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调的龙》始终不渝

15、洛克

　　不知不觉中，丰收节的狂欢已然结束，金黄色的秋日悄然到来。

　　弥卡被黑龙诱拐的这起恶性事件，表面上是随着希维尔以雷霆般迅捷有效地毁了黑龙居住的那部分极寒之地，再将宝贝养子毫发无损地救回落下帷幕了，可后续却远远超出了那群义愤填膺的龙们的想象。

　　“一、二、三……”

　　沃特瞪直了眼，盯着在明显已经挤不下的学校门口吵吵嚷嚷，拳打脚踢地争夺更靠近弥卡一点的权利的那一只只胖乎乎的小龙崽子，越数越头晕：“噢龙神在上，怎么多了这么多？！”

　　应该说不愧是黄金巨龙吗，被拐走一次就能多那么几百条无亲无故——亲和故都被希维尔或宰或赶跑或自己老死了——的幼崽做赠品，盛怒的银龙还差点把黑龙给灭族了。

　　用风系魔法一路辛苦地将陆陆续续自行破壳而出的他们载回来，还遭受过数次团体大哭的魔音折磨的韦因德没好气地吼了句：“你也该帮忙安置他们了！”

　　无法自力更生的幼龙当然少不了成年巨龙的监护和指导，光是给这群龙崽子挨个找属性接近，又性格靠谱点的养父养母，就费尽了他的心思，焦头烂额得连丰收祭典的后期事宜都无暇关注了。

　　“唔……”

　　沃特犹豫着，一向怕麻烦的他居然没有立刻拒绝。

　　曾经的女伴安妮塔意欲抢走小金龙，变成一团血雾和碎肉的阴影犹在，自忖小心肝还算挺脆弱的水龙最近也没热衷于浪漫邂逅了，如果这批幼崽里有头漂亮温柔的小母龙的话，带回家养养，注意时不时要灌输一下最爱他的观念，等大了之后……

　　“别再让我见到你！！！”

　　沃特猥琐的心思逐渐浮现在了那张发呆的龙脸上，对实在太了解他的韦因德来说，这简直一目了然，顿时气得一股风把他刮到龙岛另一端去了。

　　水蓝色的庞大龙躯从茂密的树丛里蓦地飞出，被狂风卷跑，这一幕自然落入了这群初来乍到的幼崽眼里。

　　“哇哦……那是水龙吗？”

　　小木龙汀布尔最先发现那头的异动，踮起后脚掌看了看，挥爪子吆喝其他龙一起看热闹：“蓝色的鳞片，肯定是水系的。”

　　有的指手画脚，冲没看清楚的朋友们比划得栩栩如生：“真没用，看着那么大个，却‘呼’地一下就被风刮跑了。”

　　有的振振有词：“要是我长大了肯定不会这样废柴。”

　　有的突然注意到了同伴的鳞片：“你也是水系的啊！”

　　“开什么玩笑！”被小伙伴们用‘噢~’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首次成为目光焦点的小水龙利库维得半点不觉得高兴，而是出离愤怒了，脸通红通红地跺着脚：“我才不会变成那样糟糕的大龙呢！”

　　他们叽叽喳喳的内容自然落入了小书包被十几只爪子同时拽住的弥卡耳里，他倒是隐约能猜出一定是作风比较轻浮的沃特所做的某事激怒了韦因德，却半点为被鄙视得体无完肤、形象全无的水龙解释半句的义气都没有。

　　……因为他已经被吵得头昏脑涨了。

　　“弥卡，”默默地占据了离他最近的地方，自始至终目光就没离开过弥卡的小黑龙洛克忽然感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小声问：“我让他们安静下来好不好？”

　　对这帮‘坏龙的遗留物’毫无好感的希维尔，在给他们取名的时候也是敷衍了事，就算龙岛上已经有四五条叫伍德的木龙了，也照起不误——懵懂无知的幼崽们的自我意识还没高到会提出抗议。

　　可一出生就仿佛智商高其他小龙们一筹的小黑龙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那烂大街的‘布莱克’和‘达克’，又拒绝了用心险恶地丢给他选择的‘阿格里(ugly)’和‘斯丢彼得(stupid)’，安安静静地用饱含渴望的眼睛看着弥卡。

　　……希维尔也安安静静地用饱含杀气的眼睛看着他。

　　弥卡一点都不想被殃及，随便想了个：“洛克怎样？愿你像石头一样坚忍强壮。”

　　小黑龙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乐滋滋地颠了颠尾巴，趁机讨好地蹭一蹭弥卡。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叫什么，只要在小金龙的印象里是最特别的就行。

　　希维尔也很合作地表示不反对：石头什么的，他一脚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踩碎几百上千个，的确寓意不错。

　　弥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而得不到他的回应，洛克忍不住又问一次：“弥卡，好不好？”

　　弥卡闻言，不禁瞅了双眼放光的他一眼。

　　从大家都还在蛋里混吃混喝的时期，他们就表现得特别忌惮洛克，孵化后也仍然很怕他。

　　最鲜明的对比就是，哪怕格林老师拍着桌子咆哮十句，都不如洛克低低地呼噜一声来得有效——通常后者一出，吵闹的课堂就会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了。

　　太伤自尊了。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作祟，总之现在的墙上贴了张临时通知，里头空无一龙，脾性温和的格林都受不了这过多的工作压力，带着老学生们另找地方，宣称在找到另一位老师之前绝不回来——说来他也算很厚道了，龙岛上的原住民对这堆突然冒出来的、胆大包天地跟他们抢弥卡的不速之客可半点善意都没，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打起来，好不容易才劝动他们勉为其难地跟着暂避一下。

　　弥卡摇摇头，拒绝了洛克的自告奋勇，不顾那失望得仿佛天都要塌了的视线，决定飞去图书馆自习。

　　小黑龙果断跟上，然后是最机灵的第二个，第三个……

　　弥卡惦记着那本昨天看到一半的书，希望它还没被其他龙借走，心不在焉地飞到半路，忽然感觉路过的龙们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怪异，忍不住回头一看，结果——

　　就见到自己身后形成了一根壮观到快能横跨天际的幼崽大串烧。

　　弥卡：=_=

　　他的脑海里明晃晃地浮现了一句广告词：幼崽烤烤乐，串串香，现已加入……厨龙基纯豪华套餐。

　　这强烈的即视感，直到他在木地板上坐下了都没有消散多少。

　　“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哦。”图书管理员布克笑眯眯地把那一群只会调皮捣蛋的幼崽们，骗到了全封闭的玩具室，突然发现弥卡这里还有个漏网的：“咦，你多了个小跟班。”

　　洛克的嘴巴跟海底正消化食物的巨蚌一样，闭得严严实实的，即便被调侃，也一声不吭，寸步不离地守在弥卡身边。

　　弥卡否认：“不，他不是我的跟班，只是也很喜欢阅读。”

　　得了夸奖，洛克目光似乎变得更加炯炯，死死地盯着这本厚厚的魔法古籍。

　　“他的进度突飞猛进，如果不说出来，你恐怕很难相信，他跟隔壁那群在玩具的世界里玩得热火朝天的幼崽们几乎是同时孵化的。”

　　黑龙的耳朵抖了抖。

　　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它已经黑里泛红。

　　“是吗？”布克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只发愤图强的优秀后进黑龙，冷不防提醒：“书拿反了。”

　　“诶？”

　　弥卡反射性地侧眼看去。

　　洛克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在弥卡的头转到一半的时候，就麻利地将书反转了过来，从头到尾都没破坏掉那一本正经的表情。

　　布克笑得幸灾乐祸：“哎呀刚才看错了，其实没拿反。”

　　洛克：“……”

　　弥卡：“……”

　　洛克被戏耍了也还是面无表情，只有捧着书的爪子泄露了一点真实情绪，正随着布克毫不掩饰的大笑在微微颤抖。

　　弥卡很厚道地没有跟着笑，却隐约觉得，与其说小黑龙是在尴尬和羞恼，倒不如说他，呃，在拼命克制痛揍布克的念头：“对了布克，你知道蛋壳的作用吗？”

　　“蛋壳？”布克止住了笑声，奇怪道：“你是指你自己的吗？”

　　弥卡点头，闷闷道：“我看到洛克他们在吃掉之后，就变大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吃了之后的结果。”布克感到太过不可思议，自己都有些混乱了，张嘴半天才把话说出来：“竟然还没吃过？难道没接受到传承记忆吗？不可能啊，你的龙语没有一点问题。要是没吃过的话，你以后都没办法脱鳞，永远长不大的……”

　　怎么都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弥卡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紧接着又问：“我没有相关的记忆，应该是没吃过的。要是我现在去找的话，还来得及吗？”

　　要是不知流落何方的蛋壳已经化灰，或者成为其他动物的食物，他可真是没地方哭了。

　　布克诚实道：“这倒不会，龙蛋的壳会散发出一种让其他动物厌恶的气味，也不是他们的肚子能承受得了的。”他咂巴了一下嘴，“但拖得越久味道应该就越差，我劝你还是尽快告诉希维尔族长，让他帮你吧。”

　　弥卡：“……”

　　现在还是关心口感和味道的时候吗？

　　他再没看书的心情了，也不管身后缀了个雷打不动的跟屁虫洛克，径直找到了忙得昏天黑地的韦因德，把刚听来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

　　“啊，族长早就知道了，一直有派龙去找。”韦因德的话让弥卡松了口气：“你不用担心，虽然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应该不久后就会有结果了。”

　　弥卡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点，忧心忡忡道：“人族会不会拿去熬汤？”

　　韦因德好笑地纠正：“是熬魔药。不会的，蛋壳对幼崽外的一切生物都没任何特殊作用，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注意到闷头跟着的黑色幼龙后，他忍不住问：“洛克！你还没决定你的监护龙。”

　　其他幼崽都按照属性安顿好了 ，只有身为最纯正的黑龙的洛克落了单。倒不是成年巨龙们对他存在敌意——这些大个子们对还没在思想上长歪的崽子们还是很宽容的，而是论起最纯粹和强力的战斗系的话……

　　怕是只有希维尔最合适了。

　　可银龙跟黑龙幼崽之间的相处模式只能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韦因德再头疼，也没法罔顾小黑龙的生命安全来硬塞。

　　洛克紧抱着弥卡的一条胳膊：“我能自己选吗？”

　　韦因德虽然高兴‘胆怯’的小黑龙松口，但也不会乱答应：“当然可以，不过要看看对方愿不愿——”

　　风龙的话还没说完，小黑龙便淡定地说：“我想跟希维尔族长住。”似乎是觉得这语气还不够坚定，他紧接着又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地补充：“我一定要跟希维尔族长住。”

　　韦因德：“………………”

　　呵呵。

　　——骗龙是骗不到的，不如试试骗鬼去吧。

　　你明明是想跟弥卡住才对吧。

　　论蛋壳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