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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


  •   闻人皎脸色一白,年少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失落,他低着头道:“你不肯。”

      赵步光没说话。

      “我可以求姐夫,让你和珑儿不分大小,平起平坐。”闻人皎抬头看她,执着地问:“这样你还是不肯吗?”

      赵步光摸了摸腕上的镯子,站起身,闻人皎以为她要走,也赶紧起身,赵步光走到栏杆旁,栏杆底下是人造的溪流,被月光照得粼粼生辉。

      “我年纪轻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东海珍珠,觉得那东西真的很好,圆润光滑,每一颗都那么可爱。父皇让我选一颗留着做项链,我问父皇,为什么不能都选呢?父皇不说话,我以为父皇生气了,就从中选了最大最圆的一颗。”赵步光靠着栏杆,脚踩在栏杆低端的横栏上,赵乾德把她抱上栏杆,轻轻抓着她的两只手掌让她捏住栏杆,等她坐稳,才站到一边。

      “等我选好了,父皇召来最好的工匠,为我加工那颗珍珠,用金链串起来,以金属镶嵌,做成精美的造型。我很喜欢那项链,戴了好一阵子,连吃饭睡觉洗澡都要戴着。”赵步光用手指勾出脖子上的红绳,下面是闻人皎为她求来的,开了光的平安符。她的小指头在上面摩挲,还是笑着。

      “没到一个月,外邦使臣来进贡,带来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父皇又让我选。我依然选了又大又圆的,让人用灯罩子拢起来,放在我的床上。夜里,它就像海上明灯一样,幽光略泛出浅浅的绿色,很美。有了新的玩意儿,我就忘了东海珍珠,本来我也没那么爱首饰,渐渐就不太戴了。”为了显示自己说的是真话,赵步光拈着护身符,朝闻人皎说:“这是人的本性,你送了我护身符,我很喜欢,就戴着了。但是有一天,别人或许送我一个更吸引人更漂亮的东西,我就会忘了护身符。虽然我也是这样的人,也会喜欢新的更好的东西,但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是不愿意做不知道最后被搁置在哪里的珍珠项链的。”赵步光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把贴身带着的符纸摘下来,拉起闻人皎的手,放在他掌心里。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你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姑娘,我其实……松了一口气……”不然以她的二十六高龄,去养成个小少年吗?赵步光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时眉间隐隐的失落被夜风都吹了去。

      “不是。”闻人皎艰涩地说,“你不是什么珍珠项链,也不是平安符,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你明明生气了,步光,你说过等我的,你说的话不算话了吗?”闻人皎咬牙道。

      赵步光将被风吹得有点乱的鬓发拢上去,笑了笑:“是啊,我说的话不算话了。”

      闻人皎皱起眉:“你说过的……”

      “我说过,可我现在反悔了。”赵步光扭过脸去,望着狭窄的溪流,眼波里有碎光,“我不想等了,要是你还来宫里找我玩,我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欣喜尚未抵达闻人皎的眼底,他又听见赵步光说:“但来长乐宫时,该守的规矩也要守,不能随随便便闯入我的寝宫,你送我的丹青和娃娃,过几日我会让宫人给你送过去。”

      “步光……”

      赵步光不想再看闻人皎的神情,她扼杀了少年青涩的初恋,不过这算不得什么,他还这么年少,会再有喜欢的女子,比喜欢她还要喜欢很多,会舍不得让她和任何人“平起平坐”。她不该有任何失落,却还是飞快跳下栏杆,匆匆敛衽一礼:“我得回去了,不然宫人们会以为我丢了。告辞。”

      闻人皎死死攥着平安符,看着赵步光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宫道另一头,她哥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闻人皎忽然蹲在地上,难过得像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又流了回去。他发狠地举起手,平安符在空中划出一道线,落在郁郁葱葱的花丛里消失踪影。

      ☆☆☆

      赵步光没有立刻回长乐宫,她在宫里散步。

      到了大秦,因为不熟悉,也是因为怕陷入什么危险,她从不曾在没有宫人陪伴的情形下瞎逛过。因为是除夕,宫里随处可见红彤彤、造型各异的宫灯,灯光染红琉璃,灯上的美人随着微风缓缓起舞。

      赵乾德不远不近跟着她,她停的时候他也停住脚,她走他就快步跟上去。

      在宫里晃到大半夜,天空中炸开的烟花让赵步光抬起头,她眯着眼看那些烟花,没有高楼遮掩,比在现代看过的还好看。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长乐宫前,长乐宫的宫人都去看烟火大会了,三三两两的侍者看见赵步光,赶忙过来行礼,带公主进去。

      赵乾德仍然不远不近跟着。

      “大皇子……”有宫人小声请安行礼。

      赵步光想起来什么,冲侍者吩咐:“去拿酒来,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没有酒喝?”

      就在玉矶池边,赵步光命人支起桌案,像是巨大镜子的湖面在微风的吹拂下,搅乱了烟花。

      赵步光弯着嘴角,笑得很是甜蜜,舌尖尝到醇厚的酒液,她皱起眉头,旋即大笑起来,看赵乾德只喝了一口就咳嗽着“呸”出一口酒来。

      但看赵步光小口啜着,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赵乾德将信将疑又尝了尝,再次咳嗽起来。

      赵步光要笑死了,身子直从石桌往下打跌。

      赵乾德忙伸手捞住她,三分醉意熏染红了赵步光的眉眼,她懒洋洋地看着赵乾德,伸手去推他,“别碍着我。”推了两把没能把赵乾德推开,赵步光只好由他去了,任凭他抱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乾德已经把春瓶和酒杯都挪到了一边,赵步光靠着他的肩头,因为喝酒,嘴唇红润,呼吸发烫。一会儿她闭起眼睛,像睡着了,赵乾德横过一只手去,想把她抱下去,她又睁开眼睛狠狠瞪他。

      “你不听话!”赵步光叫道,“还没喝够。”她嘿嘿笑两声,将酒壶提得高一些,亮澄澄的酒液汇成的水柱从半空落下,喝一半,洒一半,衣领子全湿了。

      赵乾德摸了摸她的头,像她平时做的那样。

      意识到再唆不出酒来,赵步光皱眉晃了晃空酒壶,把酒壶递给赵乾德:“还要。”

      赵乾德接过酒壶去,他的动作比平日里都要流畅,神情稳重,从春瓶又给她倒了半壶酒。

      赵步光紧紧抱着酒壶,喝得很是高兴,嘴里不住夸赞:“你最好,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她打了个酒嗝,软趴趴地背对赵乾德,头靠着他的肩。

      烟花还在燃放,要足足放够半个时辰。

      赵步光的脚在空中晃荡,忽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坐起身,前倾着身子去看玉矶池,蹙眉懊恼地叫道:“我的鞋!”

      要不是赵乾德拦着,她就直接跳水里去捞鞋子了。

      “别去。”赵乾德话声沉沉。

      赵步光看着他,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挂在下巴上,滑进脖子里。

      赵步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那么难过,她缩着脖子,抽抽噎噎地指着玉矶池:“我的鞋子掉了,我没有鞋子穿了。我的鞋!不行,我不能没有鞋子,没有鞋子我怎么走回家呀?”

      说着赵步光就想挣脱赵乾德下水去找鞋子。

      赵乾德按住她的手,把厚重的毛领子摘下来,解开玉带钩,脱去重黑锦袍。单薄中衣贴着他高大的身躯,兜头将袍子围在赵步光身上,赵步光的狗儿,蹲在她的眼前,认真看着她,也许是风糊住了眼睛,赵步光有点看不清楚赵乾德。

      “你……你干什么呀……别抓着我。”赵步光呜呜咽咽道。

      “坐着别动。”赵乾德道。

      只听见“哗”一声,冰凉的水花溅了赵步光一脸,她使劲抽了两下鼻子,被冰冷的水激得一个猛颤。

      腊月最后一天的玉矶池,水里全是碎冰,只不过溅了几点在脸上手上赵步光就觉得很冷了。赵乾德居然跳了进去,为了捞一只可以让织造局再做无数只的鞋子,傻不傻?

      “你……你回来……”赵步光||气得直叫,赶紧起身。

      镶金嵌玉的鞋子掉进水里就不见了,赵步光只看见,白衣沾身的赵乾德在水里像狗刨似的划来划去,时不时扎猛子下水去找。

      玉矶池是活水,水流并不平静,只要沉下水去的东西,除非浮上水面,否则真的难以找到。

      赵步光嘶着嗓子喊了几声,赵乾德还不起来,她心里模模糊糊涌起个念头。

      赵乾德没有彻底失去神智,要是真的这样,他便是赵乾永最大的威胁,赵乾永一定会杀了他,赵乾泱却会使尽手段去得到他,只要赵乾德登上帝位,他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赵步光嗓子眼里一阵阵发紧,她回头扫了一圈,最近的宫侍也在十数米以外,没有人发觉这里的动静。

      视线转回到水面,赵乾德正好浮出水面透气,骤然间鲜红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红光照着水流从赵乾德的头发垂下去,顺着他刚毅的脸滴落在水里。

      “站着别动。”赵乾德沉声朝赵步光喊。

      赵步光的手攥得越来越紧,要是赵乾德一直不上来,他撑不了多久,这么冷的水,要是没有人帮忙,而且她还可以再扔一只鞋子下水,赵乾德便不会威胁到赵乾永的皇位,赵乾永是她如今唯一的倚仗,是她在这个世界获取一切地位的来源。

      水波不停颤动,赵步光瞠大眼睛瞪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拍得她胸中的酒气全都冷了。她抿紧嘴唇,转过头,大声朝宫人喊:“来人,快点来人,把灯全都点上,灯笼,灯笼也点上,拿过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赵乾德的搜寻就要容易得多,赵步光已经趴在岸边不停叫:“鞋子我不要了,你快点上来!”

      赵乾德不听命令。

      赵步光||气得直跺脚,大声叫他的名字:“赵乾德!上岸来!赵乾德你听见没有!”

      就在赵步光||气得不行,想使两个侍卫下去把他弄上来时,赵乾德猛然破出水面,手上举着赵步光的鞋子,笑得很是傻气。

      浑身湿漉漉直滴水的赵乾德,跪在赵步光身前,为她穿上湿得直滴水的鞋子,赵步光一走路,水就渗进脚丫子指缝里,十分难受。

      但她还是穿着,走了两步路,转过头来看赵乾德:“好看吗?”

      赵乾德傻笑着点头,重复叫她的名字,一般代表他很高兴:“小真,小真。”

      拍着手直笑的赵乾德让赵步光怀疑之前沉着对她说话的赵乾德是个幻觉,她可能真的喝多了,她喝了整整一壶半的烈酒。

      “困了。”赵步光揉了揉眼睛。

      赵乾德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像个沉默的卫士,侍者也随在后面,长乐宫的宫人都很习惯,大皇子就是公主的跟班,大皇子只不过是个傻子,那么可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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