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星光之羽

6、当时年纪小，花落知多少

　　这是时间对我们的迫害，同样的距离，展望时是那么漫长，回忆时却如此短暂。
　　—— 余华 《关于时间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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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年冬并不以愉快轻松的姿态结束，却带着平适安定的心情，走进了第二年的春日。下过雪的Y城，仍在冰天雪地中，寒风凛凛。言璟被安排在处置室，正坐在一条长长的木凳子上打点滴，身上裹着奶奶的大棉袄，脸因为发烧显得更红彤彤了，嘴巴也开始干裂脱皮。林暄去了楼下的医院食堂，那里有家杂货店。他买了水壶、水瓶，再去食堂打了开水，才又上了楼。等他走近，放下东西，便扶着言璟靠在他左臂上，右手轻轻地抚着小丫头的右脸颊，让她起来喝点开水。怕她觉得烫，每一次都先吹上很久，才敢递到她嘴边，如此往复，等言璟喝了七八口，摇头说不要了才作罢。
　　下午两三点，言璟总算打完了点滴，医生过来量体温，说是体温降到38度了，但还是高烧，就给她开了好一些退烧药、感冒药和消炎药让他们带回家去，说是快过年了也不用在医院住着，只需明后两天再来打点滴。林暄认认真真地听医生说哪些药饭前可以吃，哪些只能饭后半小时后吃，还有一些忌讳的，比如吃药前后半小时不能喝牛奶，感冒了不要吃鸡蛋等等，他都记在心里。他把药都取好了，放在手里提着，又去接言璟。小丫头半天没吃东西了，又加上发高烧整个人没一点力气，一站起来就往地上跌坐。林暄赶紧用手臂撑着她，把她人往上提，结果只好半拥半抱着她下了楼。林暄拎着她下去以后，让言奶奶先行回家。他带着小丫头去了食堂，要了碗煎蛋细丝面放在她面前，看着她吃。言璟因为生病胃口并不好，只咬了几口就吃不下去。她把筷子齐齐整整地放在碗上，抬起头用可怜的小眼神注视着林暄，两只小手上下叠着“嘭”的一下按在桌面上，直叹气，“唉，吃不下啊。哥哥，我们回家吧。”桌子底下的两只脚正悬在长凳子上晃悠悠的，林暄从对面走过来按住她，“别老是晃，小心跌下去了。再吃一点，要不我喂你吃。”言璟也不客气，把碗推前，筷子拿起来递给他。林暄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S省的手工面特别长，煮的时候也不切断，最是不好夹起来了，更何况还得喂人。林暄惘惘的记起家里老人吃面都是用两根筷子把面卷起来吃，便坐在言璟左边的凳子上，动手试起来。待面条丝一根根的绕起来，再放在嘴巴边上吹了吹，才递给言璟。好不容易吃了大半碗，两人才离开医院回了家。
　　一进言家，林暄盯着言璟吃了感冒药后，抱着她去了里屋，帮她掖好被子，就坐在书桌旁边守着她。言麒看到他们回家了，身子在门口探了很久，不敢进来。孩子的本性不坏，从小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喜欢恶作剧也只是觉得好玩。等到真的犯了错，看到言璟生了病，也知道了害怕和不安。七岁多的言麒，最终还是没进来，只一个人去了正厅发呆。提前回家的言奶奶，这会才端了一些饭菜进来，放在正厅的餐桌上。摆碗筷时，让言麒去叫他大哥出来吃饭。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饭，林暄又去里屋看言璟，顺便给她再量了次体温。这一次烧又退了不少，三十七度五。
　　日光渐暗，家家的炊烟袅袅地升起，蒙蒙地笼罩着，更增添了一点暮色。小屋里的言璟，正在进入一个个迷离、怅惘的梦境。那一去不回的光阴里，微风细细密密地吹拂着，江边的柳条柔柔地摇摆回应，树下卖桂花糕的老人叫卖声还似在耳边。梦忽然断了，依稀看见的是一条小路，那左右是一片青绿的草，和着阳光的味道清香。夏日的午后，路上手牵手的两个小人，短短胖胖的影子，漫然地爬上了言璟的心。天越来越黑，围墙外，晚风似乎奏着凄清的调子，更觉冷寂。而那棵香樟树仍然稳稳地立着，不算冷漠，却也不够温暖。林暄推开门走了过来，拧开床头的灯，昏黄柔和的灯光，霎时温暖了人心。他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顶了顶言璟，感觉热度已经下去。言璟睁开眼，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是夜晚还是黎明。只觉得面前的场景熟悉，可是人却似乎变了样。却也是不管不顾，拉开林暄的棉袄，脸就靠了过去，嘴巴里“嘤嘤”的哼着，那里一直留着只属于她的温暖。言璟伸手进去抱住他的腰，脸侧了侧，又抬起头望了望林暄，对着他笑的一脸安恬。“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在不懂爱情的年纪里，有个人可以依靠，不怕闲言，不惧黑暗，不问将来，这就是最好的时光。林暄在国外求学那五年，来来往往有很多朋友问他，楼上的韩国美女姐妹你怎么就看不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说自己十四岁就喜欢上了一个八岁不到的小姑娘，非得被他们嘲笑是“恋童癖”。但林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上了，便不会改变。
　　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是怎样喜欢上那个小丫头的。言璟的左脸颊有个不深不浅的小酒窝，她又特别爱笑，每次一笑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她的笑更让他觉得感动和安心。看那夜灯下，少年低下身子捧起女孩的脸，吻轻轻地落在月牙形的小酒窝上。唯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