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怎是空》野芹

1、初逢秦生

　　冬雪初肃。

　　我在皑皑的山林中潜伏着前进。

　　天生的伪装让我在莹白的雪界中足以穿梭自如。

　　轻盈的雪花还在空中自上而下地旋转、舞蹈。一刻也不停歇地飘落在树枝上、草叶上、裸

　　石上、泥土上，用自已微小的身躯细细地装点岀一片清净的大地、一份永享的安宁。

　　我所追踪的目标终于在一朵瑟缩的小花前停下。

　　淡淡鹅黄的花瓣，冰晶剔透的花蕊。

　　我躲在草丛中，透过缝隙看见他伸出微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花连根挖起，轻轻地放入

　　随身携带的木匣中包裹整齐抱入怀中。喜悦的笑容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扩散开来，雪地里

　　温暖的阳光绽放了光彩，天山最深的湖底起了暗涌，所有未发生而将要发生的故事在暗流涌动

　　中缓缓滋生。

　　沿袭着古老的传说，秦生在回家必经的路上救下我——一只冻僵的小狐狸。应验了传说的

　　第一个真实：善良的心地。

　　我在秦生温暖宽阔的胸前蜷成一团，无比温驯。

　　秦生的家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文武状元、两朝重臣的荫蔽下势力庞大、根深藤远。

　　于是我掀起眼帘映入视线范围内的华丽宅第就不足为奇。沿途所经的奇山异石、环廊楼

　　阁、花田湖泊，其精致巧妙之处也就不胜枚举。

　　九曲十弯后，我与秦生进入了一间内堂。堂内人满，多为族中长者。秦生在一个隆重的仪

　　式中将装着花的木匣子交给了族长，完成了此次出行入山的任务。

　　族长接过匣子的双手定格，双眼直直地盯住秦生怀中的我。

　　堂内的气氛一时很不寻常。

　　秦生，这是你带来的？

　　是，族长。

　　你要明白，这样的东西，哪里来，哪里去。祖训有云：不与异类为伍。你若要它为伴，万

　　万不能。你想清楚了，这是个不祥之物。

　　族长，族里众人也曾饲养过鸟、兔，甚至小狼，更惶论看家护院的犬，它们都是异类，族

　　长何以认定这小狐狸是不详之物？况且此狐通体雪白、性情驯良，正是难得一求的灵物——天

　　山雪狐，或能趋吉避凶也未必。往后纵稍有不是，相信秦家祖先庇佑，也能逢凶化吉。届时再

　　驱走它也未为不可。

　　这一番话语条理分明、情理兼通，然我心有戚戚焉，只相处几日，秦生竟已有护我之心，

　　可人间的规矩却未见得三言两语即可说通。

　　堂内半晌沉寂。众人无语，族长单手捻须，侧身冥思。我微抬下颚看向秦生，他的侧脸干

　　净坚毅，青髯未满，视线都放在了族长身上。

　　一声叹息。

　　老族长转身面壁，正对着墙上的先祖画像。

　　也罢，即是你所救，就由你自己决定它的去留吧。

　　那供奉祖先的袅袅青烟本来徐直升空，与此时却抖了几抖，四散开去，我心里隐隐藏下了

　　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