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命定之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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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洋子，那个篠山到现在还是单身呢。”
高中的同学聚会上，我的好友往一边努了努嘴（明明都已经毕业二十年了，她还是那么的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示意让我看看篠山。我顺着她的指向望过去，发现篠山正和班上几个比较喜欢搞怪的人在一起聊天。当然，说是喜欢搞怪那也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如今大家的儿女有的都已经上了高中，不论如何总是要比年轻时稳重些的。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我不愿和好友接着说别人的闲话，便把话题扯开了。她也并非那么的固执，心领神会的问了其他事情：“洋子，你的丈夫今天怎么没来？是有工作吗？我很想见见他呢，他以前可是班上的人气者啊。”
啊啊，真是个不解人心的女人，优一因为工作繁忙、经常在外出差，都已经两个月都没有回过家了，想见他的可不止你而已。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当然不会把这些都如实说给好友听，只是告诉她优一在外出差而已，可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殆尽了。如此一来，饭后我便以要照顾孩子为由没有参加二次会，并拒绝了佐藤君提出的要送我回家的建议。
——其实我的孩子已经是高中生了，并不需要我对他事无巨细的爱护，这只是个借口而已。
日本冬日的寒风稍微吹散了酒意，聚会的地点离家不远，我独自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优一热衷于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我也并非想让他放弃自己的事业。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即使是个不再年轻的女人，我也仍然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时常陪在身边，就算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也好。孩子大了，丈夫不在身边，我每日的任务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那些并不好笑的节目傻笑，一边笑一边在心中流泪。
家门前的最后一个路口，我站在信号灯前不知何去何从。想到早晨孩子出门的时候对我说他今天不回家了，就算回到家，迎接我的也只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漆黑的屋子，我便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向前走一步了。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犯什么傻。”我鼓囊了一句后向前走去。或许是与高中同学的聚会让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光，我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把一点无聊的小事当做天大的事看待。又不是优一把我抛弃了，我们夫妇的关系非常好，不能经常见面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然而人生真的是如此不可思议，明明我的思绪已经回归现实，但现实却在那一瞬间得了中二病，以至我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酱、洋子酱！你在想什么呢？最近总是在发呆啊。”好友用手指在我眼前晃晃，我才注意到原来她在叫我：“莫非是洋子酱有喜欢的人了？快告诉我是谁夺走了我们学园麦当娜的心！”她半开玩笑的说到。
“没有啦。”喜欢的人……我和优一之间曾经有过喜欢，但二十年相处之后的感情是亲情还是依恋我也已经分不清了。
不过、现在这些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了。
那个夜晚，或许是我没有看清指示灯，或许是路上太暗司机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只感觉到一个强大的力量冲撞到身上，强大到足以让灵魂脱离□□的力量，接着是一片黑暗和嘈杂的人声。我还挂心着孩子没了母亲一定会很伤心，还有多日未见的优一……没想到却简单的醒了过来，而且居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这个年轻而健康的身体，洋溢着做了十六年家庭妇女的铃木洋子所没有的活力，甚至她的名字都不再是铃木洋子了，第一天回到教室听见朋友称呼我为“渡边”的时候，我还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渡边洋子，这是我出嫁前的名字。
大约花了十多天，我才终于能够慢慢接受自己重回过去的现实。不过说实在的，这对我而言并算不是什么好事，即使重来一遍这二十年，我大多也会走上相同的道路，无法给社会带来什么进步。毕竟优一是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若是不和他在一起，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如同上一个二十年，在高中毕业的那天优一把我单独叫了出去，犹记得我们其实在过去并无太多交集，那日他的表白着实令我有些意外。然而现在的我只是怀念，甚至再经历这一幕的时候有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优一总是游刃有余而心思细密的，他若知道这个站在他对面的“渡边洋子”有过怎样的经历，不知脸上会是何种表情，想必是大异于平时冷静的模样吧。
“可以让我考虑之后再给你答复吗？”听到优一的表白时，即使已和他做了十六年夫妻，我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羞涩了。优一和我都是感情内敛的人，我们深知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但要把“喜欢”挂在嘴边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我并不常听到些甜言蜜语，准确说来也就是五次而已。
告白、求婚、生产、优一母亲去世的时候。话说回来，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过去，因为彼此在今天之前并没有同班同学以上的交往，我并没有马上同意他提出交往的请求；也因为对优一确实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我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选择了“考虑一下”。
如今的我当然不会对这个答案有所犹豫，只是优一并不和我一样有着将来二十年的记忆，我恐怕立刻答应会给优一留下“她没有认真看待我们的关系”这种印象，所以依旧采取了过往的做法，十天之后再约他出门便是。
然而到第九日的时候，好友的来电却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洋子，明天一起去逛街吧~我想在大学里换一个风格，走性感路线你看怎么样？”
曾经决定好第二天要去回复优一的我拒绝了好友的邀请，以为好友会就此作罢，没想到她竟独自出门购物去了。本不是什么大事的，她却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醉酒的司机给撞倒，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严重的大腿骨折让她在家足足休息了两年，大学也因此休学了两年。
好友的伤势曾让我极度自责，所幸她还是痊愈了，不然这份内疚一定会伴随我一生的。如今我清楚她即将遇到那种事情，自然无法心安理得的和优一见面，更何况我还没来得及联络优一。比起好友珍贵的两年青春时光，晚上一两天的告白回复根本不值得一提。
明明这么做是再正常不过的，我的心中却不由划过一丝不安。
次日逛街过后，在我的提议下我和好友稍微走了一些远路回家。等到家正巧看到父母在谈论电视新闻的内容，说的是附近街道上某个司机醉酒驾驶一头撞上了街边的大树，司机轻度挫伤外无人伤亡。过了没一会儿，好友便打电话来，庆幸今天还好绕了远路云云。听到她的说话声，我在电话这头无声的长叹一口气，为她的平安、也为终于能放下这个沉重的包袱而单纯的高兴着。
——日后回想起来，这一切仿佛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嘲笑着我这自以为操作者却不过是命运的棋子而已，在此之上，或在此之下都不是。
几天过后我克服了心中的紧张（说来好笑，这次比过去那次约他出来更加紧张，或许是因为我对这份感情的重视程度完全不同了吧），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是铃木君吗？”对我而言，称呼优一为铃木君其实是一件很有新鲜感的事情。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渡边。”
“啊，是渡边君啊，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优一是个礼仪端正的人，对同班的女生都会用上xx君和敬语，这种端正甚至在我们交往后也一直持续着，明明是学生时代的情侣，却互相用敬语对话，这应该是一件很少有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想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有一些话想告诉你，是关于前些日子的答复。”
“……”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的心脏猛烈的收缩了起来，甚至在没有发觉的时候，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用了。”优一平静的声音一如往常，对我而言却仿佛是收到了来自地狱的通告，我一时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几次张开嘴却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优一不应该这么回答我。他明明是期待着我的回复的，明明在这次约会过后我们就正式开始交往，开始我们两个共同的初恋，然后在大学毕业后他向我求婚，我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一起度过了无数或辛酸或甜蜜的时光，可是现在他居然告诉我“不用了”？
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想让他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但那样死缠烂打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是我也明白，现在放手，就代表着这个曾和我相伴一生的人或许就此擦肩而过了。
怎么可以呢。除了优一，这世上再也没有我的命运之人了。
“渡边君？”因为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优一大约是疑惑的询问了一句。
“铃、铃木君，你是不是明天没有时间？那挑一个你空闲的日子也没问题的。”快接受吧，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我们是会成为夫妻的，你怎么可能抛下我一个人呢？
“并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我想，我已经不适合和别的女孩子单独出门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后来没多久毕业生要回高中拿资料的时候，我见优一看见我的时候神情并无异样，我想我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应该表现的还算正常吧。
不过是把母亲吓了一跳而已。
母亲在多年后曾向我讲述过那日的场景。她准备完晚餐，却许久不见我下楼，招呼听不见回应、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动静，又担心我在房内发生了什么，只好擅自进了房间。
“房间里被翻的一团糟，衣服和化妆品堆在一起，书丢的到处都是，那些你一向爱护的花草也被连盆摔烂，几乎是每个角落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了。我以为家中遭了小偷，却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闻声一看居然发现你缩着身子躲在书桌下面，手里还拿着一本相册拼命的翻找着什么。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听，简直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样疯狂的翻着那本相册。我有些害怕，但是你平时都那么乖，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痛苦的事才会让你变成这样，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丢下你不管，于是强行把相册抢了过来。这时你好像才意识到我的存在，看着我的眼神本来是很空洞的，但一下子就泪流满面的扑到我的怀里，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着‘找不到了、什么都找不到了’。之后的几天你也不肯吃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我和你父亲十分担忧，怕你一直消沉下去，却没想到三天后你便自己出门，除了有些消瘦，看起来精神倒好了许多。”母亲说起当年的事情唏嘘不已。
“原来还有过那样的事吗？”我是真的记不得了，当年就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么久之后更是无从寻觅。
“你居然还有那样一面？明明话都不敢大声说，动不动就脸红的一个人。”我的丈夫惊奇的看看我，又看看我母亲，不敢相信的表情明白写在脸上。
“是啊，你也想不到吧。对了洋子，那时怕伤到你的心一直没有问你，你是为了什么事才这么难过的？”母亲拿起桌上的老花镜，似是要看清我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命定之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