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纪事之步步为营》李克用程敬思

2、第 2 章

　　姑嫂二人说着往事，前宅书房里，咸宁伯郑森也正和世子郑池密谈，小厮丫头只能在院子外头候着，便是有心想偷听的也听不到半个字。
　　“上次打听的事可有了眉目？”膀大腰圆、年界四旬的就是咸宁伯郑森。
　　“回禀父亲”，世子郑池到多了几份文气，“西宁侯府里没听到什么风声，只是听闻侯爷的这位继室夫人对下人甚是苛刻，府里也是怨声载道，莫非是当时王氏眼花了？”
　　咸宁伯手捋胡须，须臾，幽幽道：“你媳妇说泰宁大长公主瞧了眼西宁侯夫人，这几日为父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西宁侯府怕是要大祸临头”。
　　郑池一愣，“父亲何以见得？”
　　“那为父考考你，西宁侯府里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这倒难不倒儿子，老侯爷五年前归西，承爵的大爷沈文山三年前又没了，本朝老例，八岁请封世子，十六岁方能承爵，因着大房嫡子年幼，这爵位就落在二爷沈文海身上，两年前，新侯爷续娶了广平侯的庶妹，年前也得了嫡子。只是大房嫡子如今也八岁了，八年后也有了袭爵的资格，一年倒有大半年住在外祖家，儿子想沈文海总是想要爵位留给自己儿子的，所以日后西宁侯府里为了这个爵位怕是要热闹上几十年”。
　　“你年纪还小，想事情不周全也是难免的，别忘了，沈文海的原配林氏当年入宫陪伴妹妹贤妃，却无端丢了性命，当天淑妃与和嫔暴毙，都传是林贤妃为姐报仇杀了二人，之后就是翊坤宫封宫，贤妃和一班宫人被封在宫里整整四年了。皇上只是封宫，没有褫夺封号也没降位份，可见翊坤宫仍有重开宫门的一日”，言到此，咸宁伯忽想起了什么，“当年林氏入宫可是带着唯一的女儿，那孩子也在翊坤宫里，今年也该八九岁了吧”。
　　“父亲可是觉得那孩子若出来了，会把西宁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可她才多大？还是个小姑娘”。
　　“那孩子的外祖母可是名动天下的蓬莱县主，姨母又是心思最为通透的贤妃，便是她母亲也绝非公侯家小姐们可比的，你去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查出来林氏入府的嫁妆如今在什么地方？京城里哪些铺子是林氏的陪嫁？把跟那孩子相关的都要一一查仔细了，沈文海那厮打量着林氏死在宫里了，就可以动人家的嫁妆。只要查明，为父就可以参一本，看姓沈的那厮还如何嚣张？”
　　“若这样，咱们可就和西宁侯府结了仇，京城这些公侯之家皆联络有亲，这万一参不下来……”
　　“你放心，为父不是莽撞人”，咸宁伯信然一笑，“这些功勋府里沉珂已久，皇上如今越来越倚重清贵，想必早有心思动动他们了。富贵险中求，咱们只要向皇上效忠，何愁不能封个国公！”

　　出了正月，京城再度热闹起来，为的就是春闱。去年秋后，西北大捷，□□又是风调雨顺，皇帝便决定今年加开一场恩科，可也因着是恩科，录取的进士人数也只是往年的十之一二。四月二十一殿试之后，全城便等着看新一科的状元郎花落谁家。放榜那日，贴金榜的东长安门是围得水泄不通，最终竟是甘肃的举子方竞囚夺魁，待到跨马游街时再一看，这方竞囚已经是四十上下，不折不扣的老翁了，倒是榜眼、探花俱是江南的少年郎。
　　又过了几日，坊间就传闻殿试时，皇帝考策论问如何应对北方的戎狄，进士们仍旧按着老路子或是崇文、或是宣武，只这位大器晚成的状元郎力推开边贸、设书院、倡通婚等诸多步骤，由此才点了状元郎。
　　春闱一过，皇帝便下旨重开与西北各部族的边贸，又把方状元派回老家甘肃，主持边贸事宜去了。
　　状元郎前脚刚离开京城，与他相关的一家面馆也大红大紫起来，这桩雅事也不知是何人透露的，总之没三五日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说方状元家贫，一路到京城已是囊中羞涩，一日陕、甘两省的举子在出身陇西的广平侯安家聚会，席间方竞囚看不惯众举人的卑颜曲膝和广平侯府的傲慢无礼，拂袖而去。
　　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方竞囚一路踏着雪走到贡院附近的住处，他腹内空空，循着香气走进一家名为“冬记”的面馆。那店里只一个掌柜的、一个大师傅并一个跑堂的，八仙桌五张，柜台之上悬挂水牌六个，各自写着排骨面、猪肚面、羊汤面、牛肉面、时蔬面及素面，前五种的价钱到比别家贵上五六文，唯独最后一个素面定价一文，见他有异色，那掌柜的就言道有位京郊的乡绅为家中老人祈福，付了许多银钱，每天十碗素面只卖一文钱，门外若立着把油纸伞，就是还有素面，此地多为读书人，如此也免了尴尬。方竞囚又问若每日点的素面不够十碗该如何，那掌柜的恭恭敬敬答道行善的乡绅付了一年的银子，今日若卖了五碗，明日就是十五碗，总之会日日累积。
　　“冬记”面馆一夜之间名声鹊起，从此宾客不断，从未露面的东家也是个有意思的，无意将店面扩大，说怕扰了贡院读书人的清幽。端午节后，京城也入了夏，天渐渐热了，冬记面馆的生意也恢复到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