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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天意难问 ...

  •   刘义康的一肚子牢骚,在朝堂和后宫都没有地方发,好容易回家,终于有了一个倾泻口,不管谢兰仪感不感兴趣,只管把一肚子话“叭叭叭”往外倒:“檀道济如今越发可恶了!他仗着自个儿打了几个胜仗,张狂傲慢得要命,派来与我说话的人一个个老三老四!过来不是要钱,就是要兵;不是要兵,就是要粮。去岁我们刚打了那么大一个败仗,死了多少儿郎,国库几乎罄尽!我凭空给他变出来么?!——还有他当年背叛你阿父的事,想想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奸佞寡德的家伙!”

      谢兰仪不做声,只是把手中抱着的小玉秀交给外头的乳母,这才淡淡道:“不过如今他在徐州青州,还是击退了不少魏国的入侵的。”

      “有什么了不起!”刘义康斜着眼睛不屑地说,“小股的军马来试探试探,赢了也没啥光彩的。他檀道济真的以为他是国家的长城了?说实话,他和当年你阿父比,提鞋都不配!”

      谢兰仪翻了他一个白眼,叹气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非惹我哭了才罢休?”

      “不是!”刘义康看着眼前美丽如旧的妻子,涎着脸凑过去道,“你可别哭!宣明公当年的冤枉,我心里有谱,只可惜那时我没有实权,啥都帮不了你。不过,我心里记着,檀道济那贼子对不起你阿父,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整一整他,管叫他欲哭无泪,知道后悔为止!”

      谢兰仪警告道:“你别做傻事!”

      刘义康笑道:“我没你聪明,可也不算傻。只不过咱们站在一起,生生地给你衬成了一个痴儿。”他突然撅起嘴在谢兰仪脸上偷了一香,得意洋洋笑了。

      谢兰仪剜了他一眼,道:“我给兰修送去的信已经三年了,至今还没有收到回信,不知道她在魏宫过得怎么样,想起来心里就惴惴不安。听说前几天魏国又遣使前来修好,馈送了不少好马,对檀道济单独馈赉,亦是极为客气。朝中也是巴不得有这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便答应了下来。你瞧瞧,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或者,再送封信过去。”

      刘义康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过几天,他真的手里扬着一封信回来,兴奋得语调都变了:“兰仪!真的有阿修的信!”

      谢兰仪喜出望外,奔上前一把抢过信来,信上的泥缄还封得好好的,上头印的是鲜卑文字,但打开一瞧,花笺上正是谢兰修那一手漂亮而大气的手书。谢兰仪未及细看,泪已先流:“她真的还在世!我可算是放心了!”

      刘义康笑道:“我听送信的人说,阿修在魏宫,可是魏主最宠的妃子,如今怀了孩子,大约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快看看,信上讲些什么?”

      谢兰仪早就迫不及待在看了,边看边抹眼泪,最后意犹未尽合起信说:“她没写太多,和你说得一样。她若是能生下拓跋焘的长子,不定会封太子,那么总有一天,她可以让两国修好,再无战乱。”

      “真的!”刘义康凑过去看信,可是看到最后也没看到这段话,不由奇道,“她写了么?”

      “笨蛋!”谢兰仪一戳刘义康的额头,“明明白白这么写,她是想死么?自然是只有我们姐妹明白的写法。”

      刘义康抚了抚额头,撒娇地叫了声“痛”,从背后揽着谢兰仪,贴紧她柔软的身子道:“在谢家女郎面前,我自然是笨蛋。她要生儿子了,你也给我生一个!我们这里不像北魏立长不立嫡,我们可是立嫡不立长,我要让咱们的儿子继彭城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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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修舒舒服服在飞灵宫养胎,拓跋焘严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她也乐得清净,日常下下棋,看看花,有时拓跋焘来陪她,便做做饭菜侍奉,尤其学习炮炙等法,竟也渐渐通晓。

      她挺着有些凸起的肚子,行动倒很灵便,对阿萝吩咐道:“棒炙逼火而烤,色白即割食,味道最鲜嫩滑美;貊炙整块大火烤制,再分而食之,用茴香、浑豉、胡椒和荜拨调味最佳;胡炮肉需用羊肚盛装,灰火的温度合适,肉则香美异常……你看你,又打瞌睡!每每陛下来,还得我这有身子的亲自动手烹调,你怎么好意思的?”

      阿萝打了个哈欠笑道:“娘娘的手艺,我学到老也学不来。还是吃现成的比较过瘾。”

      谢兰修白了她一眼:“用心学,哪有学到老也学不来的东西?赶明儿要向陛下要根戒尺,哪日不用心,哪日就拿戒尺敲打,管教你三天就都学会了!”

      阿萝叫屈道:“娘娘这话千万别说给陛下听到!如今娘娘说话,陛下可是言听计从的,真要这么着教,奴婢这么笨,活活打死都不够呢!”

      “什么别叫我知道?”拓跋焘掀帘子进来,好奇地问道。

      谢兰修拍拍胸说:“吓我一跳!外头的人都钻沙去了?怎么陛下来都不通报?”

      拓跋焘笑道:“我叫他们不通传,就想听听你有没有在说我的坏话。”

      谢兰修故意笑道:“说了。我先就说,陛下最坏,每每有好吃的,不需妾去请,早早地过来等着。若是这里没做好吃的,陛下略坐一坐,就拍拍屁股走了。什么‘担心阿修害怕’不过是食指大动的借口罢了。”

      拓跋焘指着她咬牙笑道:“越发酿得大胆了!等孩子生完,我得好好揍你一顿,叫你知道些敬畏。”谢兰修皱皱鼻子,做了个“咬人”的动作。拓跋焘上来一捏她的鼻子,她就势滚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晚膳时,谢兰修殷勤地为拓跋焘夹肉:“陛下试试我做的胡炮肉,羊肚都用盐和麦粉洗过,一点膻味都不留。姜和椒没有加太多,怕春季干燥,陛下吃了会上火。”拓跋焘适意地享受她的服侍和美味的羊肉,吃完拿手巾抹抹嘴,抬抬下巴示意阿萝取棋过来。

      谢兰修知道拓跋焘棋瘾重,只要稍微闲暇就爱下两盘,此刻也乐得他在身边陪伴,便帮忙把棋案摆好,问道:“陛下执白执黑?”

      拓跋焘却伸手虚按道:“不忙下,今日你陪我复一复盘。我下午时叫崔浩陪我下了一盘,输得很惨,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谢兰修也是好棋的人,一听这说,立刻来了兴趣,定睛看着拓跋焘一步步慢慢复盘。这场棋果然下得高妙,谢兰修边看边琢磨,看到半局,突然说:“陛下守卫虽强,当不起白子从中间一点点突破,而左边这片疆域,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有味,陛下一时舍不得放弃,结果反而成了负累。”

      拓跋焘含笑看着她一只素手在棋枰上指点江山,突兀问道:“那如果从这时开始,想扭转局面。该如何做呢?”

      谢兰修沉吟了一会儿,说:“当舍需舍,当放需放。倒不妨让白子在这片边隅做大,它其实无碍中央,但会让执白一方亦生不舍的妄念,陛下再全力猛攻中间部分,白子无暇相救,不定反而成就黑子的大势。”

      拓跋焘拱拱手道:“得教!”他手撑在身后,让自己坐得发麻的双腿疏散一下,而头面仰着朝天,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谢兰修对他渐渐熟悉,这副入神的样子叫她不禁有些失落,果然,紧接着拓跋焘就起身说:“我走了。”

      谢兰修嘟着嘴说:“果然只是来吃胡炮肉的……”

      拓跋焘俯身在她脸上深深地亲了两口,又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今日真个有事,明天一定来陪你!”

      拓跋焘回到华显宫,他日常燕居在后面一间宫室里,此刻虽然已经天黑了,但他双目炯炯,对候在门口专门负责通传的小黄门道:“传崔浩。”又对身边人道:“茶。”

      来伺候的是宗爱,一如既往弓着腰,一脸讨好之色,把一盏茶汤摆放到拓跋焘面前,低声道:“陛下,当心烫。”

      拓跋焘轻抿了一口,咂咂嘴道:“还是不如兰修烹得得味。”他看看宗爱低眉顺眼陪着笑的模样,放缓了声气道:“刑伤都好了吧?”

      宗爱诚惶诚恐地跪下道:“陛下厚恩,饶奴不死,奴已经羞愧感念之极!如今……”他真个双目盈盈,吸溜了一下鼻子,仿佛要哭:“奴这副卑贱身子,就当为陛下效死。”

      拓跋焘笑道:“你说了半天,我问的问题却没答。”宗爱正想再说什么,外头通传崔浩已至,拓跋焘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宗爱只好把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拓跋焘不等崔浩行礼,摆手道:“免了吧。赫连昌西逃,行踪有没有确定?”

      崔浩道:“他一路向西边,虽一时未必找到,但除非他隐蔽在山林,否则找到只是迟早的事。”

      拓跋焘冷笑道:“前次朕和他一起打猎,两个人追一只麋鹿直追到高山丛林里,我看他目光游移,就知道这家伙心怀诡计,不过朕自上天授命,又降神麚赐福,倒想看看,这个蠢笨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做派!如今果然他享不了福,还是溜了出去。枉费朕对他的用心。还枉费……”他的目光变得狠戾起来:“还枉费始平公主为他刚生了一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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