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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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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机坪很空旷,余湘湘、好丽美两个妹子叠起来也遮不住自己,沈玉流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随着距离拉近,双方视线交错。
沈玉流瞟了眼,波澜不惊地继续前行。
对方眼神闪了闪,脚步有一瞬间的慌乱,踉跄了一下。
“高先生?”身后的人疑惑地问。
“今天风真大。”“高先生”佯作镇定,抬手整理刘海,大步往前。
等身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沈玉流才道:“如果我想坐下一班航班,要去哪里买票?”
余湘湘错愕道:“你要离开?”
沈玉流道:“我突然想起自己落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前方候车室“砰”的一声被推开。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军人踩着梆梆响的高靴,呼啦啦地冲出来,里一层外一层地将他们围在中央。
黏稠的汗味充斥鼻腔,让沈玉流不适地揉了揉鼻子。
好丽美不悦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谁准你们来的?”
“我!”中气十足的回答声将包围圈撕开一米宽的通道。身高近两米的壮汉一出场就“艳”惊四座—半边红半边绿的及肩长发被梳成两条小辫子,一左一右贴着颈项。铜铃大的眼睛不怒而威,却偏偏画着浅紫色的眼影,配套的紫唇像练了毒功,配以与五彩脸盘完全相反的白色西装,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张冠李戴的不协调感。
饶是沈玉流东奔西走阅人无数,也为之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你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竟然还有脸回来?”壮汉越吼越大声,越吼越激动,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打在好丽美的脸上。
好丽美的脸撇到一边,不痛不痒地冷笑:“随便打,反正打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壮汉痛心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放弃遗传自我的美貌,变成丑八怪?”
沈玉流:“……”所以,壮汉打扮成这样并不是想报复社会,而是很认真地“美化”市容?
好丽美道:“谁让我和你长得这么像?从小到大,所有看到我的人都会偷偷地嘲笑我,你知道吗?因为你奇葩的打扮,我受到过多少嘲讽?”
壮汉板起脸,透着丝丝阴狠:“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就算他们脸上不笑,心里也在笑。难道你能把他们的心也挖出来?”
“为什么不能?”壮汉轻描淡写地说,“那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甚至用不上外科医生。”
好丽美气到无语。
沈玉流领悟了好丽美的痛苦。
壮汉道:“你始终是我的女儿,就算样貌不再完美,我也一样爱你。作为你偷偷整容的惩罚,我决定让你顶着这张丑脸过几天,等你意识到错误并且真心悔改之后,我再找医生帮你整回来。”
如果不是那么多qiang口对着他,如果不是身高差距太大,沈玉流真想鼓励好丽美一辈子执迷不悟。
“好了,现在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你们带回来这个小白脸是谁?”壮汉问。
“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想在这里定居。他叫好姐弟。”好丽美指着壮汉,带着隐晦的骄傲,“他是我爸爸,墨巴斯星的好命总统。”
能当总统的当然好命。沈玉流露出自认为最得体的微笑:“您治理着一个集美丽、富饶、友善于一体的星球。墨巴斯的魅力令人赞叹,我为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领略它的风情而感到自豪。”
好命看着好丽美和余湘湘:“你们交朋友的准则是什么?白鸽的外表鹦鹉的内在?你真让我失望。”
余湘湘讪讪地退到一边,好丽美上前一步,挡在沈玉流面前:“只要他的头发始终保持着一种颜色,我们的友谊就可以天长地久。”
好命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道:“带下去。”
好丽美拦住上前的士兵,“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洗一洗,换套衣服。”好命道,“总统府不收留脏兮兮的乞丐。”
一秒变乞丐的沈玉流:“……”
大概怕自己的父亲出尔反尔,好丽美坚持与沈玉流同车。
沈玉流感觉到好命阴冷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逗留了整整十秒钟,每秒钟产生的厌恶、嫌弃、鄙视、轻蔑加起来,大概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地球。不过他没有出声反对。好丽美提供的保护正是他所需要的。
“湘湘坐在中间。”好命道,“确保他身上的细菌被彻底清除之前,我不能忍受他碰到我女儿的一根头发。”
这样的结果对沈玉流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三个人挤在车后座,驶入一座豪华的建筑物。余湘湘在沈玉流耳边小声介绍,这是专门用来接待总统府贵宾的贵宾楼。
贵宾楼后群山连绵,翠峦叠嶂,一碧万顷,绿葱葱的好似要接天而去。
沈玉流下车,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好丽美看他陶醉的表情,自豪地嘲笑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看到墨巴斯的全貌,一定会爱上它!”
沈玉流配合道:“我已经爱上它。”
“你会爱它爱得死去活来。”
除非它开通回地球的航班。沈玉流不置可否,一转头,正好对上余湘湘别有深意的眼神。
好命派来监督他们的士兵将他们送入楼中。
白玉柱,黄金墙,琉璃顶,翡翠帘。楼内的景象与楼外的大自然迥异,呈现另一种穷奢极侈的人工美,让人耳目一新。
沈玉流被带去换衣服。
好丽美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冲他眨眨眼:“一会儿温泉见!”
沈玉流笑道:“如果我被温泉里的漩涡吞噬,千万别放弃营救。我的生命力很顽强,任何情况都会拼命活下去。”
好丽美没好气地说:“你要小心点,我们墨巴斯星人最喜欢在温泉里养海怪。”
“别把我变成海怪就好。”沈玉流嘀咕着,随着侍从进入更衣室,换下西装,穿上统一的—浴袍?
他拿着手里的灰色两件套,心想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浴袍,料子手感与亚麻布相似,但穿上更像一个囚犯。他正照着镜子,领口的位置突然蹿出一道电流,刺痛的刹那,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再醒来,金灿灿的宫殿不见了,入眼是黑糊糊、乱蓬蓬的巨大木屋。
沈玉流摸着脖子起来,环顾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张半米宽的木床上。说是床,其实就几块石头和木板拼起来的,离地十厘米。屋里这样的木床大约有三十几张,最靠左的床上隐约有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他扭动脖子站起来,走到床尾唯一一扇窗户边。
窗外被围了一圈铁网,网外都是灰突突的山,翠绿的植物像后移的发际线,只有山顶一小块儿。神似犀牛的大型机械伸着象鼻子似的长钢铁爪在山中搬运矿石,高空两架飞行器盘旋,时不时看到红色射线从飞行器上划下,随即能听到一声人类的惨叫。
将眼前的景象与地球的常识结合,沈玉流揣测自己正在密闭的矿山中,而过程……回想起镜子里抽搐着倒下的自己,他立刻脱掉身上的衣服,抚摸脖子,有点红,不明显,曹安师给他的通讯器不见了,看来这个星球不讲究“拾金不昧”,幸好他头发长,盖住了耳朵,翻译器依然在。
“你醒了?”气虚无力的声音来自左边靠墙小床。
沈玉流朝他走过去:“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是个一米六个头的少年,两眼无神,嘴唇发紫,肌肤暗沉,头发枯黄,一看就是久病在床。
“我是爱国强。” 少年手撑着床,努力坐起来,背靠着墙喘着气,“这里是墨巴斯星球的铁矿场。你为什么脱掉衣服?这里有很多蚊子。”
“带电的?”
爱国强愣了愣道:“吸血的蚊子。”
沈玉流仔细检查衣服的领口,依稀摸到细细的钢丝。
“你怎么进来的?”
“电击,包装盒,快递公司……”沈玉流见对方怔怔地看着自己,自嘲地笑笑道,“大概像一件货物。你能对我说说这里的一切吗?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爱国强低头想了想,长时间的沉默使他不善言辞:“这里是铁矿场,我是这里的工人,每天的工作是采矿和运输。”
沈玉流发现他习惯回答而不善于说明,主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婶婶卖的。”
被亲人出卖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幸好,他没有亲人。罗马尼、花成真、好命拐他的时候,他们还算不上认识。沈玉流问:“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天亮起来干活,天黑回来睡觉,一天吃两餐。”
沈玉流又问:“有假期吗?能出去吗?”
“没有,不能。我们在山里,没有飞行器根本离不开。”
“啧。又是离不开。”沈玉流伸了个懒腰,在他床上坐下来。
爱国强讶异道:“你不担心吗?”
“我担心得快昏过去了。”沈玉流喃喃道,“只是我的身体开始习惯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被拐卖了一次的爱国强显然想不出“习惯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什么概念。
沈玉流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膝盖:“我什么时候开工?”
爱国强不免多看了他两眼。他待在这里三年,第一次见到适应力这么强的人。“明天天亮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不过今天你要饿肚子了。”
沈玉流道:“你呢?”
“我本来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他顿了顿,抬起脏兮兮的小脸道,“但是我哥哥每天还是会省下一点儿给我。”
“你哥哥也在这里?”
“是的。他比我强壮多了,是这里最强壮的工人。没有他的话,我早就被丢到垃圾场去了。”
沈玉流道:“经常有人被丢到垃圾场?”
“受伤的,生病的,还有,想要逃走的。”爱国强声音轻下去,然后用力地咳嗽起来。
沈玉流摸摸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爱国强卷起裤腿,卷到大腿处,露出一个狰狞的伤口:“因为这个。”
“怎么弄的?”
“飞行器上的激光,我原本是开采矿车的,因为速度太慢,挨了一记。”
沈玉流想起在窗口处看到一闪而逝的射线,微微皱眉:“采矿车是指长着象鼻子的铁犀牛?他们不医治你的伤?”
“我的工作效率太低,他们想除掉我很久了。是哥哥保护我,一个人干着两人份的活。他们每周会给我一小包药,不让它痊愈,也不让它恶化。”
是想榨干这对兄弟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吗?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地方。被劫持了三次,处境一次比一次糟糕,沈玉流开始想念罗马尼的憨笑和齐肇的刁难。这次,自己身边没有花美梦,也没带齐肇母亲的遗物,应该不会再有追兵了吧?他摸着脚踝,竟有些怀念被细铁链拴在床上的触感。
两人又聊了会儿,爱国强实在支持不住,躺下来休息。虽是躺着,却睡不安稳。
沈玉流本想问他知不知道衣服上的机关,见他难受得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只好闭嘴,顺便穿回那件“囚衣”。在没有想到离开办法之前,他最好还是温顺一点。
矿工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全暗。汗臭、脚臭、狐臭各种味道涌进屋里,让闭目养神的沈玉流忍无可忍地醒过来。
大多数人没理会他,只有邻床的两个和他打了声招呼。
“睡觉打呼吗?”
“……不打。”
“磨牙吗?”
“不磨。”
招呼打完,两人就睡了。
沈玉流:“……”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后脑勺,他百无聊赖地想:遇到新室友,他们应该先问问是否有梦游切西瓜的习惯才对。比起磨牙打呼,这才是真室友杀手。
第二天天一亮,矿工们就自觉上工。
沈玉流混在人群中,看他们做什么,自己也跟着做。
“你昨天和我弟弟聊了很久?”身高两米左右的壮汉一边说,一边双手各抓一块矿石丢进边上的电动推车。
沈玉流昨晚就注意过他:“我姓好。”
“……我姓爱。”
沈玉流知道对方对他过度简洁的自我介绍感到不满,叹了口气道:“我叫好姐弟。”
“我叫爱风雪。”他的口气明显缓和下来,眼神还带着些许同情,这样的名字的确很难说出口。他见沈玉流看自己的眼神古怪,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我以为你会叫爱国富、爱国荣之类的。”
“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弟弟的名字是爸爸取的。”
“明白。浪漫少女和热血少年。”
爱风雪没明白他的调侃,淡然地说:“你动作这么慢,会被警告的。”
他话音刚落,红色激光就斜插过来。沈玉流丢开矿石,敏捷地跳了开去。
三角形的飞行器挪到他上方,似乎在表达不满。
沈玉流急忙赔笑,恭敬地将矿石捡起,放进车里,捡起,放进车里,速度比刚才快了三倍。
飞行器逗留了会儿,见他改过态度良好,才慢慢挪到其他地方转悠。
沈玉流抬头,发现爱风雪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热切,但很快又隐藏了起来。其后,两人没有再交谈。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
沈玉流刚开始几日被高强度的劳作折磨得死去活来,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五六日,身体从疲倦和酸痛的漩涡中挣扎出来,终于跟上其他人的节奏,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看着空中的情况,以免一道激光射过来。十几天过去,他掌握了飞行器的要求底线,应付工作游刃有余,开始有时间和机会观察四周的情况。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样做的人不止他一个。好几次,他的视线与爱风雪相对,彼此心照不宣,又若无其事地分开,谁都没有捅破这张纸。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先开口,以便后发制人。
沈玉流很沉得住气。骗子的专业素养克制了他盲目冲动的感性,尽管爱国强貌似天真,爱风雪貌似忠厚,他也没打算主动伸出橄榄枝。
爱风雪显然也是个善于等待的好手,然而,爱国强的身体无法配合。
从爱国强越来越大的呻|吟声以及食物越吃越少的状况,沈玉流猜测,再不接受治疗,他可能拖不过这个月。为此,爱风雪与每日送食的人起了争执。他想要更多的药物,却遭到拒绝。对矿场来说,爱国强的存在根本是多余的,如果能早点死,还能少占一个床位。
对方冷硬的态度将爱风雪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提前实施计划。
沈玉流看出他的焦躁,故意为他创造了一个机会—半夜上厕所。矿工累了一天,很少有起夜的习惯。他上完厕所出来,果然看到爱风雪高大的身躯挡在风口。
他耸肩:“不用排队,里面有很多空位。”
“我来找你的,我们进去谈。”
……
沈玉流捂着鼻子蹲在茅坑边:“真该让那些喜欢长篇大论说废话的人来这里开会。”
“你想离开?”沈玉流的预料很正确,爱风雪果然没有浪费时间客套,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沈玉流不答反问:“你呢?”
“我准备了半年。”爱风雪看出他的疑惑,补充道,“我弟弟是半年前受的伤。”
“如果你弟弟没有受伤,你会无怨无悔地待下去?”
“我们无处可去。”
沈玉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是有家归不得。”
爱风雪疑惑地看着他。
沈玉流没打算解释,“无论如何,我们的目标一致。先离开这里,再想未来。说说你这半年的观察所得吧。”
爱风雪来之前已经整理过思绪,被深夜的冷,茅坑的臭一刺激,便滔滔不绝地流泻出来:“他们有四拨人。一拨专门负责我们的生活日常,准备饭菜,打扫房间。他们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出现,上午抵达的时间是十点半到十一点,十二点离开。下午抵达的时间是四点左右,离开是五点。”
沈玉流道:“钟点工。”
爱风雪道:“一拨采买人口,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一年差不多三四次。”
“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
“送饭的人是否对矿工……对我们流露出同情。他们是否对这样的制度不满。或者他们有没有看上我们这里的谁。”沈玉流道,“总之,任何有可能帮助我们的人。”
爱风雪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的话,这里只有你会被喜欢吧?你是这里最漂亮的人。”因为漂亮,所以爱国强才情不自禁地和他说了这么多;因为漂亮,所以连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喜欢看他。矿山的景色太贫瘠,生活太黑暗,“好姐弟”对他们而言,是一道奢侈的亮丽风景线。不止是他,很多矿工都喜欢偷偷地看他,那样会使他们的心情好起来。
沈玉流对此早有所觉,不过,一直生活在瞩目中的他并不认为是一件奇怪到值得注意的事。
“一拨是负责看守我们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知道每次有人想逃跑,就一定会被他们打死。他们藏在暗处,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沈玉流回忆着山的高度以及可以藏人的地方,心不在焉地问道:“最后一拨呢?”
“就是你看到的那两艘飞行器,专门负责监视我们劳作。每天早上八点左右出现,等我们收工才离开。他们是最大的障碍。”他声音带着恨意,对爱国强受的伤害无法释怀,“那些逃跑的人被看守我们的人打死之后,飞行器就会过来巡查,用激光警告我们安分些。”
沈玉流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问道:“是马上出现还是过一会儿才出现?”
他立刻作答:“过了一小会儿,但相隔时间不长。”
“死者的尸体怎么处理?”
“第二天送饭的人会拖到垃圾场。”他顿了顿,“就在房子后面,离这儿不远。”
“这就是你半年观察所得?”可以与他半周的观察相媲美—除了洗澡。
厕所很暗,沈玉流看不到爱风雪羞红的脸。来找他之前,爱风雪自认为准备充分,可是从对方的语气中他听得出,这些远未达标。
“你呢?你这几天观察到了什么?”
沈玉流道:“这里的蚊子喜欢O型血。这里午餐和晚餐是他们早上一起准备好的。睡我左边的左边的床铺的那个人有狐臭。你隔壁的那个人经常牙龈出血。”
“你怎么知道?”
沈玉流挠了挠自己的大腿说:“我是O型血。我们晚餐的菜色与午餐一致,却没那么新鲜。狐臭是我闻到的。牙龈出血是因为我经常看他用手抠完牙齿之后往衣服上抹,衣服上有血迹。”
爱风雪认真地记下来:“有什么用?”
“……暂时还没有想到。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有总体的思路。首先要考虑什么能够帮助我们,其次想想什么会妨碍我们。结合这两条,我们可以得出最后一条,用能够帮助我们的解决掉妨碍我们的,那就能离开了。当然,后续还有离开之后怎么办,但这一点在这里也想不出所以然,所以我们先进行力所能及的部分吧。”
爱风雪看着近在咫尺,被月光映照的俊秀轮廓,这半年里饱受焦灼煎熬的心突然变得很踏实,隐藏在迷雾中的未来之路终于展露了出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爱的作战计划”开始—爱国强的“爱”。
沈玉流观察几天之后,将送饭的那拨人驱逐出观察名单。他们不会提供帮助,也不会是障碍,可忽略不计。两艘飞行器从未降落陆地,无法评测,不过他们只在白天出现,如果选择夜晚行动,也可忽略。剩下的就是爱风雪说的看守者。
爱风雪将逃跑者遇害的详细情形描述了一遍。
沈玉流从中得出三个推论:
第一,东、南、西北、北这四个角都有人试过,全部失败,说明这四个方向是危险的。并不是说其他方向不危险,只是爱风雪还没有看到送死的人。
沈玉流归纳:铜墙铁壁。
第二,死者身体有明显伤口,可能是某种武器造成,每个死者的伤口位置不同但都只有一个,一击必中。
沈玉流归纳:固若金汤。
第三,死者逃跑的时间不同,但每次都是进入荒山五六分钟响起qiang声。说明进入荒山五六分钟后,就会进入对方的射程。
沈玉流归纳:插翅难飞。
“真的逃不出去吗?”现在的爱风雪对沈玉流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爱国强身体越来越差,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等待,开厕所小会时,他的发言也越来越热切和急躁。
沈玉流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他们拥有飞行器这样的高科技,按理说应该也有全自动采矿机之类的全智能机械。为什么还要采用人工呢?”
爱风雪愣了愣,低声道:“也许他们觉得我们便宜。”
“你觉得用两架飞行器日夜监视,找一群人供餐和看守很省钱吗?机器是一次性的大投入,且保质期比人工更长。”
爱风雪无法比较出两者的高低,只是盲目地相信沈玉流:“那为什么?”
沈玉流摸着下巴道:“是啊,那为什么呢?”机器不是比人类更可靠吗?还是说,矿场的主人是故意买下这些工人来折磨他们?
“找出原因我们就能离开?”
“两者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好奇。”
爱风雪没说话,可是身旁的低气压告诉沈玉流,他在生气。
沈玉流道:“对于逃跑,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想到办法?”爱风雪又惊又喜。
“还需要完善,我会尽可能快。”
爱风雪激动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
沈玉流放下捂了半天鼻子的手,快步往外走:“有。下次不要在开会之前解决大问题。”
“……对不起。”
月亮与星星都休班的黑夜,云层压得又厚又低,与山平齐,像封住瓶子的盖子。
三个光着上半身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解开缠绕着门与框的铁丝捏在手里,慢慢地踏出住宿区。他们背后,有十几双眼睛睁开,很快又合上,陷入更深沉的梦乡。
因寒冷缩在爱风雪怀里的爱国强不安地抬头:“哥哥,我们会成功吗?”
爱风雪搂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双眼望向被黑暗模糊的前路。这条路有很多人在夜间走过,怀着对自由的渴望,对新生的期待,然后在鲜血中倒下。
遇到沈玉流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只是觉得,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灵魂就会随着怀里温度的流逝而悄悄溜走,最后留下的,是连自己都看不起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他开始相信希望,相信未来。
“会的,会成功的。”
他听到黑暗中的自己坚定而热切地回应着。
怀里的人好似镇定了下来,温顺地跟着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空旷的矿场,几辆采矿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像草原上的无人帐篷,无声地欢迎着过路的旅人前往做客。
“门上有个凹进去脚印的是阿祥的车。”爱国强低声道。
沈玉流回想了下收工前的景象,毫不犹豫地找到了最中间的那辆。
爱国强靠着爱风雪,道:“他有两把钥匙,一把锁门用,带在身上,另一把就插在车里。只要能打开门,车就能用了。”
沈玉流用手指摸了摸采矿车车门钥匙孔的形状—尽管上工时,他无数次确认过,可近距离地观察还是第一次。发现与设想无异,他有些兴奋,手指将铁丝折了几下,慢慢地插|进钥匙孔。
爱风雪和爱国强呆呆地看着。
铁丝与钥匙孔摩擦的声音像吐信的毒蛇,让他们不安。
过了会儿,沈玉流伸手打开了车门。
爱国强忍不住要欢呼起来,激动的心情让他暂时忘记了虚弱,灵巧地钻入车厢里,手指依恋地摸摸钥匙。真是奇怪,以前他被迫坐在这里采矿,心里恨透这辆车,眼下久别重逢,却又分外想念。
爱风雪表情掩饰得很好,但微微颤抖的声音仍泄露了他的兴奋之情:“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出去?”
“车能爬山吗?”
“……”
沈玉流道:“你在害怕?”
“不!”爱风雪飞快地回答,很快振作起精神,“我相信我们能出去,你会带着我们出去。”
“事实会证明你的信任无比明智。快点去吧。”沈玉流催促。
爱风雪一脚踩着车的迎宾踏板,上半身探入车内,搂住爱国强,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吻:“答应哥哥,要好好活下去。”
爱国强反手抓住他的肩膀:“我会和哥哥一起活下去。”
爱风雪捏捏他的手,很快转身,猫着身子往矿山的上方爬去。
“哥哥!”爱国强紧张地贴在车窗的玻璃板上。
天实在太黑,爱风雪的身影被巨大的山影吞噬,仿佛消失了。
沈玉流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
作为策划者和指挥者,他的压力最大,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除了反复思考后续计划,严防漏洞,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考虑,比如,爱风雪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他无力。有限的人手和物资决定他们计划的单一性,没有后备方案。
时间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他开始不安,和爱国强一起看着爱风雪去的方向。矿山并不高,就算是黑夜,他想对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离开的爱国强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qiang声,没有惨叫,没有呼喊,什么都没有。
他和爱国强提心吊胆。
一个黑影突然从黑色的山中脱离出来,渐渐跑近。
“哥哥!”爱国强激动地打开车门。
爱风雪气喘吁吁地说:“我爬到山顶,走进树林,没人向我开qiang,但是,我看到了qiang杆,不,也许是炮筒,细细长长的,藏在树林里。天太黑,我实在看不清楚,也不敢走得太近。”
“对方没有发现你?”这么黑的夜,这么茂密的树林,爱风雪还能分辨出是qiang炮,说明他们当时的距离相当近。
“不知道,对方没有反应。可能人不在?”
沈玉流的眉头皱起来。
他的计划并不是跑进树林,树林的不安定因素太多,无法保证送爱国强就医的时间。爱风雪上山只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如果这一环失败,飞行器不出现,下面的根本走不下去。
越到紧要关头,他越是冷静,所有相关线索和条件都在脑海里细细地理出来,自动连起。
假设qiang炮不发射的原因不在对方身上,而在他们身上,那么他们与以前逃跑的人有什么不同呢?
衣服!
以前逃跑者的目的地是树林,所以一定带着衣服,以防虫蚁!
逃跑者被一qiang命中并不是qiang手qiang法好,而是他们的衣服自带射击引导。那些qiang炮也许根本不是人工控制!
“在这里等我。”他打开车门,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回住所,丝丝凉风吹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挑起一个个鸡皮疙瘩。
他的去而复返让其他人大吃一惊,有几个人甚至坐了起来,想要打听情况。沈玉流谁都没理,直接抓起爱风雪和爱国强的衣服就跑。
“喂,你……”
依稀有人说了什么,被飞奔中的他很快甩在身后。
爱风雪和爱国强从车里下来,缩着身子坐在车胎边上,一大一小,远远地看像是两个木墩。
沈玉流将衣服甩到爱风雪的身上:“你拿着这个上去,不用穿,如果还是没反应,就用身体把领口捂热,再丢出去。小心点。”
这件衣服带给他的疼痛刻骨铭心,他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爱风雪答应一声,抓起衣服就跑。
沈玉流将准备上车的爱国强拉回来,指了指宿舍的方向。
爱国强有点儿近视,看了半天才惊讶道:“他们,他们都出来了?我们要带他们一起走?”
沈玉流道:“你觉得呢?”
爱国强觉得不错又觉得不对,呆呆地说:“我都听你的。”
“除了你哥,还有谁分东西给你吃过?”
“没有。”
沈玉流道:“那就别理他们。”
爱国强缩着身子,往沈玉流靠了靠,隐藏在黑暗中的谴责目光让他身上的冷意更甚,肩膀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沈玉流不习惯与人肌肤相亲,下意识地让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伤害战友情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们为他们开路,我们成功了,他们以后也会走得容易点。”这当然是谎话。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这里的管制只会更严苛。
爱国强却相信了,微微地松了口气。
一声qiang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宿舍前的人影骚动起来。
爱国强死死地抓着沈玉流的手,惊恐地说:“哥哥,是哥哥!”
“别怕。”沈玉流直起腰,打开车门,将抖得连路都走不稳的爱国强推了进去,“发动车!快点!”
爱国强的手狠狠地哆嗦着,几乎抓不住钥匙,还是沈玉流从窗口钻了进来,捏着他的手用力地转了一下。
采矿车发动的声音再度震惊了黑夜。
以为他们逃跑失败被击毙的矿工们停住了回去的脚步,错愕地看着矿场中央。
沈玉流缩回脑袋,看着飞行器每次来的方向,手捏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哥哥没事!我保证他很快活蹦乱跳地回来。他只是完成了他的任务,现在你必须完成你的任务,不然他的冒险就白费了。”
他的坚定感染了爱国强。
爱国强咽了口口水,拼命地用深呼吸来平静紊乱的心跳。
“目标来了!”沈玉流低声道,“在你的右前方。”
爱国强探身看了看,三角形的飞行器果然慢悠悠地驶过来。
沈玉流手搭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我们事先没有练习过,所以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当然,这只是嘴上说说。拿到了采矿车,引来了飞行器,只要用采矿车将飞行器抓下来,坐上去,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知道,如果行动失败,自己事后一定会怨恨掉链子的人,但现在,他必须帮爱国强减压。
爱国强咬着下唇,眼睛死死地盯着飞行器上红色的点,手握着摇杆,往前一推。
铁犀牛的象鼻甩动了一下,象鼻顶端的爪子张开,用力地握紧,像是约定好的,只听“咔嚓”一声,飞行器的其中一角就直直地撞进爪子里。
成功了!
饶是沈玉流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讨厌一次次地将命运交给别人摆布,幸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飞行器红灯诡异地闪烁着,红色激光射穿了车前玻璃。
“小心!”沈玉流从迎宾踏板上跳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
一双大手将他扶起,爱风雪喘着粗气:“怎么样?”
看到他,沈玉流才真正放下心来,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平安无事是安抚爱国强,心底并没有把握。“没事!快看看你弟弟!”
不用他说,爱风雪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拉开车门,就看到车里一片狼藉。车前玻璃碎了个大洞,爱国强蹲在主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喘气,玻璃渣子溅了他一身,额头血红一片,手死死地握着摇杆,看到爱风雪时,眼睛微微一亮,身上突然发力,抓着摇杆来回地推拉。
红色激光擦着沈玉流的膝盖落到地上,将他吓了一跳。
探头看天空,飞行器被象鼻抓在爪子里,一左一右地摇晃,大约来了十几下,沈玉流说:“放他们下来。快!”
爱国强强撑着一口气,抓着摇杆慢慢地按下去,玻璃渣子就在指缝里,细细碎碎地疼,血水从额头流下,淌入嘴巴。他舔了舔嘴唇,想要站起,被爱风雪一把从车里拖出来抱着,追在朝飞行器奔去的沈玉流身后。
飞行器的门被铁爪抓得有点变形,沈玉流看准缝隙,用力地抬了下没抬动,回头看爱风雪。
爱风雪放下爱国强,让他靠着自己,手指从门缝里插|进去,憋着气往上举起。
沈玉流从缝隙里伸进手去,在里面摸了摸,摸到开关键,门自动升起。
“快进来。”他和爱风雪一人一条胳膊,将爱国强拽进来。外头响起纷乱疯狂的脚步声,像全力奔跑的羚羊群,一转眼就冲到跟前。
沈玉流用力拍下开关按钮,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张张焦急到狰狞的脸被隔绝在门外。
“他们……”爱风雪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外面愤怒敲打飞行器门的声音打断。
沈玉流佯作没听懂他的意思,瞟了爱国强一眼,快步走向控制室:“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爱国强的气息越来越弱,看人的目光开始涣散,额头还在流血。爱风雪一动不敢动,干脆席地而坐,将他搂在怀里,低声地鼓劲儿:“我们逃出去了,就快自由了,哥哥带你回家。”
“家”刺激着爱国强的神经,让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微微亮起,“哥哥……”
“嗯,我在听。”爱风雪将他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想……哥哥!”他突然尖叫,飞行器的门被微微抬起,一只黑溜溜的手钻进来碰了他一下。
爱风雪瞳孔一缩,单手抱着爱国强,身体迅速前倾,膝盖跪地,半爬半扑地冲过去按住被抬起的门。但他一只手的力量显然比不过几个人合力,门被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抬起,那只黑溜溜的手突然抓住了爱国强的肩膀……
沈玉流小心翼翼地进入驾驶室。尽管他知道,经过高强度的摇晃,驾驶员十之八|九已经撞晕在某个角落里,但命运女神总喜欢开玩笑,他可不想螳螂捕蝉,被人黄雀在后。
好在驾驶员昏得光明正大,顶着个大包躺在驾驶舱的正中,沈玉流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环视驾驶舱四周,确认没有刺客藏身,飞快地将驾驶员塞进一个他也不知道什么用的铁柜子里,然后研究飞行器的操作台。尽管他的履历十分辉煌,驾驶过雇佣兵星系和金狮王星系的星舰,但对眼前这个过于简单的操作台束手无策。
“不标注按钮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一边嘀咕,一边尝试着按了下去。
飞行器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听到门的方向传来爱风雪愤怒的吼声。
沈玉流皱了皱眉,看到操控台突然弹出一个方向盘,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希望他们的交通规则和地球没太大区别。”
爱国强的肩膀被用力地扯住,额头撞在门边上,磕出一个血印。
红色模糊了爱风雪的视线,体内仿佛有只野兽苏醒过来,抓着门的手猛然用力,嘴里发出愤怒的呐喊,一个正要钻进来的脑袋被门硬生生地挤了出去。
外面的人受到刺激,跟着大叫起来。
在希望与绝望,恼恨与悲愤的叫声中,飞行器摇摇晃晃地升起。
“抓住!”
“不要放手!”
外面的人惊慌地呼喊着,彼此打气,仿佛知道,失去这次机会,他们将与自由一刀两断!
沈玉流有条不紊地测试着按钮。
外面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力竭到麻木,仅用本能强撑的爱风雪隐约觉得手里的阻力小了点儿,清凉的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带着夜间乔木的清香。
“啊!”他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将门狠狠地合拢,虚脱在地。须臾,如梦方醒,手脚并用地朝爱国强爬去。
沈玉流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头也不回道:“等等,我正在想办法降落,把这个东西丢下去。”他指了指放驾驶员的柜子。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沈玉流停下手,慢慢地回头。
爱风雪抱着爱国强,静静地站在那里。哀伤、悲凉、绝望仿佛化作实质的水,在他身上下起瓢泼大雨。
沈玉流将飞行器设定为自动驾驶,转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爱国强脖子的脉搏,惋叹道:“抱歉。”
爱风雪抬起眸子,哀求道:“还能救他吗?”
沈玉流沉默。
爱风雪双腿渐渐失力,软软地跪在地上,手慢慢缩紧,用脸贴着爱国强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答应要带你回家,没有做到。”
安慰不是沈玉流的强项。从小到大,失落、沮丧、悲伤、绝望,都是一个人挺过来,他从未获得安慰,也不懂给予。这让他在此刻有些词穷。
“你没有食言。”他道,“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比起矿场后面的垃圾场,他一定更愿意待在家里,待在他最亲爱的哥哥身边。”沈玉流的声音带着诱惑般的催眠,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下去,稍稍弥补空洞的内容,“想想他回到家会做什么,你是他的哥哥,应该帮他完成心愿。”
爱风雪依旧没动。
沈玉流转身看屏幕。他们航行了一分钟,根据航速,差不多飞了二百公里,下面却依旧是山。幸亏没有走树林,不然他们只能成为人猿泰山。“怎么去你家?”
爱风雪身体动了动,茫然地回答:“G省六号市黑铁区柳树街3号。”
飞行器上应该有地图,可他找不到。
沈玉流想了想,将驾驶员从柜子里拖出来,剥光衣服,弄醒他。
驾驶员醒过来,脖子就一个粗壮的东西勒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用他衣服包着头,看不清脸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飞行器的地图在哪里?”
驾驶员道:“你们这群暴徒休想……”勒在脖子上的东西用了点儿力,掐得他几乎断气。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那东西松开了。
沈玉流看着咳嗽不止的驾驶员邪笑:“让我们节省点废话,多说一点有意义的事。”
驾驶员外强中干地嚷嚷道:“杀了我,你们也跑不掉!你们会变成通缉犯,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人追杀你们,下场会比我更惨!你们现在最好放了我,趁一切还能挽回!”
“短命鬼只能追广告,想看我们的大结局?还有几十季呢。好好合作,努力活下去。你还很年轻,还有远大前程,美好的未来。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兴趣爱好?有什么未了心愿?好好想想。”
沈玉流温柔的目光让驾驶员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知心姐姐,莫名其妙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