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Speci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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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
松井美香非常享受自己的高中生活。
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女性朋友们，还有一个联谊里认识的、正处在热恋之中的普通男友。
风平浪静，又令人感到安适。
相比之下，她的国中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特别是最后一年，几乎每一天，松井都沉浸在一种抑郁又痛苦的氛围里。
因为绫小路胡桃。
——这个曾经的、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曾经的、她最讨厌的人。
松井美香认识绫小路胡桃是国一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她们俩都是手工社的新入社员。松井至今尚记得，那是第一次去手工社的时候，她去晚了一些，前排的位置已经坐满，就只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摸了一个位子赶紧坐下来。
放下书包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窸窣声，于是坐在她身侧的少女转过脸来看向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你好，我是绫小路胡桃，是新来的一年级，你呢？”
这是松井第一次见到绫小路胡桃。
她的个子小小的，皮肤偏白，却也称不上什么牛奶肌肤。她的五官总体水平不算出众，鼻子嘴巴耳朵都长得普普通通，但是却有一双一点都不普通的眼睛。
一双松井美香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清澈纯净的琥珀色瞳仁，轻轻眨动的时候像是盘旋着黑色的迷雾和漩涡，既神秘又温柔。明明只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容貌，但只是因为这双出彩的眼睛，绫小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就陡然改变了。
变得好像会发光。
就是被这样有着奇妙魅力的绫小路胡桃吸引，松井美香向她友好的伸出了双手。
“你好，我叫松井美香，和你一样的一年级。”
那天以后，松井美香和绫小路胡桃成了好朋友。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午饭，一起参加部活。除了身在两个班级没法一起上课之外，她们都是一起行动的，和每一对要好的中学女生一样。
气质特别而亲切的绫小路，就像最初不经意的吸引到松井的目光那样，也同样吸引着众多异性的目光。作为最好的朋友，一开始松井对于好友的人格魅力还抱着调侃的旁观心态，带一点羡慕，却还说不上嫉妒。
后来，松井她也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他身材修长，容貌清秀，成绩优异，是个毫无疑问会受欢迎的男生类型。
那个人毕竟那么优秀呀。所以啊，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是可以原谅的，我只要默默地、默默地注视着他就好啦。
松井美香对自己这样说道。
升入国中二年级那年，松井、绫小路和那个被松井喜欢着的男生被分入了同一个班。
这是神的旨意吗？
确定了分班名单的那个晚上，松井她翻来覆去到很晚都没有入睡，带着有点兴奋，又有点失措。她还没有下定追求对方的决心，但她想，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头。
开学，开学就去跟胡桃商量吧，她一定会给出好的建议。
朦朦胧胧的想着，松井终于睡了过去。
可惜，还没等到商量的时候，松井美香就先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那个人，喜欢着绫小路胡桃。
说起来也没什么实打实的证据，她依靠的，不过是一些零碎窥见的片段和一种女性与生俱来的直觉而已。那个人对女性一贯疏离冷淡，只有和绫小路说话的时候才会变得语气温柔，就连笑容也多了几分弧度……这些细节不算显眼，却怎么想怎么让她心惊。
她也曾对绫小路旁敲侧击的问起过那个人。
“绿间君吗？”绫小路胡桃放下笔，双手托腮，皱起眉头想了想，“我们小学就是同班同学。他人挺好的，就是口癖有点奇怪。”
绫小路完全没意识到绿间真太郎对她的与众不同。对于她来说，绿间的态度，在众多爱慕与暧昧目光中实在是太不显眼了，几乎可归于无——要撑死了说，她觉得绿间表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好感，算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这点松井美香也知道。
但越知道，越难受，越嫉妒得噬心。
在自己连得到绿间的某一句不经意间的回应都高兴得睡不着觉的时候，绫小路却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对他的喜欢视而不见。
原本无忧无虑的松井，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自己和绫小路之间的差距。
同样的15岁，同样的成绩平平，同样的长相平平。除却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松井自觉没有什么先天条件更输绫小路胡桃的。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同样的先天条件之外，她们还有着完全不同的后天条件。
绫小路细心的把一头黑色微卷长发打理的柔顺可爱的时候，她还男孩子气的顶着一脑袋乱翘的浅褐色短毛。绫小路穿着的校服总是干净平整的，扣子系到第一颗，裙摆恰到好处的及膝，而她的校服却是衬衫带褶子，裙子一边高一边低，袖口还常在不经意间沾些污渍。还有，绫小路对谁说话都是礼貌带笑的用着敬语，笑得厉害也至多趴在桌上可爱的翻滚，而她是脾气说来就来，说话不经大脑随心情，笑起来就打着嗝用力拍桌子……
松井也是想改变自己的，她开始尝试着留起长发，打理形象，改变说话方式。只是就算努力了，松井美香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绫小路胡桃模仿者。她能感觉到，别人不但不会觉得她自然可爱，反而会觉得她愚蠢可笑。
绿间依旧只会偶尔的和绫小路有短暂的交谈，而与她毫无交集。
这样的时间越长，松井的心里就越不安。
她害怕某一天，绫小路会突然觉察到那个人的好处，然后他们两个终成眷属。而她那小心翼翼的喜欢，还未上场就要被残忍的扼死在黑暗里。
同时，她也对这样可能到来的“某一天”前所未有的妒忌着。
为什么，为什么是绫小路呢？
——如果绿间君喜欢的，是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就好了啊。
这样的声音不断的、来回的在松井美香的胸腔中回响着、撞击着，和着嫉妒的情绪，把她折磨得抑郁与痛苦。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那天的社团活动结束之后，为了落在教室的小物独自绕回教室的松井，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门口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
有一个身影立在绫小路的课桌边，没有注意到松井的他弯下腰，不急不缓的把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放入了绫小路的课桌抽屉中。少年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原本挺拔清越的身姿都透出了一丝难得的温柔意味。
……赤司君？
松井美香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赤司征十郎。她和赤司并不熟悉，但是动物一样的直觉能让她从平时的接触中就感觉出来，赤司平日的礼貌表面下，隐藏的该是骄傲与疏离，而绝非是温柔……加上对方那传闻中非同一般的身世，最终使得松井对赤司始终打心底里存着几分敬畏。
躲在门后等着赤司离开之后，松井悄悄的打开了那个放在绫小路抽屉里的小盒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绫小路胡桃很喜欢吃的一家甜品店的招牌红枣布丁。
虽然并没有看清赤司的表情，但周遭温柔的夕阳背景，以及那盒确凿的无误的礼物，让松井几乎没有多思考，就做出了一个判断。
——赤司征十郎，喜欢着绫小路胡桃。
啊……又是绫小路啊。
内心传来疲惫又煎熬的叹息，松井把盒子放回抽屉，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自己几辈子的异性缘加起来，恐怕都及不上这家伙的一半？暗恋什么的，对她来说大概就是个笑话吧。只要她愿意的话，肯定是不管什么样男生都……
只要她愿意的话？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开关被按下，松井美香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如果……如果绫小路愿意跟另外一个男生，一个不比绿间君差的男生谈恋爱的话，绿间君就会慢慢的把她放下了吧？
会吗？
会吧？
一遍遍在心里质问着自己，松井的胸口被一种莫名的隐秘的兴奋感充满。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她鼓起勇气，对坐在自己身侧做着手工的少女开了口：
“胡桃酱，我觉得赤司君……好像喜欢你诶！”
……
松井美香对自己的想法抱有期待，却也心知成功率低的可怕。
她也不知道后来，绫小路胡桃和赤司征十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总之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起。
“胡桃酱，你恋爱了真好。”
握着绫小路的手，松井真心诚意的说出了祝福。这也是一年以来，她面对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时候，第一次卸下嫉妒和愧疚的心防，有了轻松的感觉。
最好的朋友有着一段幸福的恋爱关系，而自己，能暗恋着另一个与她毫无关系、毫无可能的异性，独自感受着名为青春的，甜蜜又心酸的碳酸气泡味道。
如果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要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15岁的生日那天，松井美香许下了这样微弱又渺小的愿望。
——然而神明，好像并没有听见。
国中三年级，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松井美香觉察到了绫小路胡桃和赤司征十郎之间气氛的诡异感。明明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像是有移情别恋的意向，但是却有一层莫名其妙的透明的隔阂，在相恋的两人之间构筑起来了。
不再同班的赤司松井很少见到，偶然遇见只是觉得他的气场愈强，凌厉得让她除了敬畏，还多了恐惧之心。依旧同班的绫小路虽然依旧是常常灿烂的笑着，总是说着“没关系”、“心情还不错”这样的话来宽慰松井，但敏感的松井还是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并不开心的事实。
他们会分手吗？
松井美香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似乎已经摆在她眼前的问题，并感受到自己胸口复杂的情感，又一次暗暗翻涌起来。
某个周一的午休时间，跑到教员室补交数学作业的松井，遇上了和老师商量着学园祭的绿间真太郎。两人几乎是同时退出的教员室，也就自然而然的一起走在了回教室的路上。
尽管中间隔着完全可以再挤一个人的空隙，松井美香仍然控制不了的扬高了唇角的弧度。
“松井同学？”
绿间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松井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一只手上还托着据说是今日幸运物的兔子玩偶，难得主动和女生搭话的少年有些尴尬的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你和绫小路关系不错吧？”
“……哈？”
“可以的话，请劝劝她，重新考虑一下她和赤司之间的关系。”
绿间说话时候的眼神很清亮，纯粹直白的看向松井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细微的抽痛了一下，声音都不自在的沙哑起来：“绿间君……为什么不自己跟胡桃说呢？”
“我……和她谈过，好像没有什么用。”
“这是胡桃和赤司君之间的事，我们没有掺和的必要吧，”脑袋里一团乱，太阳穴怦怦跳着，松井哑着嗓子说，“绿间君，我们都没有资格去管这件事，就算你对胡桃……”
话一说出口，松井美香就后悔了。她猛地闭住嘴巴，收住了本来要冒出口的后半句话，但是眼前的少年脸颊微微的泛出红色，似乎已经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眼神游离，面露不自然的绿间，让松井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事，和她无关。”
这句感慨一般的话语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松井还是听到了，原本尚算柔和的夏末微风也在这一瞬间凶残起来，刀子似的刮着她的脸生疼。
松井美香都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绿间身边的。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坐在天台的角落里了。
厌恶、嫉妒、愧疚、怜悯……一种又一种的心情在少女的内心翻滚涌动，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胃里像是被什么充塞着一样鼓胀恶心。
松井捂着肚子，干呕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你没事吧？”
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可松井完全没有抬头去看一眼来者的欲望。
“和我定下契约吧！我会让你得到那个人的心。”
对方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似乎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顿了顿，又冒出了这样听来有些奇奇怪怪的一句话。
“心？”
没有在乎女声话语中满满的中二病槽点，松井只是冷笑出声，抬起自己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恶毒，有多难看，她不想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就算是陌生人也一样。
“我不需要他的心。”
松井美香听到自己顺从心意，说出了那句聚集了自己所有负面情绪的话语。
——“我更想要让绫小路胡桃，变得不幸。”
……
在国中的最后半年，在松井的记忆里，是又混乱又模糊的。
她全心全意的投入了复习之中，刻意的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只为了报考一所极难入学的女高，为了和绫小路胡桃、和绿间真太郎、和她的这两年，彻底的割裂联系。
最终她如愿以偿。
时间的推移，把当时所有的心情都浸泡得逐渐褪色。现在和那两个人基本已经失去联系的松井美香，想起当时自己那执着的暗恋，还有复杂的嫉妒，只觉得无奈又可笑。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嘛。那么恶毒的诅咒，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大概是气话？
恩，反正也只是气话。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Spec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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