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两元

152、巨炮的浪漫（五）

　　大间谍头子突然拨拉着缰绳让马靠近西奥多，亲了他一口。
　　“你当然无所谓，”西奥多嘀咕着，“没有预言中主保圣人的恐慌。”
　　霍克看了他一眼。
　　“你呢？”霍克反问他。
　　西奥多踌躇着，没好气地说——
　　“很多事情，”他说，“不赞成也没用，我们站在海怪的肚子里，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我无法向前，我又要向前’。”
　　“这就很对了。”他的老友兼同/性/爱人点点头，一起听着前方要塞传来的狩猎号角声。
　　要塞的塔楼上火光点点，陪同而来的地方长官隔着窥视孔对着值班的驻军警卫喊话。
　　要塞的主人，独行侠巴拉伯德侯爵十分无礼地拿着小镜子对着火光给视野范围内的族人打摩斯密码，非要霍克和西奥多给自己回个话，以验明身份。
　　公爵们毫不客气地回了个“滚”，警戒塔楼内举着号角的守卫就开始吹出不同的响声，守卫们在总管的吆喝声中操作绞车吊起闸门，欢迎客人到来。
　　获得批准的队伍穿过没有城墙防御的、自发形成的平民区市场，精明的流动商贩、妓/女和酒馆是此处的纳税大户。他们贩卖着自个所能够出售的货物或□□，赚着守卫、观光客和所有怀揣梦想前往没头马奇镇谋生年轻人的钱，赚得盆满钵盈。
　　去高地变有钱人的神话在所有克拉夫特霍尔年轻人中盛传，他们结伴而来，或投靠亲戚，或结伴同行，涌入这片被工业化进程烘焙得热乎乎的乐土，脱离土地，加入到新兴阶级中去。
　　装上足月吃的食物：厚实的面包，成袋的豆子、面粉和干果，咸黄油块，干肉和家禽，再带上换洗的衣物寝具，烹饪器皿，火匣和称手的长木棍，逐梦者们尽可能地自给自足，以避开沿途囤积物资的商贩利用人们不出远门的特点使劲从他们空瘪的钱袋子里骗钱。
　　他们的存在使得本该只作为军事补给中转存在的堡垒看上去像被热闹的乡村包围了，喧闹无比。
　　还有好多从邻近城镇、庄园赶来的中产阶级，脱离了繁重一线劳作的工匠大师、数着金币的行会商人和家资丰厚的庄园主、甚至上等农民，听到了高地新军又要进行新式火炮操演的消息，前来观看。
　　在这个娱乐活动乏味枯燥的年代，观看火炮发射和军事操演，对民众而言，可是一件非常值得同邻里亲朋讲论和吹嘘的格调之事。
　　他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有些甚至还带来了野餐，听着要塞守卫吹奏出行避让的警告长音，督促着仆人马夫赶着马车跟着前往试射场。
　　一大早，由两辆马车可以并排而行的中级道路过渡到次一级的大车道就被出行的士兵和载满看热闹民众的马车堵得水泻不通，开路的本地守卫不得不顶着操持着本地口音的妇女们粗野的叫骂，挥舞着皮鞭开路。
　　被眼下这混乱局面闹得一肚子火气的老爷们都不得不商量着，究竟是该在议会上哭穷，跟艾莉森要补贴，还是该设立禁区，驱赶围观民众，少赚点观光费。
　　如此窘迫，都是西奥多不愿意放权的缘故，自然不会从艾莉森那里拿到太多军费，负责供应保障和后勤管理监督的莉莉也对他与霍克的独权颇有微词。
　　其实莉莉和他俩对权势的把控上本质相同，都握着现有可控资源和权势不松手。频频婉拒扶植二把手的说辞做派看起来是不放心继任者完成任务的水平，实际上是对失去现有权势的恐慌和让权的坚决反对。
　　精灵们默契地掌控着各自分到土地和人民，心照不宣地将其视为私产不容他人染指。整个王国早已被这些常年生活在诗歌般优雅生活的贵族们浪漫地切割好，彻底堵死了下位者取而代之的渠道。
　　即便是河对岸，那占领了斯默爱伦堡的，象征着旧政权、旧势力、旧秩序的迪迪耶，他的地盘蛋糕也将在他陨落后被新时代的大贵族们重新划分，哪怕土地的继承人本该由他们的族人拜伦顺位继承。
　　“大炮就是男人的浪漫！”
　　火箭炮呼啸着越过山谷和小溪，重重地砸进对面的山体，巨响之后是呼啦啦的碎石雨如天空中打落，砸进溪水里，溅起无数荡漾的水花圈。
　　发射地硝烟弥漫，周遭嘈杂吵闹，付了费的观众笼罩在一片呛人的烟团中什么也没看到，很难说这钱到底花的值不值。
　　有人抱怨，也有男人在吹嘘，说看见了白雾遮住视野前对面山体炸开的壮丽之美，还有人向同行的心仪姑娘单膝下跪，指天指地指着炮弹打出去的方向激动不已地求婚。
　　现场的每个人都在为王国和强悍的火炮装备自豪不已，蛊惑人心的大国沙文主义在某些人心中悄然滋生。
　　所有人都认为斯默爱伦堡争夺战，王国势在必得！
　　他们要帮助在邪恶大祭师欺压下辛苦讨活的同胞，把他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他们还要走出岛屿，乘船周游世界，用手中的枪炮同海盗斗争，惩恶扬善，从野蛮和愚昧中开拓出一片文明的新天地。
　　他们将持枪炮，走出暴君蛮王凌虐下岌岌可危的旧世界体系，还有那无休止的漩涡，革除旧我，为新秩序的扩张进程奋斗终身。
　　“无论何时何地，史学家对战争总是充满批判，指责它招致艰难困苦、引发悲伤和别离，”艾莉森躺在多芬尼斯的臂弯里，托举着水晶球，“可也有人不这么看，让·德比埃伊就认为打仗是件快乐的事，人们可以从战争中听到或者看到很多感人的故事，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尤其当人们将这场战争当成一项正义的事业来完成的时候，会情不自尽地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当同行的战友奋不顾身地完成了任务牺牲时，会有种忠诚而亲切的情感涌上当事者心头，会下定决心与之共生死，为壮丽的事业赴汤蹈火，忠贞不弃。在这样的决心中，会产生一种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根本无法真正理解的快乐，无所畏惧，内心强大……”
　　顿了顿，她轻轻啄了下熟睡伴侣的嘴唇。
　　“很浪漫，对吧？”水晶球中的面容模糊的影像展开了畸形的翅膀，那轮廓看起来像只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