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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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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是我。”声音怯怯的,随后从花木丛中走出一娇小玲珑的身影。
沈云蔻借着月光一看,却是小妹云珠。云珠虽只比她小十天,身体却一向娇弱,又胆小害羞,沉默内向,平时并不与她亲近,也很少到她园子里来,今日不知怎么躲在她园子里偷偷张望。
“云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珠不答。沈云蔻走近拉着她的小手,却发现她全身在轻轻颤抖着,细瞧清雅秀丽的脸上依稀有泪痕,在月光下微微折射着光。
“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急,到我屋里慢慢的说。”她欲拉她走。
“不,不……”她甩开她的手,连连后退,一双金莲小脚差点因站不稳而摔倒,只歪了歪身体又努力平衡住。
沈云蔻讶异的瞧着反常的云珠,她还没发问,沈云珠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似的,脱口道:“为什么你们都是那么的快乐幸福!那么多的人喜欢!为什么我就是那么不起眼,那么不引人注意呢?”
这是什么话?云珠今儿是怎么了?这个小妹一向性子温和,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说了这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话。
沈云珠喘了口气,像是极力忍住什么似的,慢慢地又忧伤起来,小声抽泣起来,一边喃喃道:“小的时候,记得大姐不肯缠脚,哭着直说痛。娘说你都十岁了,再不缠就迟了,再也缠不成了。大脚日后嫁不到好人家里去的。大姐说宁愿不要嫁也不缠,大哥就护着她对娘说他宁愿以后一辈子养着她,也不要看她痛。大哥就是这样,他一直都护着大姐,只要有什么都是想到大姐……”
沈云蔻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妹好好的回忆起这些前程往事,但见她小脸上露出一遍回忆神色,也不打扰,听她静静的叙述。
“……后来,你也不愿意缠脚,嫌疼,哭得直闹脾气,大娘了奈何不了,四哥就护着你,说女子不缠小脚也挺好看的。你也没有缠成。而我日日夜夜忍着脚痛,只因娘说,若是不缠,将来一定嫁不到好人家去,一定要缠。我哭我闹,没有大哥也没有四哥。从小就是这样,大哥最疼大姐,四哥却只与你玩耍……”
原来有这事,沈云蔻内疚地看着云珠的小脚,那会儿自己疼得直发脾气,不肯吃饭,怎么也不肯将布条缠回脚上,四哥也一直再阻拦,娘心疼自己,也就默许自己放纵,不想同时小妹也在忍受着痛苦。的确那时疼得只顾自己疏忽了她。
“……每次都是这样,你们不愿做的事,就没有人勉强你们。大姐没有缠成脚,也嫁得好好的。你没缠成脚,也有人喜欢你,只有我在园子里,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喜欢!”说到这句没人喜欢时,沈云珠挣开沈云蔻的手,双手捂面,顾不得小脚不稳,踉跄向园外快步奔去。
留沈云蔻站在那儿久久都不明白,好好的小妹为什么过来对自己说这些话。
那边海棠寻了过来,道:“小姐,天虽热,晚上外面蚊蝇多,不要呆久了。”
沈云蔻狐疑地转身道:“海棠,你说云珠今儿好好地跑我这来说一些小时缠脚的事,是怎么了?”
海棠想起什么,笑道:“八成是从哪儿听到有人向小姐求亲,替你欢喜吧!”
不可能,之前也有人上门来提亲,怎不见小妹欢喜地找上门来?
“这次提亲的人是谁?”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海棠正欲说,却见官锦只穿着单薄的绿色对襟小衣,同样色系的裙褶,从园外急冲冲跑来道:“小姐小姐,恭喜小姐!”
喜从何来?“官锦你这丫头,乱嚷嚷什么?”她喝道。
官锦跑上前立住,规规矩矩施了一礼,拉长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奴婢恭喜小姐贺得良人。”
“哎呀!你这死丫头,乱说些什么呢?”她跳起来急着要扯她嘴,却被机灵的官锦闪过。
海棠立即明白了什么,拉住沈云蔻正色道:“小姐,官锦说的没有错,你还不知情嘛?杨斐少爷向夫人求亲要将你许配给他。”
什么,求亲?沈云蔻脑中一片空白,半天都回不过味来,手也停了下来。
官锦才委委曲曲道:“是嘛!是嘛!将才官锦去夫人那里,听春雪说夫人答应将你许给杨家少爷了。现正和二少爷、四少爷商量回复,将你的生辰八字起个草贴回复给杨家。若是合吉兆,只等老爷回府,再商量定日子下帖。”
沈云蔻愣怔了一下,为什么这事她不知道,难怪杨斐最近见她总爱问她喜不喜欢他。那么小妹的反常,也一定是为这事而来的了,可这关小妹什么事啊?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对了,难道是小妹对杨斐有意?杨斐经常过来,小妹会见过他也说不定,况杨斐长相俊秀,比起江南那些文弱秀才又多了分英气,眼下虽小,他日之后一定也是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像小妹这样不怎么出过门的人,见过这样优秀的男子,会心动也是在情在理的。
对杨斐她从来只有兄妹之情,从没想过要和他结为百年之好,厮守终身。若是小妹喜欢他,赶明儿和娘要求改为小妹可不好!既不伤杨斐面子,也不伤了小妹的心,也不难为自己,岂不是皆大欢喜!她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只等明日去找母亲商改。
第二日早晨,她去了何氏房里请安。
何氏见是女儿,心中百般滋味。有人上门提亲,终是要长大飞出去,也不免有些感伤。
沈云蔻却道:“娘,蔻儿闻知娘和哥哥将女儿许配给人家了。”
何氏道:“前几日,城北杨家前些日子来求亲,那家少爷想毕你也知道,和你四哥一向交好,娘见他人品相貌皆不俗,与你也般配。昨个儿和你二哥、四哥商定回了人家贴子,今儿将你生辰八字递了过去问吉凶。若是吉利,就将许了人家。”
沈云蔻心乱乱道:“娘,蔻儿还小,明年才及笄呢!蔻儿还不想嫁!要呆在娘身边侍候着娘。”
何氏笑道:“又说这些傻话!女儿大了,娘就是想留也想留不住,原本也是不想的,你四哥都再三保证,先订了下来,过上两年再过门去。娘是想啊,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是娘的心头肉,总想留个几年才放。又怕你将来进入大户人家,人多受委屈,公婆姑嫂不好相处。这个杨家啊,你哥哥说了,祖上也是将门世家,家里人口简单,又与你四哥一相交好,将来也好常走动。”
沈云蔻暗暗叫苦,这个四哥一声不响就将自己卖了。
春雪端了茶过来,她接过递给何氏。何氏接过抿了一小口放下道:“那孩子我也瞧见,想毕你也看到过,一心是想要娶你。你爹已经托人带信过来,不一日就回府,到时和老爷商量一下,就过了定贴将事情定下来。”
“娘,四哥还没娶嫂嫂呢?为何不先为他考虑?”一定也要将他托下水。
“你这傻孩子,又说傻话了,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男子,再过三四年提亲也不迟。”
沈云蔻见说不通,撒娇道:“家中不是还有小妹云珠,她不也是和我一般大?”
何氏道:“她到时也自有人来求亲,你烦什么神?”
“那不如将云珠许给杨家不好吗?女儿现在还不想过早谈及终身大事。”
“那有这么说的,你的生辰八字都写好了,待会儿媒人上门就要送去。”
“娘——”她上前搂着她的脖子道:“那个杨家少爷啊,我是见过的,人品相貌也确实不错,可是女儿真得只是将他和四哥一般看待,无法想像将来和哥哥一样的过生活,况且女儿心中不愿,将来就算过了门,心里也不舒坦。更何况,若是将来有女儿中意的人上门来提亲,只怕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娘,你难道不舍得女儿吗?”
“这——”何氏也拿不准,她心里原是舍不得的,只是小儿子极力怂恿应允。
“夫人!”春雪过来禀道:“二少爷和四少爷在厅里准备好了,叫春雪过来拿小姐的生辰八字给媒人。”
沈云蔻松了手,道:“娘,贴子在哪儿?”
何氏将贴子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她。
沈云蔻打开仔细一瞧写的数字,对春雪道:“你去将老爷的笔墨端来。”
春雪将笔墨端来。她提起毛笔,沾上墨汁,稍一停顿,在“十”字上面添了几划,改成“廿”字,她的生辰是十八日,而云珠的是廿十八日,这一改就是小妹的了。
何氏也迟疑道:“这恐不好吧!”
沈云蔻得意的收了笔道:“没什么不好的,云珠也是沈家的女儿,他家媒人上门来求亲只是求沈家的女儿,却没有说一定是我啊!”幸好有官锦这个爱看嚼舌的丫头将事情过程一一说给她听。
“春雪,你将这个交给二少爷吧!”她小心吹干了上面的墨汁。
杨斐回去确定没有说清楚是求沈云蔻的,其实他并不知道沈云蔻底下还有个妹妹,因从没见过沈云珠,沈云翰也没多说过,他只当沈府只有沈云蔻这一个女儿。不想沈云蔻在这里替换了去。日后终与沈云珠结亲,生儿育女,婚后日子也还美满幸福。
大厅里,媒人将贴子揣在抹胸里,细细收藏好,说了些吉利话,喜笑颜开告辞而去。
又隔了两日,沈青山回府,何氏将此事告知,沈青山也表示同意,他也是见过杨斐的,年纪虽不大也还不俗。
双方又选了日子交换定帖,将各自家里的情况,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名讳、职业、议亲的是第几位男子,何时所生,父母在不在堂,家有多少財资,主婚的是哪位尊長等一一写明,放在彩色绸缎裱着的盘子里送给对方。
本来还应相一相面的,因都曾见过面,就免了这道程序。
蒙在鼓里的杨斐,乐得整日对着窗外傻笑,他的蔻儿妹妹终将要成为他的娘子。
杨夫人细打听了当地的风俗,备了衣服、珠翠、首饰、金器、緞匹茶饼等礼品送去作定礼。沈家也回应了衣饰珠冠、彩緞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餅、回鱼筷、酒一类的回送。
双方订了待女方行了成人礼后,再商量具体婚娶的日子。
自此双方亲家定论。
沈云蔻换亲的事,只有何氏知道,何氏丫头春雪知道,连沈云绍,沈云翰也不知情,都当是沈云蔻许给了杨斐。就连沈青山也是晚上在枕边听何氏吹的耳边风才知道这个大胆的女儿将自己替换成云珠。
定贴上写的是沈氏云珠,这些日后杨斐才看出,事己成定局,日后发生了种种事情,终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但今日他还是快乐的在未来的憧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