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念》天爱

8、三 六合仙山（1）

　　荣枯剑载着宁子鄢和方堑落到了山脚下，四周云雾缈缈，气象非凡。
　　方堑落了地，就扶着棵树，一阵狂吐。
　　宁子鄢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道：“数百年的古树，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我……我也被你糟蹋得很惨啊……”方堑十分虚弱，一抬头，看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峰，更虚弱了，“这山好高啊，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
　　宁子鄢道：“你不是来求仙的吗？这点诚心和毅力都没有，求什么仙？我直接把金丹送给你好不好？”
　　方堑羞愧地点点头。
　　宁子鄢道：“虽说我是掌门，但也不能给自己的弟子放水，你慢慢爬吧，我看着你爬，到了山顶，给你吃鸡腿。”
　　方堑肃然起敬，“师父真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啊！”
　　没走几步，安栩从山上走下来，见到宁子鄢，非常恭敬，但神色有一丝慌张，“掌门仙尊！”
　　宁枫的亲传弟子，唯有安栩和安钧两人，宁子鄢对他们素来颇为照顾，加之她之前没有收徒，这两人都算是她半个徒弟。
　　“安栩，你来接我的吗？”
　　安栩道：“回禀掌门仙尊，弟子特意守在这里等你，山上有变，宁铮师叔和两位长老，近日对你颇有微词。”
　　宁子鄢道：“说明白点。”
　　安栩道：“他们紧闭临华殿大门，似在商议什么大事，我和安钧被排挤在外，打听不到具体的。”
　　宁子鄢冷笑一声，“早看出宁铮不是什么好东西，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回去收拾他们！”
　　安栩察觉到宁子鄢的变化，有些吃惊。
　　宁子鄢已经祭出荣枯剑，招呼方堑，“乖徒儿，上剑！”
　　“师父，你刚才不是说，要一步一步自己爬上去吗？”
　　“笨死了，事急生变懂不懂？”
　　方堑点点头，“师父真是一个善于变通的人啊！”

　　山门石阶与临华殿中央，隔着一块演武场，场上矗立着几根高大的白色柱子。方堑好奇地看着，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雕栏玉柱，但云起蒸腾下，怎么看都透着十足的仙气。
　　宁子鄢三人穿过演武场，气势汹汹地往临华殿走去，虽只有三个人，却生生走出了打群架的气势。
　　临华殿大门紧闭，三人走到门口，便听到至水长老痛心疾首的呼声从里面传出来：“岂有此理！她真的把鲲鳞都弄丢了？”
　　原本大摇大摆的宁子鄢，忽然脚步一滑，滑到了一旁的墙根，蹲了下去，做贼一般躲在暗处。方堑和安栩也蹲过去。
　　殿内，宁铮正在和至水、至心商议。
　　至心有些心不在焉地打着算盘，默默算数。
　　宁铮回道：“且已经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掌门师姐经常神思恍惚，稍微久远一点的事情，似乎总对答不上。”
　　至水道：“修仙之人的本命法器，器在人在，何况还是朔方掌门传下来的至宝，她可真……至心，你说。”
　　至心似乎还在默算之中，置若罔闻。
　　“至心！”
　　至心猛地抬头，“啊，算出来了，十六个名额。”
　　至水诧异，“什么？”
　　至心道：“算账啊，过几天的入山大会，若能招收十六名家底不错的弟子，每人捐上三万元灵石，便可平账。”
　　话不投机，至水皱眉。
　　宁铮道：“二长老，大长老说的是掌门师姐的事情。”
　　至心茫然，“子鄢啊？子鄢不是下山去了吗？”
　　门外三人，暗暗对眼神。
　　宁子鄢低声道：“看来，还得给他们一些时间商量。”
　　方堑道：“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准备？”
　　宁子鄢问：“识字吧？”
　　方堑点头。
　　宁子鄢道：“为师给你安排了一个窗明几净、温馨舒适的住处，你收拾过后来找我。”
　　不多久，方堑就来到那“窗明几净、温馨舒适”的房间门口，他满怀希望，推门而入，眼前所见，却和宁子鄢的说法大为相悖。室内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而且布满灰尘。
　　一脚踏入，灰尘中便留下一个厚厚的脚印，方堑心道：“这得有二十年没人进来过吧？”
　　等到终于把房间收拾干净，方堑擦了把汗，坐在地上傻笑起来，“像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竟然能收我为徒，一定是我上辈子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魔族才修来的福报啊！”
　　便听宁子鄢的声音传来：“堑堑、小堑堑……”
　　方堑一喜，“这个小名，我喜欢！”
　　他沿着回廊，脚步轻快地往院内走去。
　　院子里有棵歪脖子老树，睁开眼睛，大呵一声：“小子，站住！”
　　方堑四顾看去，没见到人，一低头，自己的脚已经被树藤缠绕住了。他顺着藤看去，见老树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他。
　　方堑恭敬道：“树前辈？”
　　老树道：“你就是我们鄢宝宝新收的徒弟？”
　　“鄢宝宝？”他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晚辈方堑。”
　　老树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不知道从我这里过，需要孝敬的吗？”
　　方堑道：“我没钱。”
　　老树仿佛被冒犯，怒道：“谁要那俗物？我是说吃的！鱼香肉丝，红焖肘子，油炸丸子……听说过没有？”
　　方堑展颜而笑，“知道知道，我都会做！树前辈，你先放我过去，等我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事情，就给你做吃的。”
　　他蹲下身，挠挠树藤，树藤倏然缩了回去，“呼呼呼，臭小子，敢挠我痒痒！”
　　方堑快步离去，一路小跑，进入院中。院门和宁子鄢的房间门口相对，当中隔着一池清水，水中几个石墩子，可供通行。
　　方堑走上石墩子，踏步而过。池中盛开着几朵莲花，有红、黄、黑三条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甩了方堑一身水。
　　方堑笑笑，说不出的新鲜飒沓，来到宁子鄢门前，门自己打开了。房里很冷清，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与方堑的房间相比，就多了一个书架，几乎都看不出是一个女子的房间。
　　书帛竹简扔了满地，宁子鄢就坐在这堆东西中间，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混战。
　　方堑垫着脚尖走过去，“这么多书？”
　　宁子鄢道：“这些都是我的手记。自从记忆出了问题，我就开始有了记手记的习惯，此事只有宁微知道。宁铮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突然对我发难。”
　　方堑道：“你是担心他们会拿这个当说辞，所以要背下所有的手记？”
　　宁子鄢点头，“现在，由你抽查。”
　　方堑拿起一本蓝色封面的书，被宁子鄢一把抢走，垫在屁股底下，“这本不能看。”
　　方堑偷笑，“难不成是用来记心上人的……”
　　宁子鄢敲了他一记头粟，方堑忙收敛起来，重新捡起一本书，咳嗽两声，郑重问道：“外面池塘里的小红、小黑和小黄，谁年纪最大？”
　　“小黑，小红和小黄，比它小两岁。”
　　“这三条锦鲤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
　　“池水。师父当年从北冥带回鲲鳞后，就将它放在池塘里，积年累月，池塘灵气充沛，有助于修行。”
　　“师祖朔方仙尊，将天机镜传给了谁？”
　　“宁微。他自幼修习星辰诀，与天机镜相辅相成，可回望过去、推演未来。”
　　“太厉害了！”方堑感叹一声，换了本手记继续，“六合山的上一任掌厨，为什么被开除了？”
　　“因为他在每道菜中，都放香菜。屡教不改，还试图说服我吃下去！”
　　“原来师父不吃香菜啊。”
　　“深恶痛绝！”
　　“羡鱼居为何叫羡鱼居？”
　　“原本叫闲鱼居，听起来像咸鱼嘛，我师父便改了个字。”
　　“上一次入山大会，是什么时候？”
　　“去年五月。”
　　师徒两你问我答，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
　　方堑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师父，你饿不饿？”
　　“啊？”
　　“其实，我曾经的理想，是做一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