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花娘》琴瑟友之

1、和亲惊变

　　清晨。
　　我低首走进合欢宫，示意一旁小宫女挑起重重帷帐，看向榻上沉睡的女子，良久低语。
　　“公主，今个儿便是您出阁的日子了，起早些罢”
　　榻上的人儿动了动，终究还是张开了眸子。
　　榻上女子娇颜如画，然而……
　　“公主，您先去沐浴，奴婢为您取嫁衣”
　　“嗯，退下罢”
　　“是。”
　　我福一福身，躬身退下。
　　望望窗纸外的天色，不过寅时初刻。
　　分明黄昏时方送嫁，只是这皇宫，便这般早的忙碌了起来。
　　细细交代了竹沁竹玥将公主嫁衣取来，我脚步轻缓，向龙仪殿行去。
　　那人淡淡负手，静静立在大殿中央。
　　上前几步，俯首跪地
　　“属下给主子请安。”
　　“起来罢”
　　“回主上，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好”
　　他清凉淡薄的嗓音中透出一丝浅浅寒意
　　“务必将合欢公主送往突厥”
　　“属下遵命。”
　　“退下罢。”
　　我抬眸，悄悄打量了几分眼前这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终究是低了眸子，静静退下。
　　“莫姑娘”
　　方走出龙仪宫，便听到云宋略有几分焦急的呼唤。
　　我停了脚步，淡淡转身，眸中几许疑问。
　　却见云宋几步，将一支白玉小瓶递到我手中。
　　“莫姑娘，皇上说”
　　他谨慎的向四处瞧瞧，刻意压低了声音。
　　“皇上说，请姑娘务必将此物融进合欢公主离宫时所饮清酒中，待公主入了洞房后，再将解药交予突厥王。”
　　眉目一沉。
　　“我知道了，你去回皇上的话，莫心必不会令皇上失望。”
　　“莫姑娘办事，皇上自然是放心的。”
　　云宋展了眉眼，唇角尽是阿谀笑意。
　　“公公且去服侍皇上罢，我也是时候去服侍公主更衣了。”
　　“那咱家，就去给皇上缴旨了。”
　　“嗯。”
　　看着云宋渐渐远行的身影，我微微蹙了眉，快步向合欢宫行去。
　　未至宫门，便听到一缕幽怨琴音。
　　门外宫人窃窃私语，这合欢公主，年纪轻轻，竟要嫁与那六十许岁的突厥王为妻，难怪琴声这般幽怨。
　　脚下步子不由一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公主那略带凄凉的嗓音幽幽传来。
　　袖中玉瓶握紧了些许，我终是踏进了宫门，向那绝美女子躬身一礼。
　　“公主，可以更衣了。”
　　“嗯”
　　女子勾起一丝浅笑，素指一勾，将那琴弦堪堪扯断。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合欢公主喃喃低语，叹息一声，抚上我的手
　　“心儿，你可知，我有多恨他。”
　　眼睫轻颤。
　　公主口中的他，便是那个青国最尊贵的男人，青陌。
　　他在先帝驾崩时，设计篡改了遗诏，发兵拿了太子，将之囚禁，并将太子亲妹，青国合欢长公主青璃，嫁往突厥和亲。
　　同时……却也是我在心底，埋了许久的男人。
　　公主恨他，我懂得。
　　我自七年前，便服侍在公主身侧，公主待我极好，我与她，亲如姐妹。
　　然而，我却要亲手将公主，推向那片她无法望到底的深渊。
　　竹沁带了几个小丫头，捧着玉盘，小心翼翼的迈进了宫门，恭敬回道
　　“莫姑娘，公主的嫁衣到了。”
　　我不能同公主说，我是青陌在七年前指派给她的人，我更不能同公主说，她恨入心肺的青陌，是我爱了许久的人。
　　“公主莫要多想了，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我伸臂挽起那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罩衫，为公主细细着上。
　　这衣衫，极尽了富贵奢华。
　　那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
　　这年头，米珠倒也不多见了。
　　何况五色。
　　公主轻笑起来，指尖划过那璀璨光华。
　　“他倒也真不怕麻烦。”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太子哥哥分明已经将我婚许君国安王，可是心儿，青陌竟然要将我，嫁与那六旬老叟。”
　　“公主……”
　　眉间一动，几许不忍。
　　“我青璃，是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公主眉目疏淡，浅浅含着如太子那般的孤高清傲。
　　我别转了眸子，终究还是转过身，去取那壶清酒。
　　旋开玉塞，将药粉混入琼浆。
　　捧过玉盘，浅浅斟了一盏，送至公主唇边。
　　“公主，让心儿，服侍您，饮过离乡酒罢。”
　　“嗯”
　　女子接过酒盏，惨白一笑，仰首饮下。
　　然后，便软软的倒在了榻上。
　　公主，莫心对不起你。
　　我看向榻上女子，眸间闪过不忍与愧疚，抬袖拢起她略略有些松散的发丝，将那绣着龙凤合欢的喜帕覆在了她秀美如画的面颊上。
　　声线倏尔低沉。
　　“你们都要记得皇上的吩咐，若是公主在和亲途中出了一点岔子，唯你们是问！”
　　“属下等明白！”
　　宫外，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我将公主轻轻搀扶起来，送上花轿。
　　伸指把其脉象，确认其已经昏迷，方命人起了辇轿。
　　远远看着青陌的身影消失在我面前，我的心冷冷一颤。
　　皇上，莫心帮你，并不是怕你。
　　而是莫心一直爱着你。
　　纵然你此次嫁妹，实在是有违天地人伦。
　　然而我依然帮了。
　　我略略挑起辇轿的帘子，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
　　真热闹。
　　而公主……
　　我瞧着昏睡在我身边的公主，眼前浮现出她方才惆怅叹息的模样。
　　她那样信任我，我却到底是将她送进了深不可测的暗沼。
　　我的真正身份，是千影卫的统领，青陌的心腹。
　　只是奉了青陌密令，潜伏在她身边。
　　如今……
　　罢了。
　　皇宫中女子出嫁，大概都是这般。
　　而且按照规矩，黄昏时送嫁，是最好不过。
　　看着京城略有些暗沉的夜色，抬首吩咐
　　“叫车夫快一点，时候不早了，若不早些到达城外歇脚处，这路上……”
　　我未敢说，走夜路，难保不太平。
　　“是，莫姑娘。”
　　轿辇在夜色中稳稳行着，天空几许疏淡星辰，煞是好看。
　　许是今日疲倦的缘故，我竟是靠在轿辇旁，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我看到青陌静静站在一棵琼花树下，薄唇微抿，眉目带笑。
　　“心儿，嫁给朕可好？”
　　他如是说着，修长的手指拢上我的发丝。
　　“嗯。”
　　我羞红了脸颊，淡淡低首应声。
　　“莫主子……快带公主……离开……”
　　轿辇猛的一顿，将我生生从梦中震醒，莫雨的呼喊几乎穿透我的耳膜。
　　“什么？”
　　眸间骤然染上几许厉色，回首示意墨音保护公主。
　　一瞬间冷静下来。
　　合欢公主和亲，谁会来劫亲？合欢公主再无所依靠之人。
　　难道……是为财？
　　我跃下轿辇，袖口一把长剑呼啸而出，挡过迎面飞来的银针。
　　月色淡淡，我不由暗暗心惊，人似乎并不多，然而只是这几人，便能将宫中暗卫打的七零八落。
　　为首一人，一袭月白衣袍，极是俊美，甚至恍若女子。
　　那人内力似乎不浅，我并不能一战而胜，反反复复几个回合，我依然占不了上风，我眉梢轻皱，嗓音冰冷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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