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忧伤》失乐

7、过去的爱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色彩。
　　四周没有熟识的人，我像平常一样的点燃一支烟，靠着旁边的颓废的墙壁发呆。
　　刚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有些许湿润，冒着大地那浑浊清新的气息，混合着烟味，有一种特别让我着迷的感觉，所以我总是喜欢雨后在街角没人的地方独自吸烟，我已经把这样的地方当作了我的第二个专属空间-不容许任何人来分享。
　　就在我沉醉于如痴如醉的烟雾里感受心情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微的，细腻的，我没有在意，仍然低着头自我感觉。
　　突然，那脚步声停止了，我预感到，她就停伫在我面前。
　　我不由的抬起头，视线里的竟然是刘静。
　　“是你。”我惊讶的望着她同样惊愕的脸。
　　“你，你在吸烟？”她惶恐而不知所措的惊叫。
　　“你现在才知道吗？”我恢复了平静，毫不在乎的对她说。
　　“你怎么可以吸烟？”她似乎对这事特别的敏感，眼神里充满了惧怕。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吸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
　　“你，段琦，把烟给我！”她突然用训斥的对我说，并伸出手想要打掉我手里的烟，我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激动，本能的避开她的手，却几乎要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我掉转身头准备离开。
　　“不行，你不准吸烟。”她不理会我的反对，依旧坚持要我把烟丢掉。我生气的用手推了她一下，她竟然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地。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伸出手去扶她，但她任性的把手甩到一边，拒绝我的帮助。只是用双眼看着我，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
　　“那你要怎么样？”我的心似乎痛了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很在乎她的眼神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极其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抽烟。”她微微的抬起头，一幅如果我不答应便不站起身的表情。
　　“好吧，我答应你，”我本来想头也不回的走开，但一接触到她眼神我的行动就控制了我的思维，“那你现在应该站起来了吧！”
　　我说着再次伸出手放在她面前，她微微笑着，轻轻的把右手放在我手心，竟是冷沁如冰。
　　“你的手好冷？”我一把拉起她，不自觉的问着，她听后惊慌的把手缩了回去。
　　“为什么不准我吸烟呢？”我紧紧的靠近她，几乎可以触及她的体表散发的温度，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楚的听见。
　　“我怕。我害怕。”她低微的回答声，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我感到心底的一阵悲凉正逐渐蔓延。不知道为什么，连她这么坚强叛逆的人都会感到害怕，我不得不仔细琢磨她的话语。
　　“好了，那我以后不抽烟了。”我拉着她的手在深巷里走，竟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之间，我变的好驯服。
　　“静，你为什么会那么在乎我？”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想被憋在心里的感觉。
　　“其实，琦，你知道吗？从我一开始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所以我才会不断的想要戏弄你，只是想要你可以注意到我。我不想与你保持沉默的距离。”她说着，竟不由的抽泣起来，靠在我的肩上，蠕动的颤抖。
　　“静，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不过，我怕我配不上你。”说完，我想要挣脱她的手，但她越握越紧，死死的抓着我的手不放。
　　“不要放开，好吗？”她抬起头，凝视着我的眼睛，给我带来一种无与比拟的温馨。
　　“静，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不配爱别人，我只是极度自私的爱着自己。我不想你难过。”
　　我再次想起了被我赶走的黑猫，凄惨的尖叫，悲戚的背景里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连我自己都不懂的难过。
　　只有妈妈那哀伤的眼神一直延伸到我的心的最深处，挥之不去。
　　我不停的问自己：
　　“我爱妈妈吗？”
　　可是，没有答案。
　　或许我不敢去想答案。
　　答案很残酷。
　　也许是否定。
　　因为我可以毫不在乎她的感受而把她最心爱的鱼儿杀死。
　　或许是肯定的。
　　因为我会为了这件事而永远的内疚下去。
　　但是，我却再也没有了补偿的机会。
　　我可以清楚的记得，自从鱼儿死了以后，妈妈从来没有快乐过。她连脸上的笑容都是痛苦表情。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对着空荡的鱼缸出神，突然像疯了一样的冲出房门。我无法阻拦，然后，看着她在冲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跑车撞倒在地。连血也来不及流下，她就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我时常会看见妈妈在书桌旁悲哀的凝视鱼儿的情景，鱼儿还在那自由自在的玩耍。
　　梦境和现实最大的区别就是：当我们自以为是现实的东西，在希望可以亲密的双手接触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所有美丽的，荒芜的景象都会消散不见，留不下任何的痕迹，除了我们捉住虚空的双手。
　　我没有丢掉鱼缸，尽管它总是会让我在记忆里沉迷。
　　或许我还在期待，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在某一天，我所想要见到的都会出现，包括那条鱼儿的苏醒和妈妈的复活。
　　我带着刘静来到了我家。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以来我都不会带别人到我家，即使是再熟悉的人，可是，这次我却出奇的带着她回家。我想，她所给我的那种感觉是无人可比的，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要和她在一起。
　　在我的专属空间里，在我的世界，在我的天堂，都需要有她的影子。
　　“静，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我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琦，你家布置的真漂亮？”她到处的观看，时时停下来。
　　“是吗？都是我布置的。”听到她的夸奖我不禁有些自鸣得意，看着自己的杰作被人认可其实比什么都幸福。
　　但突然之间，我却又不得不想，为什么我要把家装饰的这么好看？为了谁？
　　其实答案在很久之前我就清楚的知道，但在很久之后的今天，我却忘了。
　　淡蓝的气息，充满一种奇异的景象。
　　房里的一切摆设都与别人家不同，颜色或是方位。
　　蓝色，或许是为了留恋一些已经逝去的故事，在色彩变淡之前，我还想能够再重温一次。
　　刘静走进了书房，她开始对着空荡的鱼缸感兴趣，站在那旁边，双眼一动不动的凝视。
　　“你怎么了？”我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惊慌的转过身，努力的想要隐藏内心的惊慌的时候却偏偏暴露出无比惊慌的神情。
　　“没有，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鱼缸是空的呢？”她抬起手，轻抚着鱼缸上已经有些岁月痕迹的斑痕，似乎在鉴赏着一个年代古远的精美的玻璃皿器。
　　我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把原因告诉她。
　　“在我11岁的那一年，我为了赶走家里养的黑猫，而用妈妈养的金鱼做诱饵来引诱黑猫犯错。虽然最后我胜利了，但每当我看见妈妈哀伤的眼神，内心涌起的内疚比海浪还高。”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低声的安慰我，但我却知道，我不需要安慰，只有自己才可以给自己解脱。从来，我都以为所有的安慰外面都带着某种让我难以忍受或无法靠近的虚假，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你为什么害怕我吸烟？”我握紧她的手，双眼凝视着她的眼睛，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安心，不会有任何的欺骗。
　　一个人的眼神就是内心最为深刻的表露。
　　也许语言会欺骗我们，但眼神绝对不会。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表情再次充满恐惧。我已经猜到她内心肯定有什么难以忘记的恐怖情节，而这正好与烟有关。
　　“别害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静，别怕。”
　　“我，我爸爸上个月……”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低声的哭泣，泪如泉水般潺潺流下，“他上个月死了。”
　　我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从来也没有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她的痛会有这么深，她在我面前一直表现的很坚强，快乐。
　　“别怕，静，别怕，会过去的。”我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静，我知道的，你很坚强，来，别哭。”
　　我伸出手替她擦干净眼泪，带点微热的泪珠，在我手心如此贴近我的感动。
　　“恩。我以为我可以不流泪，最后却做不到。段琦，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明明做不到却还要强迫自己。”
　　“没有，不要太压抑自己了，知道吗？”
　　“段琦，你知道吗，医生说我爸爸的死和吸烟过多有很大的关系。”她终于道出了为什么会害怕我吸烟的原因，与我想象中的一样，虽然我经常会听见别人说吸烟的危害，但还是第一次如接近死亡。
　　“静，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吸烟的。别害怕。”
　　“有你在，我不害怕。”
　　“恩。”
　　我的思绪终于可以理清。在看眼前的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我突然想起了她离开时的表情。
　　“你那次还是选择了离开？”我有些悲哀的自言自语，“现在为什么还选择回来？”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开？”
　　听到她的反问，我迟疑了一下，是的，我无法开口。当初她妈妈改嫁后要带着她一起离开时，我就已经失去了开口的权利，我连争取她留下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你开口叫我留下，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当时她的一个好友替她传了这句话，可是，那一天我任性的离开了学校，所以，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她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
　　“上天很喜欢戏弄人。”我无可奈何的说。
　　“可是我还是回来了。我妈认为我在这边参加高考会好些，所以叫我回来。”
　　“哦。”
　　“你为什么不问我回来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她灼热的眼神令我站立不安，我靠着围栏，双眼望着外面灰色的天空，不敢转身面对她的眼神。
　　“你回来就好了，”我笑着强迫自己转过身看着她，“要不要拥抱下庆祝你回来。”
　　“还是不要了，这里好多你的同学看着，我怕会引起你们学校女生的公愤，听说追你的女生可以从这一直排到校门口。”她似乎开玩笑的对我说。
　　“那会不会包括你呢？”我也假装开玩笑的对她说，心里却涌起枯涩和酸楚。
　　“恐怕即使我想也不会轮到我，”她理了下纷飞的头发，安静的说着，“好了，放假再说，我在隔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