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凰飞传》壬申白露

2、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咔哧咔哧咔哧……”
　　“别吵……呜……”杨阳嘟囔一声，翻个身子继续睡。
　　“喵！”雪白的大猫从杨阳身上窜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盯在了主人身上。
　　咦，我不是睡着了吗？白猫继续喵一声，单纯的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不过……嘿嘿……看样子，杨阳要倒霉了。
　　“啊！”杨阳惨叫一声坐了起来，看了看手臂上长长的血痕，无意识地扫扫四周，正想着一针狂犬疫苗要多少钱，那只可恶的猫便又冲了过来。这次的目标，是墙角处的另一只耗子。
　　“真是的，家里怎么会有老鼠……诶，我不是……”杨阳摸摸四周，却发现触手可及的是一片冰凉的砖地，平时放在身旁的手机也不见了踪影，再看看周围，挂满蜘蛛网的佛像，烂烂的草垫，刚刚被火烧过的柴，这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己那温暖的小窝丝毫不符。难不成……
　　“啊！这是哪？”杨阳蹦了起来，高声叫道，样子很慌张。
　　“庙呀！”旁边响起了个略带稚气的声音，接着，就见一个唇红齿白面容姣好，年约四五岁的可爱小姑娘揉了揉眼睛，从佛龛的后面坐了起来。
　　“哇啊啊啊！”震天喊声响起。
　　小孩被超声波狂袭了一阵，粉嫩的小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好容易待到叫声止歇，才放下来。小脸一扬，便要兴师问罪。
　　“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杨阳啊，你是真单纯还是戏弄人家呢……
　　小朋友小嘴一瞥，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看着就真滴出水儿来了，顺便再加上撅起的小嘴，紧皱的眉头，哇，绝妙！
　　“呃……”杨阳本想开口问下情况，结果话到嘴边被她这副表情噎回去了。
　　“喵！”然而小姑娘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来，白色的影子却迅速回转，扑了过来。杨阳第一次觉得，小菲竟然是这么得可爱……
　　小姑娘霎时间慌乱了一下，不过她立刻就沉静下来，轻轻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小菲的扑击，速度之快，是杨阳从没见过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功么……也许可以……
　　“天哪！我要拜师！”不过不是拜你，是拜你师傅……杨阳清醒过来，颇有些恳求地看着小姑娘。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她初来乍到就为一个小姑娘欺负……不过谁知道那小姑娘会不会是天山童姥那般的人物呢。呵呵，幻想，幻想……
　　孰料那小姑娘小嘴一撇道：“凭什么让我收你？！”语气浑然是不屑。
　　杨阳深吸一口气，努力造出个微笑的脸庞：“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还是你（师父）……怕教不好我？”对小孩子呢，激将法最有用。
　　小姑娘有些恨恨地蹬着杨阳：“谁说我教不好！只是，只是……”找不到理由拒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这种烂资质，我就算再会教又怎么能教的好呢！”
　　谁说要你叫我了……是你师傅，师傅。杨阳心中怒吼。不过她表面很快就恢复了往常飞扬跳脱的神态，笑道：“小妹妹，我拜师是想找你师父。”干脆挑明了说……
　　“你！”想自己半天都是被戏弄的，小姑娘不禁生气。忽然她眼珠一转，笑道：“呵呵，那倒也无关紧要，我带你去杭州城见我师傅，只是你若是拜不得师，呵呵……”
　　杭州城！杨阳梦想中的地方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她忽然想到世界上好师傅不好拜这条真理，不禁感叹一句，浑浑噩噩地跑来这里，不仅要被小姑娘欺负，还要为了报名莫名其妙地去拜师……唉，这什么世道……

　　其实凭着杨阳的博学多才，早就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虽然普通老百姓穿着仅仅是粗布麻衣，但是小姑娘带她去的地方显然是高档住处。这么大的城市，这么高级的地方，自然会有少不了的大家闺秀。
　　杨阳看她们的穿着，均是夏装，一套套设计精巧争艳斗奇的褙子，也会有襦裙，偶尔会见到披戴云肩披帛的，但是没有《红楼梦》中曾经多次出现过的元代才有的比甲，而且人人皆是梳着风格雅逸的高髻。这只能说明一点——她穿到了唐宋之间！
　　唐朝兴高髻，高腰襦裙，宽厚衣服，在这里收敛了些，淡雅了些；宋朝兴褙子深衣，然而这种时候竟然没有穿着深衣的——那种代表着古代礼法的衣服，而且云肩是五代特有的品种，这只能说明，她穿来了五代！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边倚（注1）…… ”当听到乐坊中这句的时候，杨阳更是惊讶地，坚定地断定了她穿来了五代末期，赵匡胤登基前的几年！天哪，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
　　然而在她还没心里抱怨完，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嫩嫩的声音：“喂，姐姐，有没有人说你很奇怪啊？”
　　“啊？”杨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小姑娘歪着头，开始细数，“比如说，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含降寺中。”杨阳微微愣住了。
　　“比如你身边跟着的这只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黄的怪猫。”杨阳有些不自然的瞥了瞥身边的小菲。
　　“再比如你不顾一切地跟着我这个陌生人去学武。”天地良心，她只是为了防身……
　　“最后就是，”小姑娘看看杨阳，“你身上这身衣服可真怪，所以快些，不要再引人注目了。”杨阳感觉，血液涌上了脸颊。
　　“扑哧。”身后笑声忽起，声音却非是小姑娘——杨阳赶忙回头看去，却发觉除了人流外什么都没有，可是，刚刚分明听到了……唉，真是丢死人了……
　　她只好微微吸气，平淡下心境，当作视而不见地跟着小姑娘走。
　　其实，一个三四岁的漂亮小娃娃一脸正经样带着一个服饰怪异的姑娘，旁边跟着一只奇怪的猫，这种组合的确很引人注目的……

　　“学诗阁……”杨阳仰望着牌匾，轻轻念出这三个字，心忽然动了动，学诗……
　　小姑娘微微仰头，一副骄傲的表情，骄傲的语调：“怎么样，很不错吧，我师父最厉害了，什么都能干！”
　　杨阳仿佛对小姑娘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一言不发走进学诗阁。这处是卖文房四宝的商店，起了个如此文雅的名字，只能说主人非比寻常。
　　“喂！”小姑娘不满意了，撅着小嘴跑到杨阳身边，跟着她一起向前走，“干吗不理我？！”
　　“嗯……啊？”杨阳一愣，好像是回过神来的样子，转头略带疑问地望着旁边的小姑娘。
　　“哼，如果没有我的带路，你见不到师父的！”小姑娘扁着嘴，停了下来。
　　杨阳耸耸肩，摆出纵容小姑娘的样子，一个爽朗的笑绽开：“好吧，小姑娘能带我去找你师父吗？”
　　小姑娘望着杨阳，忽然呆住了。良久，她张大嘴巴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有罪啊……”
　　“啊？什么……什么有罪？”杨阳听得一头雾水。
　　“不……没什么，走吧。”小姑娘一瞬间变得沉静起来，抬步绕过柜子，顺便对掌柜的使个眼色，杨阳跟着她，只见那掌柜的只是一鞠躬，恭恭敬敬一声：“大小姐，姑娘，请。”
　　小姑娘点点头，绕过柜台后的琉璃屏风，进入其后。
　　那是一条长长的内室走廊，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轻轻道：“这里很大很大，现在师父和两位师伯都在，所以刚好带你去见她们。”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是单纯为了赌气而带杨阳来的了。
　　杨阳明快地一笑。
　　在这个安详的地方，所有的急躁，烦恼，几乎都会被洗掉的样子，文雅清淡的雕梁画栋，偶尔一盆兰花，散发着她最熟悉最喜爱的幽香，淡淡的草绿色烟罗窗纱，有些陈旧的朱红门框。她有种感觉，忽然间，自己早已不大在意结果如何了。能在这种地方呆着，就已经能享一辈子福了。
　　不过呢，如果真能拜成师，那倒是不错了。望望身旁安静的小菲，好像来到这种地方，任谁都要宁静下来。
　　尽头的房间，好像和其他的没什么不一样，小姑娘来到这里停下了。
　　“师父！师父！”她欢快地叫着。
　　一道人影闪现在门后，轻巧而爽朗的笑声响起：“啊，小映雪回来了哦。呵呵，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随后，门被打开了。
　　柳叶眉，杏仁眼，明眸善睐，巧笑倩兮，鹅黄色小袖粉紫滚边短襦，金黄色绣长玉兰花枝裙，再配上简单却精致的发髻，一枝大气的金步摇簪，果然活脱脱一个俏佳人。
　　那姑娘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行为举止仿佛透着一股纯真，在看见杨阳的时候愣了一下，却只有这一瞬间。随即她笑了：“这位姑娘请教芳名……”
　　映雪奔到那姑娘身前，仰头看着她大声道：“师父！这个姐姐要我带她来找您！要您收她为徒！”很是稚气天真的样子。
　　杨阳腹诽了一下映雪，竟然把她说成自愿来的，不过……她在心里微微发虚地笑了一下，她的确是自愿来的。
　　然而她脸上露出的却是清恬的笑意，语调有些尴尬：“那个……我叫杨阳，我，我想学武功，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女子怔了一下，随即清爽地笑了几声：“呵呵，杨姑娘何必如此拘束，练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个爽快！”
　　杨阳暗暗不爽，心道你既然想要考教我，那我自然要狂给你看。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只是变成了爽朗轻快的，道：“哎，多有打搅了，听小映雪说姑娘会武功，再加上我是初来乍到这里，所以难免有些拘束，毕竟这里不是家乡啊。”她被映雪瞪了一眼。
　　那女子好像很爱笑：“啊，听口音杨姑娘好像是北方人。为何会是这般打扮？”她上下打量着她。
　　杨阳心中一凛，却依旧笑意盎然：“这个啊，其实我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的，我们那里很流行这种衣服的，我却没有想到穿到这里来竟会是那么怪异。”
　　“原来杨姑娘竟是独身万里迢迢来到杭州的！”那女子惊讶道。
　　杨阳深吸一口气，正思考着回话，却见映雪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心中一惊，忙装出一副有些哀伤的样子，打断她欲出口的话：“是这样的，本来我是从家中……溜出来的，只带了两个家仆，银子和衣服也没带多少，却不幸投了黑店。如果不是当时因为无聊凑巧出去玩玩，可能我早就……路上我只好和我的宠物小菲作伴，餐风露宿地来到这里……”她低头，爱怜地看了一眼小菲，不再说话。看她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好像的确是那个样子的。不过这种谎话，她随便从穿越文中拣出一条都行。
　　映雪闭住了口，杨阳既然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说恐怕就真得招人记恨了。
　　那女子的笑意微微消失，仿佛是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片刻后，她才笑道：“那好吧，我叶诗诗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杨阳大喜，随即张口就叫：“师父！”正想着要不要跪下去，忽听叶诗诗道：“小杨阳，你最好还是先换一下衣服，洗个澡再说吧！”她改口倒是改得很快。
　　杨阳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尘，尴尬地笑了笑。
　　叶诗是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小杨阳，别这样笑了……很，很……”杨阳很是奇怪，为什么两个人都这么说她？
　　叶诗诗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叫来侍女，吩咐着一些事项。
　　杨阳大松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