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不住公主》轻微崽子

155、一五五

　　等赵乾德一左一右，一边膀子抱着一个小东西走出来，姜庶忙凑过去看，这一看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难看……皱巴巴的小猴子……”他怀里也抱着一个，黑子伸脖子也看了一眼，皱起鼻子似乎很认同。
　　赵乾德不生气，微笑着说：“稳婆说刚出生都是这样。”
　　姜庶自持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嘴硬道：“小爷知道，开句玩笑而已。这两个，谁是老大？”
　　赵乾德朝左边努嘴。
　　姜庶看完左边的看右边，两个都差不多，都闭着眼睛在打瞌睡，这么小的娃娃，他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正要掀开小被子看一眼，被赵乾德一瞪，浑身一哆嗦。
　　孙天阴走了过来，“不知哪位是小郡主？”
　　赵乾德笑：“就是她啊。”正是刚才他示意姜庶看的那个小娃娃。
　　姜庶脸一白，重重“哼”了声，夺门而出。
　　孙天阴也道了声“告辞”，就捋袖子追逆徒去了。

　　一直追到第二天傍晚，师徒俩都还没回来，赵步光一直在吃吃喝喝和休息，等清醒过来，听赵乾德一说，她嘴里还叼着勺子，含糊道：“不用管。”
　　赵乾德一手一个娃，像极了超级奶爸，头也没抬，问：“你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赵步光拔出勺子来，拿在手上，撇撇嘴，“孙天阴把姜庶做成药人，根本不是为了给自己解毒，他一代毒王，从来没把自己药倒过。只不过他这么跟姜庶说的，姜庶就信了。其实孙天阴这些年一直很内疚，不知道拿姜庶怎么办好呢！”
　　赵乾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赵步光正纠结吃哪道菜好，都是大补，她又饿极了，都想吃。犹犹豫豫选了一道，赵步光边吃边说，“姜庶是孙天阴捡的，和干儿子差不多，孙天阴早年行走江湖，为人十分嚣张，在医术一道上近乎鬼才。但孙天阴这人，道德感不强，只要不是他害的人，不是什么人他都肯救，要他出手，算是得靠点缘分。”
　　“既然如此，孙天阴还要一直追着姜庶，如果不是为了用姜庶的血给自己解毒。”赵乾德一沉吟，“那就是姜庶患有绝症。”
　　赵步光笑眯眯地点头，挥舞勺子给赵乾德弄了一勺蒸蛋羹。
　　“孙天阴只对自己弄出来的病人负责到底，这姜庶当年跟着孙天阴，都以为不是他的儿子就是他的徒弟，他又神出鬼没，虽然两人不同姓，却都不约而同认为，姜庶和孙天阴是一体，一损俱损。因此，有人求孙天阴办事，就抓了当时年纪尚小的姜庶。本来是要逼孙天阴出手解毒，就给小小孩童身上也下了同样的毒。孙天阴把人弄回去之后，为了给姜庶解毒，伤了他的脑子。而且那毒据说十分霸道，绑架姜庶的人手里的那个中毒之人已经死了，姜庶还活着。可这活着，也全亏了他这些年吃的毒物，孙天阴一直在找给姜庶解毒的方子。所以姜庶跑出千金庄，他虽然生气，也没有立刻出来抓他。”赵步光伸了伸手，够不到桌子另一头的鱼，赵乾德示意下人给她挪挪。
　　“那孙天阴为什么不告诉姜庶这件事？”赵乾德奇怪道。
　　“姜庶性子火爆，认定了是孙天阴害他，要是让他知道，一来也许他会羞愧自责，他又是个别扭性子，嘴上不说，肯定无法面对孙天阴，可能会一走了之。二来嘛……”赵步光笑了笑，瞟一眼一双儿女，两个都睡得好好的，她好想把他们戳醒……
　　“咳咳，二来，寻常人一听毒王的名头，就被吓得跑掉了。孙天阴是个不大好亲近的人，他肯帮我们，都是因为姜庶肯帮我们，否则他会给你下的药就不是让你血流不止，而是会帮睿王除掉你。姜庶为人，口硬心软，他以为自己是孙天阴的救命良药，虽然嘴上嫌弃，却恰恰因为怕孙天阴哪天会因为试药需要他这解药发挥作用，而不走了。”
　　赵乾德边听边觉得有道理，说：“师徒两个都一样别扭。”
　　“是呀，所以不用管他们，孙天阴看脸也才三十，就是头发……”赵步光疑惑地啧了两声，磕巴嘴唇，“明明驻颜有术，头发却灰白，说不定他觉得自己这样有味道……总之，两人还有得折腾。我们俩身上毒都清了，该放他们两师徒去解决他们的问题。”
　　“这些秘密你怎么会知道？”赵乾德奇怪。
　　“孙天阴说的啊。”赵步光理所当然道，“孙天阴就是个酒囊饭袋，要让他开口还不容易，好酒好菜，连家里几亩地几口人都交代干净了。”
　　看着赵步光心情甚好，腮帮子被菜塞得圆圆的，赵乾德忍俊不禁，眸光溢满宠溺，似乎光看她吃东西，就是一件享受至极的事。

　　……

　　“御驾亲征？”
　　南面朝堂上，大臣们一听都愣了，尤其是几个老臣，极力劝阻。
　　陈将军的儿子陈硕已领兵作先锋先行北上，上朝的是陈硕他爹，年近六旬的陈泰勇。
　　“此举过于行险，先不说皇上没有作战经验，如今皇长子被掌握在逆臣赵乾泱手中，如若有什么闪失，臣等如何有颜面去面对先帝啊。”陈泰勇捶胸顿足，给难得上一次朝的右相闵慈邦打了个眼色。
　　闵慈邦年迈，不上朝的时候，还有另一位右相，李锐言，年纪也不轻，也近七十高龄了，曾是闵慈邦的学生。
　　大秦朝廷南迁，于皇室而言不啻是奇耻大辱，士大夫们脸上也无光。
　　闵慈邦的孙女闵妹茗薨逝后，他就归隐田园，说是要尽享天伦。但逢国难，老相不等赵乾永传召，便就穿了正一品文官仙鹤袍服上朝，谁敢拦闵慈邦的架，除非是不把先帝赐下的龙脊杖放在眼里。
　　闵慈邦在御驾亲征这件事上，和陈泰勇是一个意思。
　　“朝中武将应对足矣，皇上不可擅自亲征，应以大秦千秋万代为己任。”
　　闵慈邦一开口，朝臣纷纷附和，下了朝之后，赵乾永心有不悦，闷在宫中看军报，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
　　要是祖宗基业毁在他手里，他就是赵家的罪人，自登基起就认为自己定能担得起“明君”称谓的赵乾永，现蜗居在凤阳，多有气闷，连午膳都吃不下。

　　听说赵乾永没有用午膳，都翠特意做了几道家乡小菜，都是民间普通的吃食，比起大鱼大肉，红红绿绿的菜色更能让人胃口大开。
　　刚端上桌，赵乾永神色缓和了些，刚要动筷。
　　宫侍站在门外禀奏：“太后驾到。”
　　都翠连忙起身，薛太后随和地让她坐下，端视赵乾永片刻，由得下人为她净手，神色如常地说：“你们加菜，也不想着母后。”
　　赵乾永挤出一丝干笑。
　　都翠让宫人添上一副碗筷。
　　薛太后尝了一筷子凉拌野菜，神色惊诧，这滋味于她而言，很熟悉。
　　“你家乡是安陵的？”
　　“是。”都翠恭敬道。
　　薛太后唇角勾起笑意，夸赞道：“安陵女子，心灵手巧。”又转头对赵乾永说，“你是有福了。”
　　赵乾永眉尾略一动，没说什么。
　　都翠却满脸羞怯，脸侧微红。

　　薛太后一面用饭，一面问都翠一些问题，赵乾永在旁看她们对答，就像是寻常人家，婆婆在考量未来的媳妇一般。这些日子无数烦闷的深夜，都是都翠陪在他身边，起初因为都翠和赵步光曾经走得近，把她放在身边，就像把赵步光放在身边一样感到亲切。赵步光也不爱外物，他想找一两件东西来睹物思人都办不到。
　　能常伴圣驾，都翠早可以提出一些要求，然而她什么都不要求，与其说是身份尊贵的妃嫔，不如说她把自己当做是正和他谈恋爱的小姑娘家。少了一份拘谨和生疏，多出属于情人间的体贴周到。赵乾永感觉得出来，她对他绝不是亲昵中带着讨好，他曾问过她，觉得什么样的位份适合。
　　都翠向来话多，面对赵乾永真心诚意的问题，却只是一笑。
　　赵乾永因为没有得到答案，就更是想知道答案，而都翠始终不问他要什么。现在朝中事多，赵乾永根本分不出心思谈什么儿女情长，恰好和都翠相处起来很轻松，完全没有面对其他妃子时那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何况都翠在跟前，又是个体己的人，他想喝口茶，还没有吩咐，就会有温茶递到面前，赵乾永也乐得留这么个人在跟前。

　　午膳过后，薛太后让都翠出去准备些茶点，都翠便就会意地带上宫人们出去。
　　“这丫头还不错，心思单纯。”薛太后叹口气，“若不是这场大乱，皇上也注意不到她，也算机缘巧合，因祸得福了。”
　　“母后今日来，是有何训示？”赵乾永显然不想谈论女人。
　　“我是来劝皇帝，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
　　话音未落，赵乾永已不耐烦地蹙眉，端起茶杯连喝两口，烦躁地以手指敲击桌面，久久没有说话。
　　薛太后半生沉浮，将儿子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中，扬眉笑：“倒不是母后认为皇帝打不赢这一仗，而是，想必皇帝还没有忘记打小母后为你请的先生们都怎么教导的。为君者，是要知人善任，要是事事亲力亲为，皇帝岂不是累死了？”
　　赵乾永想自己上阵打仗，是有一番逞英雄的私心，他自小也颇会纸上谈兵，没有历练过，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也不怕。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知道赵步光一定是跟着赵乾德跑了，她能看得上赵乾德什么？赵乾永想了很久，长相、家世、钱财，他都自认远胜过赵乾德，要说他有什么比不上赵乾德的，那无非是两样，一是没有打过仗，二是没有被圈禁过。
　　也许是赵乾德在军中磨砺出了属于男子汉的气场，他可能是输在这上头。当皇帝的，想想自然是有些不服气。
　　赵乾永喜怒不上眉头，轻抬起眼，道：“那母后说怎么办吧？”
　　“我大秦难道无人可用了吗？”薛太后加重了语气。
　　赵乾永叹了口气，“陈泰勇尚可，他的儿子陈硕，恐怕打不过赵乾泱，其他几个恩科选出来的后辈，要说朕没有行军的经验，他们就更是出头嫩鸟，担不得大任。大秦昔年的几个将军，自……”赵乾永扁扁嘴，“自大哥被禁宫中，纷纷还乡，做官的也请旨外调。何况……”赵乾永冷笑，“大哥也未必没有野心，他自己组了军队，将这些能打仗的，都收归麾下。只是……”
　　赵乾永也觉得疑惑，“至今他还没有什么动作，难道是想看皇叔与我两虎相斗，坐收渔利不成？”
　　“赵乾德在南洲打出的旗号，是攘外。想必他是不赞成北狄人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薛太后说，“你何不降旨封他做兵马大元帅，统领六军，一气将赵乾泱拿下，回中安治他一个叛国之罪。”
　　“不行！”赵乾永想也不想，即刻否决。
　　薛太后微微眯起眼睛，“难不成，为了一个女人？”
　　赵乾永不满薛太后语气轻慢，咬牙不曾说话。
　　薛太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作势起身，“皇帝好生想想，要是失了中安，别说是皇帝，就是本宫，也没有脸去见赵家先祖。”她本还有些话说，但看赵乾永眼下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