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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热茶 ...


  •   那天晚上,楚小弟刚走没多久,软衾便火烧眉毛地赶了来。她替我简单收拾了下伤口,扶我起来的时候,奇怪地“咦”了一声,脱口而出毒是不是已经散了。我摸摸自己的胸口,只能想到他那条青紫的胳膊。

      转天清晨,我极早便醒来。稍稍活动了下筋骨,顺着山路去了药斋。大清早院子里没有人,只落了满地纷乱的黄叶败枝,尤见昨夜狂风骤雨的余孽。我敲了柴扉,跑来个小童子给我开门,怯生生地问我早。我知道他是文里配给涣佯子爷爷的药童锄芝。上次初见他时我仍躲在马车里一副快死的模样,没太瞧清楚。今日见了竟是个如同洋娃娃般可爱的孩子。我问他那两兄弟和爷爷在不在,他红着小脸儿领了我进门,告诉我爷爷在二公子房里呢。大公子一早下山去了。锄芝交代完了,抱着扫帚一溜烟跑了出去。我笑笑,自己走去里间。扬了手刚要扣门,里面赫然爆出一声怒吼:

      “你这个不成器的畜生!”

      这声音浑厚有力贯穿性极强。穿过一面墙壁仍有魔音贯耳的威力,生生吓得我僵在当场。只听里面紧跟着又随了怨愤的一句:“你即愿为个番邦来的陌生女子送死,也不愿为你父多留几年性命么?”
      我的手停在空中。
      只听里面传出个慵懒的声调,满是敷衍的口吻:“愿的,愿的。”
      老者愠怒地怒喝:“混帐!混帐!简直和那妖妇一个模样!”
      哼一声笑:“该是和父亲一个模样吧,爷爷。”
      “我今日便断了你这孽障的性命!”
      “不要啊!!”我一个慌张推门冲了进去,见涣佯子正扬着手杖要敲那躺在床上的楚千湮。祖孙两人见我闯了进来,颇有些惊讶。
      “呃……”我说不出话来。
      涣佯子上下打量我,抓住是我手腕探了脉象,瞧瞧我的气色,点头道:“姑娘,你身上的冰骨毒已消了大半。不过今后仍需每日以温泉暖身,将那残毒慢慢化去。”
      我睁大眼睛:“啊???还要泡啊?一根手指泡成两根了啊。”
      楚千湮一个不忍笑出声来。老爷爷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默然地转回头来,一双小眼睛烁烁有神地盯了我半天,直看得我心里发虚,才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出来,老夫有话需与你谈谈。”
      我“哦”了一声。见楚千湮瞬间晃了抹紧张的神色……没关系,我才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出得门来,涣佯子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了。扫落叶的锄芝忙忙跑过来伏侍,吩咐他煮茶,小童子即刻跑了下去。我只能立在一边,出于对长者的尊敬,也不敢坐。老头儿捋捋长胡子,幽幽地开了口。
      “姑娘,你可知我这孙儿昨夜为了救你,险些送了性命。”
      我摇头。明知他本来就不该活着,可心里却仍旧很不是滋味:“我以为,他跟我开玩笑的……”想想昨晚他一头栽进水里时,我就觉得不妙。
      老人抬了眉毛望我:“他与你相识不过几日,如何肯舍了性命来救你?”
      我张口结舌。也许,也许他本不该活着,我本不该出现,缘分吧?
      随口说了句:“大概惺惺相惜呢。”
      涣佯子摇头,不住地摇头:“姑娘,这孩子向不及千雪懂事,一贯任性妄为……我听千雪说了你的事。先救抒怀……千雪也是颇于无奈,你不要怪他。”
      “没有啦。那个,不能怪他的。”我不在意地轻笑——要怪,归根结底大概只能怪自己吧。
      “真是大义女子。”老头儿赏我个赞许的目光,“有些儿像裳儿……”
      呃?他说我像谁?倪红裳吗?晕撒,那可是当年名赫江湖的美女,就像今天的辛蒂克劳馥和梦露。
      我心里美孜孜地,呵呵一笑。随着皱了眉头:“爷爷,他没事吧?他昨晚晕倒了,而且胳膊……”我不知该怎么说。
      “那是从你体内吸出的寒毒,全部淤积在那条胳膊里。不过现在已封了他的经脉,慢慢疏导即可循序消散。”老头儿很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昨夜,若非你不停地唤他,他便已经死了。”
      我一屁股坐下来:“天。”
      锄芝这时捧上热茶来。老头儿却站将起来,扶了手杖,背着我缓步踱去。
      “进去吧。去吧。”
      锄芝抱着茶盘,两边望望,朝我行个礼,追着爷爷跑去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舍命救我……他是个本该死了的人,我实在不了解,也无从了解。也许,也许他觉得我的发式怪异,言谈也怪异,所以对我有好感呢???
      我胡思乱想着,捧了桌上的热茶进去看他。

      “爷爷没有敲断你的手脚么?”
      一进门,他便转着眼睛上下查对我的手脚,见没什么损伤,便无耻地讥讽我。我懒得理他,在他床边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
      “爷爷对我可好了,还说我是美人。”我咕嘟咕嘟喝着茶。他轻笑:“爷爷最恨生得美的女子。”
      “恨的是生得美的、恶毒的女子吧。”我白了他一眼。他不在意地耸肩:“凡是美貌的女子必定是恶毒的。只有我姨母是例外。”他说的姨母,就是涣佯子口中那个“裳儿”,即是倪红裳。我撇撇嘴,又给自己倒满一杯:“你的伤怎么样了?爷爷给你医过了吧?”我抻着脖子想看他那边那条不动的手臂。他略微侧过头去:“不碍事。你那道伤口,软姑娘帮你清理了没有?”
      “软姑娘?”我呛笑,“人家不姓软好不好。”瞧他一脸茫然,不由笑了,“那位姑娘啊……可是有些来历的。”
      他冷冷哼了声:“与我何干。”
      我垂下眉角,又是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在乎吗?
      “我想问问……呃……”我捧着茶,偷瞧他,“呃……你明知道自己会死,怎么还会救我呢?我要是立刻就昏过去,没人不住地唤你,你不就死了么?……我,我又跟你不是很熟。”事实上我认识他才两三天而已嘛。
      他又侧过脸去:“我愿意。”
      我眯起眼睛:“你这人可真别扭。”愤怒地再倒茶。
      他转过头来看我,很有些不满地说:“你还喝。”
      “呃?”我茫然地看他。他抬起那只健康的手指着我手里的杯子:“你不知女人是生来服侍男人的么?”
      我瞪眼睛。
      他轻蔑地瞄我,很神气地吩咐:“给我倒茶。”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我一命的分上,真想一脚踢死他。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倒了杯茶,伸到他面前。他接了,一仰头干掉。然后把空杯子给我一递:“再倒。”
      我靠啊。
      我愤怒地一把夺过杯子当地放在桌子上,抄起茶壶丢了给他:“沙猪!喝个够吧!”
      “杀猪?”他被茶壶烫得丢手。我轻蔑地瞧他:“这都不懂,简直比傻根还傻。(看完无贼后,跟我妈学的^_^)”
      他蹙了眉看我,这个表情可爱极了。我一时后悔,真该带相机来,拍个照片留念。
      “你果然言谈古怪。”他终于抓到茶壶的柄,小心的放回桌面上。我托着下巴道:“番邦嘛。我们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他眼睛里似乎闪了光彩。我忽而来了兴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好不好?”然后自动省略了他那抹不屑的神色,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long long time ……啊……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美丽的国家里,有一位美丽的王后……”
      “在哪个国家?是哪朝哪代的事?”他追问。我白了他一眼:“在一个你所不知道的国家,在一个你所不知道的朝代。”然后继续深情地讲:“有一位美丽的王后……”
      他睁开半闭的眼睛问:“王后?”
      “皇后啦!改个字就不认得。”我切了一声,继续深情地讲:“有一位美丽的王后……”
      “有多美丽?比起我娘和姨母呢?”他不屑地问。
      我冷冷地盯着他,直到他觉得不爽,扬起眼角来看我:“做甚?”
      “你给我闭上嘴,老老实实听到完!”我恐吓他。见他有点茫然地看我不再讲话,终于满意地继续深情地讲下去:“那位美丽的王后即将分娩……”

      “分娩是何意?”

      我低望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有种将他的脸踩成饼干的冲动。腾地站起来咆哮:“就是生孩子啊!!!!”没听说过!分娩这个词在唐朝难道没有的吗?!难道没有吗???难道真的没有吗?????
      喷完火,突然发现这家伙的脸有点发红。不敢置信,低低俯下去仔细看——哇,更更更更红了!我指着他的脸笑出声来:“哎呀,你害羞啊?”
      他原本像苹果的脸瞬间变成大红色气球,我正要大笑,却见他攸地变了神色。正感到不解,他却淡淡地啄了句:“你来了。”
      呃?他在跟谁说话?
      我狐疑地直起身子向后转,见楚千雪正站在玄关,默默地瞧着我们。我一笑迎了上去:“我答应了死不掉的。”他见着我平安无恙,安心地浅笑:“是了。林姑娘若真的……在下此生也寝食难安。”我无奈地笑了笑,瞧见他,忽然想起件事来——

      锄芝说他一早下山去了,我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是银环门的事。他要即刻赶回去。即刻。

      是了,虽然我的出现扰乱了剧情发展,但看来该出现的一丁点都没有偏差地出现了。

      我沉吟了片刻,没有注意到现场气氛有点冷场。

      再后面,该是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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