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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生离死别时,却真心托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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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many as lessons I have heard, I can’t live like the lessons shows me.
听过很多大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后会无期》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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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璟回到学校时,刚好十点钟。她在书桌上拿了几本书,就往教学楼跑,正好赶到上第二节大课——写作课。上写作课的老太太Kate是个美国人,感情特别丰富,比言璟还要容易掉眼泪。言璟进去的时候,瞧见一班的同学都把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她们的Kate mom。她流着泪在上面回忆自己的孙子孙女是多么的可爱乖巧,自己的儿子女儿有多么的孝顺,而她却远离故土来到遥远的国度,成为了学生的Kate mom。言璟最受不了这种场面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听老太太说话,一边把书和笔记本摊开放在桌面。
刘玉燕看到她过来了,把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好累,头很痛,靠一会哈,璟。”言璟调整了下坐姿,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等到Kate Mom终于忘记了伤痛,开始讲课,言璟才轻推了一下刘玉燕,顺便问她:“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啊?”
刘玉燕把头抬起来,身子也挺了挺,放小声音说:“唉,昨天跟我男朋友吵架,一夜没睡好。本来最近就一直头疼,今天就更不舒服了。”
“出什么事儿了?”言璟问她。
“哎,你知道的,我男朋友是我老乡,不过他家在农村。他明年就要研究生毕业了,而且他是82年的,明年就26周岁了。他家特别保守,说他年纪大了,要早点定下婚事。去年暑假,我去他家玩了几天。他妈妈就塞了见面礼给我,还说要做一些首饰给我,算是聘礼。我当时没要钱,也拒绝了聘礼,我说我年纪还小呢,他妈妈那时也没说什么。就昨天,我男朋友捧了一大束的玫瑰花在楼下等了一晚上,我十一点的时候下去见了他,他说要我嫁给他。我本来看到花还挺开心的,他平时那么节省,从来都不会送花给我,我还想他是不是忽然开窍了,没想到是求婚。”刘玉燕按了按额头,又用手托着。
“那你怎么说的,答应了没啊?”
“我实在不想那么早结婚,我才读大二呢,到明年也就21岁。我不想那么早的进入婚姻的坟墓,所以我让他别等我了。我知道他26岁了,也等不起我,我不想耽误他。”
“那你就一点也没有舍不得?”
“哎,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确实是真心喜欢他的,他对我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在一起一年了,总是有感情的。但能怎么办,他父母催得那么急。我问他,如果他父母不催,他是不是就不会求婚了。他说,正好父母催了,他觉得也应该结婚了。其实,他心里觉得到了结婚的点,可是我的点还没到呢。”刘玉燕又靠回言璟身上。
“不过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才觉得结婚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求了。”言璟扭头对她耳语。
“算了,不想了。头痛的,我都想吐了。我不说话了啊,你好好听课,帮我记点笔记,mom的作业也抄一下。”说完后,刘玉燕便靠到了桌子上,不再说话。言璟老老实实地把课听完,笔记、作业也记得好好的。Kate mom的goodbye响起后,言璟就叫醒了刘玉燕。刘玉燕起来的时候,人晃了晃,感觉眼前视线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又没事了。她想着可能是体位性低血压,猛一起身有点晕罢了,就没放在心上,和言璟两人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吃饭时,刘玉燕问她:“你的病彻底好了?”
“没事了,也不咳嗽了。我姑姑给我买了点补身体的口服液,回去喝上几盒,身体还是倍棒的!”言璟夸张地笑说。
“没事就好,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这当姐的也少操点心啊。”
“嘿嘿,知道姐对我最好了,放心吧。”
“不放心,你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言璟在对面嘟嘴、皱眉,刘玉燕笑着拿手去舒展她的眉头,说:“你看吧,就知道撒娇。”言璟立刻笑了出来,乖乖地低头吃起饭来,吃得津津有味。倒是刘玉燕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搁在盘子上,自己不吃了,只看着言璟。言璟觉得纳闷,问她:“姐,你怎么就不吃了?”
“哎,其实我最近都不太想吃饭,总觉得全身酸痛,胃口也不好。这几天硬吃下一些,还会呕吐。天气一凉,我就开始头疼了。难道是着凉了,偏头疼?”刘玉燕自己也奇怪。
“可是,我感冒了十多天。那些症状,你都没有啊。你之前天天跟我在一块,就算生病,应该也是被我传染感冒吧。姐,你头痛了多久?”
“十一月下旬开始,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吧。”刘玉燕想了想说。
“姐,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就算没什么大问题,自己也放心啊。”
“好吧,等周末我去看看。你别担心。”
“姐,我今天回来才知道我姑姑也生病了。我在家里住那四天,她把我照顾得那么好,一下班就往家里跑,给我做好饭,叮嘱我吃药。没想到,她自己生病更严重。说是子宫里面长了瘤子,□□里面也有一个肿块,都要切片检查才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
“啊,这么严重。”刘玉燕也很惊讶。
“是啊,我都担心死我了。想到我姑姑她人那么善良,对我也那么好,心里就特别难受。我哥哥去国外六年,她一个人操持这个家,等着他回来。我哥回来才一年的时间呢,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言璟说着说着,就夹杂了很多情绪,有担心和害怕,还有因为和林暄的爱恋产生的愧疚,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别难过了,好人有好报,你们家里人着急是正常的,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刘玉燕安慰她。
身边有了可以信赖的人,在一旁安慰,言璟的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吓得刘玉燕隔了座位抱住她,说:“不哭了啦,一定会没事的。”
可言璟觉得更愧疚了,一直在说:“都是我不好,姑姑生病了,我还不知道,还让她担心我、照顾我。我还……呜呜,我错了。”哭得很惨很大声,食堂里嘈杂拥挤,很少有人注意,却还是有几个人往这里看过来。刘玉燕从书包里拿了一包餐巾纸,递给她,说:“妹啊,能别哭了么,哭得姐心里都疼。还有,你看,大家都看着你呢,快把眼泪擦一擦。”
言璟好不容易止住泪,拿纸巾擦干,又擤了擤鼻涕。“哼哼”的声音传过来,刘玉燕笑:“我这会是真的不想再吃了!”
言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嘿嘿”的傻笑两声,也放下了筷子,说:“那我们回寝室吧,回去睡个午觉,等睡醒了起来,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言璟爬到上铺,打开手机给林暄发了个信息:“林暄,姑姑生病了,过几天要住院做手术。你有空,早点回去看看她。三天后,等我周末回来,我去医院陪她。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先这样,午安,我去睡午觉了。”发完她就按了静音,把手机扔到床尾,闭着眼睛试图入眠。林暄一个小时后才看到她发的信息,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晚上我回C市。”
三天后,刘玉燕去医院看病,陪着去的还是她那个研究生男朋友。那男孩早上八点就在宿舍楼下等着,刘玉燕本来还觉得别扭,看到他转身就想走开。可是那男生抓了她的手不放,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你室友告诉我,我哪里能知道。非要我担心你,自己跑过来。”刘玉燕推了推他,他却抓得更紧。
跟她一块下来的言璟打了圆场:“走吧,姐。坐公交到市区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呢,我们还没吃饭,先去食堂买杯热豆浆喝,暖暖身子吧。你看,姐夫那么诚心诚意地跑过来,他们学校坐车过来,可快要两个小时了呢。他应该是赶了最早班的公交过来吧。”刘玉燕的男朋友长得挺高大圆润的,赶紧点了点头。刘玉燕瞥了他一眼,觉得大冬天的他满面风霜的感觉,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的,就没再说什么,跟着言璟去买了豆浆。言璟递了一瓶给她姐夫,又去买了几个面饼,塞给他。那男孩忙着道谢,言璟觉得他人真的挺实诚,于是笑着对她姐说:“姐,姐夫人挺不错的嘛。早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还听说隔壁班那个男班长,女朋友怀孕了,说是过年就结婚呢,直接升级当爹啊!”刘玉燕向她瞪了一眼,说:“乱讲什么呢?这种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再早几年,都要被学校开除了。”言璟大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公车一路往前开,言璟在言雪虹工作的医院那一站下了车。走之前,她让刘玉燕一定要告诉她检查结果。刘玉燕点了点头,让她注意安全,不要太担心。
言璟从住院部坐电梯,一直到了五楼。言雪虹住在单人间的病房里,言璟推开门时,看见摆了一地的鲜花、水果和补品,有些被震到。她向站在床前的林博打了招呼,又问:“姑父,姑姑的手术什么时候做啊?”
“明天上午做切除子宫肌瘤的手术,医生说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再在医院休养观察几天,到时候再让外科试试割掉纤维瘤。”
“住院要住多久呢?”
“我们是打算手术后一个星期出院,你姑姑说不能在医院里过节。”
“那个,哥哥回来了没啊?”
“林暄这两天都在C市,有空就来陪他妈妈。你姑姑这几天状态还不错,有儿子陪着,心情可好多了。”林博语气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就等明天的手术了。我今明两天都没课,晚上我在医院守着吧。”
林博看她孝顺,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言雪虹刚好睡醒了,“哎唷”一声动了动身子。言璟跑过去,把枕头垫在她背后,扶着她起来,一边问她:“姑姑,你不舒服吗?”
言雪虹笑:“没有,这两天躺多了,躺得难受。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的,也没睡好。早上我又眯了会,你看九点多了,我才起。”
言璟瞧着她姑姑精神也是不错的,就放下心来。没想到刚坐下来不久,又来了一群人,全是林博家里的亲戚。林暄的叔叔和婶婶也从H市赶了过来,说是要看看嫂子,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儿媳妇。好多喊着林博堂叔、表叔的年轻人站满了病房,言璟只好往门口退,快要到门口了,林暄刚好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她。言璟在他怀里摇摇欲坠,林暄赶忙用手抱着她腰,才稳住了她身子。林暄望了望前面的景象,心知是走不进去了,就把言璟往外拉,一直拖到隔壁的楼梯间,又把门反锁了。
言璟有些受惊吓,问他:“干嘛到这里来啊?”
林暄笑一笑,双手搂住她,说:“房间里那么多人,空气多不好,我好心带你出来透透气呀。”
言璟环顾了下楼梯间的环境,笑着说:“我倒没看出来这里空气有多好啊,况且某人把门也关紧了。”
林暄把头凑上去,鼻子抵在她的鼻尖绕转,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说:“好久没见你了,让我抱一会,想你了。”言璟没有再说话,手轻轻地抱在他腰间,无言的陪伴,就是治愈疲惫的良药。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言璟听见隔壁病房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去,才推了推林暄说:“好像都走了,出去吧。我先进去,你等会再进来啊。”林暄放开她,看她就要扭开了门,又用手把她反拉过来,吻了上去。纠缠了好久,才又放开了她。言璟调整了下呼吸,又用手指梳梳前额的头发,重新开了门出去,回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林暄的叔叔一家人了,言璟上去打了招呼,又拿了几个水果去阳台上洗。她洗好准备削皮时,林暄才进来。一家人的话题立马从言雪虹的病转移到林暄身上,先是问他工作上的事,后来又问起对象的事,林暄望了望不自在的言璟,就打哈哈地混了过去。这一聊就聊到十一点,又有人敲房门,这次来的是言璟的爸爸言伟宁和妈妈文蓝。言璟看见妈妈来了特别激动,一下蹦了起来,跑过去挽住她妈妈的手。文蓝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又接着走到病床前说:“大姐,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想着你在医院住,还是需要人照顾的。自己家里人照顾,比看护强多了。”
言雪虹想想家里两个都是男人,毕竟没有女人细心,也就没有推脱,说:“亏你想着大姐啊,还请了假特意过来。”
言伟宁也走过来说:“照顾大姐是应该的,小时候要是没大姐,就没有我们几个兄弟啊。我跟文蓝这一个礼拜,换着来,你就放心吧。”
言雪虹感到很欣慰,又看到言璟一上午陪在那,就笑着对文蓝说:“文蓝啊,小璟这孩子真是好,就跟我自己女儿一样的。早上九点就过来了,还说这两天要守着我呢,我真是有福气了。”
“她就你这么一个姑姑,你又一贯对她的事上心,她是懂得感恩的。”文蓝笑着说。
一家人聊了好一会,到了快午饭的时间,言雪虹催着他们去外面吃饭,言璟自告奋勇地说要留下来陪姑姑,还让文蓝给姑姑带点不油腻清爽的饭菜。林暄说自己还不饿,也在病房里陪着他妈妈。见所有人都走了,言雪虹松了一口气,对那两孩子说:“生个病,来这么多人,又吵闹又空气不好。我先休息一下,脑子疼。言璟啊,你不是有事要跟你哥哥说吗?你们去外面好好聊聊。”言雪虹一边用眼神示意言璟,言璟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要提醒林暄去相亲。言璟看了看林暄那边,说:“哥哥,我们去阳台上说吧。”
林暄感觉有些不妙,但也只是点点头,跟着她出去,轻轻带上了阳台的门。
“什么事?”
“嗯,姑姑说让你去参加元旦节的万人相亲会,你就去看看吧。”
“什么?我相什么亲啊?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订婚了,戒指还戴在你手上呢。”林暄拉起她的手给她看。
言璟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掉色的戒指,说:“可是,姑姑她这次生病了,不要让她生气。她想要你做的事情,你还是答应吧。”
“我妈让我去做,那你呢?你想让我去吗?”林暄望进她的眼里。
“呃,我觉得你去一次也没关系啊,反正那么多人都去,凑个热闹,也挺有意思的,还能让姑姑开心。”
“言璟,有你这么把未婚夫往外推的么?我以为你够勇敢了啊,可是我每走近你一步,你停一会就会往后退一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一直追着你跑?我也会累的!这几个月来,我既要忙工作,又要去看新公寓的装修进度,一点点细节我都怕弄错,怕你会不喜欢。你现在一句简单的话,就把我送出去了啊?”林暄的语气中夹杂了怒气和伤心。
言璟不知道该说什么,立在那里,无言以对。
林暄松了她的手,人转向前方,眼神不知落在何处。言璟在一侧观察他的脸色,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怒气,变得异常的冷淡、严峻。言璟见到林暄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对她微笑的,从未有过这样的面无表情。她想,不就是去一次相亲会吗,又不一定会有人看上他,也不会改变他的生活啊,还能让姑姑放心,多大的事呢,他怎么就那么生气,连话都不跟她说了。
可是,冬日清冷的空气里,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外受冻,过了十多分钟,那人也没有反应。言璟拉了拉白色短棉袄的拉链,整个脖子缩进去,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林暄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把她拉过来,抱在胸前,拥紧她,说:“你如果说了一句,‘我心里是不想让你去的’,我一定拿你没办法。可是……”林暄冰冷的唇停在她的额上,再度无言。言璟却慢悠悠地开了口:“下个月我期末考试,等我考完了,有空你就带我去看我们的家,好不好?”
“我们的家”这四个字,像是香烟的诱惑,让人鼻子发呛,却还想一尝再尝。林暄太渴望一个和她共同拥有的小家了,一回来就有可爱的小妻子,走过来抱住他,说“辛苦了”,让他放松;出门的时候,给他一个告别吻,说着“等你回来”,使他一天工作都有动力、有盼头。最后,林暄还是投降了,说:“好,我答应你去相亲会。但是,你要和我一起去我们的家。”言璟听到他这么说,开心了许多,又抱紧了他。安静的相拥,驱散了空气中的冷峭。
而另一边,由男朋友陪着去检查的刘玉燕,医生初步问询、检查后,就要求她去拍脑部CT片。拿回片子后,刘玉燕很忐忑地等在那里,最后医生说了一句:“你的颅内长了一个肿瘤,而且很大。一般开始头疼、呕吐、全身乏力,甚至出现抽搐现象,都是颅内肿瘤的症状,你刚才说的情况都符合了。你的视力有没有出现过模糊的情况?或者,有没有闻不到味道,听不见声音的情况?”
刘玉燕想了好一会,才说:“我前几天是有视力突然间模糊的情况,这几天也看得不太清楚。”
“我建议你去做个磁共振,我和几个医生一起看看你的三维成像。人体的大脑血管、神经复杂交错,做这个成像,可以更好地了解病变以及血管的情况。拿到成像后,我们讨论研究一下,再初步诊断。”
做完成像,拿到报告后,刘玉燕又继续等待。这半小时的等待,即将宣判她未来的命运。
“你颅内是大脑半球胶质瘤,生长很深,而且体积很大。它的周围有很多重要的神经组织,现在已经压迫到你的视觉神经,造成视力减退的情况出现。你必须立刻住院观察,如果恶性度很高,就要看,是否已经转移了癌细胞,动手术能不能彻底切除,需不需要接受放疗和化疗。最好通知你的家人,来医院陪你,并参考家人的意见。”
听到这里,刘玉燕整个人瘫了,靠在她男朋友身上,完全没有了力气。那男孩也吓得半死,不知所措。还是刘玉燕强撑起身体,对他说:“你先陪我去办入院手续。等我消化一下这个消息,我再给我父母打电话。”
冰火两重天的现实下,言雪虹的手术完成得很顺利,切片检查也确定是良性。手术后第四天,转到外科做了个小手术,切除了纤维瘤,仍然是好消息。言璟接到她妈妈报告消息的电话时,正好收了书本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到宿舍楼下时,她遇到了五天没见的刘玉燕,赶紧冲了过去,喊她:“姐,你身体怎么样啊?怎么那么多天都不回来呢?
刘玉燕的脸色苍白,但仍带着微笑对她说:“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偏头疼嘛。”
言璟看她脸色不好,还是有些担心,就说:“可是,姐你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很难受啊?”
“没事,就是这几天都吃不下饭,所以脸色有些憔悴。璟啊,先回寝室吧,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晚上咱们一起吃饭,明天我跟我男朋友就要飞回济南去了。”
“啊?你这么急着回济南干嘛?一月四号咱们院的专业课期末考,可就要开始了,你不考了啊?”
“呵呵,现在没办法啊,我男朋友催着我嫁给他呢,要我跟他一块回家。”刘玉燕没有说实话,反而混淆了事实。
言璟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看着日渐消瘦的刘玉燕,还恍然大悟似的说了几句:“姐,你是不是怀孕了啊?所以吃不下饭,也总是想吐。天哪,所以你必须得回家嫁人了吗?”
刘玉燕本来还担心她会问东问西,没想到那孩子想到那一点上去了,只好笑着点头。言璟一路特别开心,到了寝室又帮刘玉燕打包行李。忙了半个多小时,刘玉燕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笑她:“怎么那么开心?”
“嘿嘿,我当小姨了嘛,当然开心。姐夫真是好命,捡了个爹当!”言璟显得很兴奋。
刘玉燕看到她的快乐,确定自己的隐瞒是正确的。那个善良的孩子,知道身边人生病会担心得大哭的女孩,还是让她多无忧无虑一会吧。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穿到衣服不要着凉了,喉咙痛就自己泡点花茶喝。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跟田玲讲,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肠最热了。鲁霞跟你一样是老实孩子,你们俩个要互相照顾,知道吗?”
“知道啦,姐,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是不是要休学一年呢?”
“嗯。”刘玉燕默认,点了点头。
“哎呀,我会想你的,到时候你要发照片在空间里哦,还有宝宝的。我有空就给你发信息,你要开心一点,吃不下也要吃一点哦。”
“知道了。小璟啊,姐知道你现在没男朋友,姐替你拉个线相个亲,行不?”
“呃,姐。”言璟想着刘玉燕明天就要走了,不好直接拒绝她,顿了一下。
“他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同学,178的个子,长得也挺清秀的,人真的特别细心。在咱们学院八班呢,下午吃饭的时候叫上他一起,你们认识一下。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让他替我多照顾照顾你。”刘玉燕想,把她托付给自己信任的朋友,去关心爱护,等到离开时,才能更放心。
“好吧,就当是同学间随意吃个饭,姐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啊。”言璟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约会。
“知道了,你们先见见面看看再说。”
晚上六点,刘玉燕的同学过来了,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玉燕的朋友,我叫刘伟。”
言璟差点笑出来,想起谁说过,读书时总会碰到一个叫刘伟的同学。她初中三年,每年都来一个转学生,名字都叫刘伟。忍住想笑的冲动,言璟也打了招呼:“你好,我是玉燕姐的室友言璟,很高兴认识你,请坐吧。”说完,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坐下以后,言璟才仔细看了看对面的男生,气质有点像初中的文飞,也是短碎发。皮肤白净,相貌清秀,戴个眼镜看起来有点文艺男气质。再早几年,言璟看到这一款的男生,也会多看几眼的。可惜,现在感受过林暄的强大气息,对这种青嫩的小男生,已经没有了想了解的冲动。淡定地坐在位子上,吃自己餐盘里的饭菜,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那男生呢,也不主动,自己安安静静地嚼着东西。刘玉燕看着气氛有点冷,只好活跃一下气氛:“哎呀,你们两个都有些内向啊。人家说要性格相反的比较合,我却觉得差不多的性格,更容易了解对方的想法啊,你说是不是?”边说边用手蹭了蹭言璟的肩膀。
言璟有些走神,想起林暄的执着勇敢,再想到自己的自卑、不够自信,想着果然还是一个人要更强大一点,比较合拍啊。抬头望了望对面的男生,安静乖巧的气息,比她还内向,心里抖了抖。刘玉燕看她没反应,只好又用眼神示意对面的男孩主动一些。男孩便问了她平时几点去晚自习,去哪个自习室,还聊了一些喜欢看的书。这顿饭吃得也算相安无事,晚饭过后,三人还稍微散了会步。
到了宿舍楼下,刘玉燕让言璟先回去看书,她又叮嘱了刘伟好多话:“阿伟,言璟那孩子特别单纯。谁对她好,她都记着,一定对那个人更好。你要是一直替我守着她,她心里一定会心动的。”
“你放心吧,回去好好治疗,我相信还是有很大希望的。还有,其实我早就知道言璟这个人了。咱们院里很多人说她是冷美人,长得漂亮,似乎家世也不错。说她看起来很高傲,很难接近。”
“呵呵,什么高傲,人家那是清雅,有自己内心的坚持,这样的女孩子很值得去爱,懂吗?”
“知道了,你早点上去休息,以后我能做的,我都会做。”出于对朋友的承诺,刘伟后来果真做得细致无缺。虽然,他的室友常说他健忘,脾气古怪。可是只要是言璟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办得妥妥当当。
第二天,言璟送走了刘玉燕,开始每天蹲守自习室的日子。可是,她发现遇见刘伟的次数越来越多。比如,她白天抱了一大堆的资料去中文阅览室做题。刚坐下没多久,旁边就有人拉了凳子坐在旁边,对她说:“Hi,你也在这儿啊?”走的时候,还帮她把书本一直抱回寝室。晚上,她去考研自习室看书,结果她刚走进去,刘伟就叫住她,还说帮她占了个位置。有一天早上,她跑到外语学院旁边的小亭子背书,居然也能遇到他,那人正对着一棵树说了一溜的英文句子,她差点没喷出来。一连十天,她总是在学校各个地方遇见刘伟,要想相信是巧合,真有点困难。但是想到他是刘玉燕的朋友,也就作罢,不好直说:“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这种尴尬的情况,是在英语国家概况的考试上被打破的。那天,言璟挑了一个右边角落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刘伟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考试考到一半的时候,监考老师突然从后面探过身子来,从她坐的凳子上拿起了几张小抄,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这门课的知识点。英语国家概况的老师,要求严格,不划重点,言璟估计是哪个学生从学长那里拿了上一届的资料抄的,但是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东西会突然出现在她屁股底下。监考老师从言璟桌面上拿了她的试卷,说了一句话:“同学,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言璟大骇,问:“老师,我什么都没做,干嘛要我走。现在就走的话,我答的题肯定不够及格啊。”
监考老师觉得她很无理取闹,蹦出几个字:“不离开的话,立刻算作弊,你是想留校察看,还是想被开除?”
言璟吓坏了,很紧张也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马上走,可是这东西不是她的,凭什么让她担了责任。想着就觉得委屈,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带着点哽咽对老师说:“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我没有抄。我不走,我找我们辅导员来。”边说边去翻包里的手机,另一位监考老师走过来说:“想申诉,先到门外去,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这时,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刘伟,从座位上跳了出来,急急地说:“老师,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她的。我瞧见了,就是她后面的男生,把小抄从座位底下的缝里塞过去的,放在她凳子上。她根本没有抄袭,老师你也可以仔细对照一下那个小抄的内容,看看写的一样么。”
监考老师看了好一会试卷,其实已经发现区别了,但还是拉不下面子,板着脸呵斥言璟:“你叫你们辅导员过来,给你作担保。等她来了,你再把试卷拿回去写。”等到李韵诗接了电话,跑过来向监考的老师道歉,又用人格担保言璟绝对不会作弊,才又重新开始了考试。言璟眼眶里的泪在打转,看到熟悉的李韵诗,差点没抱住她痛哭。李韵诗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摸了摸她头,说:“傻孩子,快点写吧,别到时候时间不够了,还是要挂科哦。”言璟点了点头,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奋笔疾书起来。总算赶在考试结束前,完成了整张试卷,松了一口气。
走的时候,刘伟叫住她:“别难受了,最终还是考完了考试啊,也不算太倒霉。”
“嗯啊,刚才太谢谢你了。如果你不帮我说话,我这门课肯定要当掉。唉,后面那个男生居然都不会被缴掉试卷,凭什么啊?”言璟说着说着又快要落泪了。
刘伟赶紧安慰她:“别哭了,别哭了。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挺容易哭的嘛,难怪玉燕说你不是高傲,是清雅。掉泪的样子,真怪可怜的。走啦,今天的午饭,我请啦!”
言璟破涕而笑,也真心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后来的一个礼拜,言璟在自习室碰见他,也总会主动地打招呼。晚上,也让刘伟接过她的书,送她回宿舍。最后一天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言璟给刘玉燕打电话,打了三次却没人接,只好给她发了信息:“姐,我考完试了。这次考试太惨了,差点被老师当成舞弊给抓了,可怜啊,还好有你的朋友刘伟帮了我。”
言璟晚上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又开始把寝室打扫一遍。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她才接到刘玉燕的回电。电话里的她,声音有些喘,好像在运动。言璟就问她:“姐,你在干嘛呢?散步?走得太急了么?”
“呵呵,是啊,我在路上走呢,人家都说晚上散步比较好呀。”
“哦,我也没什么事,就告诉你一声,我挺好的。”
“你呀,老是吃亏,性格又不强硬。以后,要学着心硬一点,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啦,姐。你走路走的累,就休息会吧。我不跟你聊了,我这地拖到一半呢。”
“好,再见。”
言璟不知道的是,刘玉燕的恶性肿瘤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她常常咬牙强忍疼痛,所以才听起来像喘气。而下午没接电话,是因为她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眼睛视力也越来越弱。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除了她的父母、家人,她那个不善言辞的男朋友却没有离开她,甚至每一天都在她的耳边说:“玉燕,快醒来,我还等着你嫁给我呢。”
第二天,言璟收拾了行李准备出门,就接到刘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她:“言璟,你是今天回家吗?我正好也要坐火车回家呢。要不要我来接你,一起走啊。”
“我今天还不走,我要在C市多待一些日子。我姑姑家在这边呢,前段时间她住院,她现在在家休养,我想去陪陪她。我现在正要出门,往楼下走。学校的公交可以直达我姑姑家那一站的,你不用来送我了,你还是赶火车要紧。”
“啊?不过,我已经到你们宿舍门口了。我们一起坐车走,也是可以的。我买的票是中午的票,不急。”
“呃,那好吧。等等我,我马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