉得腰疼,礼成之后,便即宣了赵乾永的旨意,为二位新人送上祝贺,匆匆赶到闻人家特意为迎接公主收拾出的屋子。因赵步光是带着赵乾永的圣旨来,闻人欢现在不便出宫,等于她代表的是大秦最尊贵的皇帝和皇后。

      即便是皇后的娘家,也不敢怠慢,说是屋子,其实是独辟出一间主院给赵步光休息。

      刚一进屋,赵步光就让人取出简便的衣裙换上,比平日的便装稍微隆重一些,但比起刚才穿的,已经轻松太多,起码不觉得有如铠甲加身,动则要扭断腰。

      假发髻也摘了下来,赵步光自己揉着头皮,婢女过来为她重新盘头。

      这时有人禀奏说虎威将军求见。

      朱羽浑身酒气,显然在前面喝了不少,赵步光揉揉鼻子,挥着手赶苍蝇似的:“你别过来,站在门口,难闻死了,别吐在我这儿!”

      婢女们忍不住低头偷笑。

      朱羽窘得满面发红,辩解道:“闻人公子大喜,自然要喝几杯,况且我酒量不浅,这点算得什么。”但赵步光没有允许,他还是不敢进屋。

      除了当日远嫁,这还是朱羽第一次看见赵步光穿红色,新裙子广袖云纹,轻便飘逸,赵步光又洗了脂粉,宛如一朵才开的花心颤巍巍的蕊心。

      朱羽低下头,转身欣赏庭院里的花木,夏季正是草木扶疏,姹紫嫣红开遍的时节,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他虽然没醉,也有几分熏熏然。

      赵步光让婢女端来些花汁子,调了蜜喝下。闻人家的下人送来了酸梅汤、冰镇银耳、鲜红的果汁,赵步光尝了口,似乎是番茄和西瓜一块儿榨的,显然也是冰镇过的,喝两口旋即眉开眼笑,鼻子也嗅惯了酒味。眼神指使婢女去给朱羽送一杯果汁,朱羽侧身一边喝一边向赵步光瞟,她趴在镜子前理头发,好像有什么不满,但也只得凑合了。

      朱羽刚想说话,赵步光扭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跟我这儿站着干什么?你不去趁机结交些世家子弟,难不成指望我和你一同出去?”

      朱羽把喝干了的长脚杯子递给婢女,婢女脸微微一红。

      “别忘了,今日我代表的是天子,和你同乘一辇已经有点夸张,你一路随在我身边,想必大家都已经心里有了计较。要是这时我再陪你出去玩闹,反倒过了,睿王可不是好打发的。”

      朱羽收了唇角不自觉的笑意,立刻起身告辞。

      赵步光又道:“记住了,不要去搭睿王,一定要等他主动来找你。”

      朱羽向赵步光抱拳,这一次是真正心服地低垂下眼,大步走了出去。

      ☆☆☆

      前院虽吵嚷非常,但以厚厚葡萄藤架隔开的这间独院还是十分安静,除了偶尔街上有鞭炮声传入,赵步光这一觉睡得很香。

      午膳在自己屋里用的,之后喝了些汤水散去暑热,就随意挑了一间幽静的屋子睡下。闻人家布置得很是讲究,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是为了迎接宫里来人才布置的,几乎每一间屋子窗户都垂着藤蔓,屋内循着淡淡的香,但每一间都不同,细闻之下,有的是花草,有的是水果,赵步光最后挑了一间茉莉味的,那味道很淡,不细闻几乎察觉不到。

      榻上铺着又厚又滑的毯子,比起宫中,这里更有人烟味,空间不至于大到让人慌张,四处都有屏风垂帘营造出层次,躺下和坐起看到的景致各有不同。

      赵步光也不大懂这些,只不过床是非常合意,睡着特别舒服,要不是小了点,赵步光简直想打几个滚。不过也正因为小,没有在宫里睡觉的不踏实感,将离得最近的竹帘放下,几乎就是个小卧室了。

      睡着时赵步光隐约觉得听见了说话的声音,但睡意死死缠着她,完全无法睁开眼睛。

      之后她觉得好像有一只手在摸她的脸,这一下不醒也得醒了。赵步光一巴掌拍在那人手上,拍得“啪”一声响,来者不仅没有发火,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是你……”赵步光呆了一呆,反应过来,闻人皎成亲,大概赵乾德上书请旨,赵乾永也同意了,让他回来观礼。

      可赵乾德瞒得密不透风,也没有派半个人来给她传个信,赵步光忍不住有点恨得牙痒痒,握着赵乾德的手往上咬。

      赵乾德呼吸一紧,没有松开。

      直至咬出一个尖利的血印来,赵步光才觉得解了气,手指擦去嘴边沾着的一点血迹,赵步光得意地看向赵乾德:“知道错哪儿了吗?”

      赵乾德一身风尘仆仆,既不像中安城的公子哥儿们穿得光鲜亮丽,也没有穿皇子的衣服,倒一身青衫像行走山间的旅客,不知道会为什么样的美景才停下潇洒的脚步。

      他明显清瘦了,也黑了。

      “十日前,朝廷的文书才送到南洲,当夜我就动身,在驿站换了两次马,快马加鞭赶回来,却也错过了吉时。不过……”赵乾德顿了顿,粗糙的手指摸到赵步光手腕上的镯子,他显得很高兴,嘴角露出笑意,牵着她的手就放在唇边飞快碰了碰。

      明明是个再轻不过的举动,赵步光却觉得玉镯在发烫,她的皮肤也在发烫,不由撇开眼睛,低着头说:“早知道宣旨完了我就回宫,不在这里休息,看你这个沉得住气什么都不吭声的死葫芦能找着谁!”

      “我想过派人通知你,但宫中人多口杂,在你还是公主的时候,我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更不想因为我们的私下联系,让二弟怀疑你。”赵乾德听出赵步光是在怪他不给她消息,反而高兴了起来,他的手掌心发热,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

      纸包一直贴着他的心口,还是暖的,但面皮稍微有一点碎了,一拿出来就散发出甜腻的香气。赵步光觉得那像是鲜花饼,不由咽了口口水。

      赵乾德把油纸包都给她,自去净手,赵步光也没有偷偷先吃,虽然她已经很想吃了。

      “尝尝,瑞阳的特产,虽然只是寻常的馅饼,但以花瓣做成的馅很是香甜。头三天我忙着赶路,连歇一歇都不敢,第四天在瑞阳歇了两个时辰,还吃了两顿饭,听见别家的小姐在说这种点心,也买来一些。”

      赵步光一尝,可不和鲜花饼差不多,她从前就爱吃,现在在人生地不熟的大秦吃到,虽然鲜花饼不是她家乡的特产,却好像是吃到了家里的味道。一时话都顾不上说,连吃了两个,赵乾德递过去茶水:“喝点水,别噎着。”

      赵步光咕噜咕噜咽下两大口,伸长脖子吞了下去。

      “你不吃吗?”赵步光发现赵乾德虽洗了手,但只是将饼子掰成小块给她,自己并没吃。

      “路上我已吃了不少,就剩这五个,等回去的时候不着急了,给你寻两个厨子送到京城来,等饼铺子开起来,再通知你,你差个人出来买就是。”

      赵步光一听皱了眉,抓住赵乾德的袖子,她跪坐在自己腿上,望着他:“你还要回去?”

      “是,皇上只许我在中安呆三天,你回宫时不用管我,我们不能一路。”

      赵乾德一年只能进一次中安城,闻人皎成婚赵乾永准他回来已经是恩典,能在宫中呆三天,简直是恩典中的恩典。赵步光知道不该有什么不满,赵乾永对他大哥也一定还在观察期,未必真的大发善心,只是借着赵乾德回来,可以方便监视他都与什么人接触,是否有不臣之心。

      而这样的日子可能还不会短,一想到一年与赵乾德只能见一两面,赵步光心口有些发堵,食不知味,让赵乾德把饼都包了起来。

      赵乾德要去更衣,给定国公闻人老大人道喜,与众人宴饮,不过他离开不久,又让侍从来报,说晚上回宫之后,会去找她。

      赵步光才觉得稍好受了一些,坐直身发了会儿呆,又没劲地趴在了榻上。

      她知道闺怨怎么来的了,没有企鹅、没有微信、没有电话,没有现代数字化的一切优势,古代人异地恋太辛苦了。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太不容易,她都有点后悔上次没去那个景点了,要是去了,没准王宝钏有打发无聊的好法子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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