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忧伤》失乐

3、记忆-高贵

　　我点燃了一支烟，无以聊赖的看着烟圈上升。
　　盘旋的，直线上升的，飘荡不安的烟气从视线中渐渐远去，直至淡的分不出色彩。
　　我走进妈妈的书房，书桌上的那个空的鱼缸格外的刺眼。
　　那是我犯的错，至今也无法原谅。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年少无知时犯的错没有什么不可原谅，但是我却固执的认为，有的错是无法原谅的，就像当初我为了赶走家里的黑猫而牺牲妈妈心爱的金鱼。
　　我记得事情发生在我十一岁的那一年。
　　虽然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背景，也没有什么出众的特别。
　　可惜，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平凡，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可悲，或者还是我的幸运。所以，我一直在自以为高贵的感觉中沾沾自喜，即使是对着别人吹嘘自己的不凡时，面对众多冷嘲热讽仍能谈笑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我想，高贵的人之所以能成为高贵，正是因为有着宽容的心态，不与别人计较太多，所以才昭显得大度。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自我的高贵而刻意显得大度。
　　于是我就在我的自我高贵中与时间平行，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我眼界太高，在踏入家门时并没有注意到门槛下正忽忽睡觉的黑猫，所以不小心的踩在了黑猫的身上。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踩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黑猫的悲惨的绝叫吓得几乎忘了这是自己家而要破门而逃。我并没有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向黑猫道歉，反而把种种不快的缘由统统归结于它。
　　“黑色是凶兆的象征,”我想，“我之所以倒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家里有着这么一只黑猫。”
　　以前，这只黑猫因为仗着捉鼠有功，被妈妈到宠爱到不可一世。我对它也始终有着一种敬畏的感觉，并始终与它保持一段距离。
　　今天我终于忍无可忍，我费尽心力才从自己可怜的小脑袋中搜索出一条自以为绝妙的可以赶走黑猫却不用担心妈妈责骂的主意。
　　理想不如行动，这是我在自己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真理。
　　趁妈妈现在不在家，我从厨饭里找来了火柴，然后试图靠近黑猫，但黑猫似乎对我心存戒心，无论怎么也不肯让我靠近。
　　大概它还在责怪我刚才不小心踩了它却并没有向它道歉吧！
　　黑猫一直瞪着深蓝的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开始蹲在它面前与它对峙。过了好久，我终于想起了妈妈书桌上鱼缸里的鱼，那可是妈妈的宝贝。我曾经N+1次的看见黑猫爬上书桌口流白色泡沫的盯着里面的鱼看。大概它也知道那是妈妈的宝贝而始终不敢下口吧！
　　我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同时也不禁为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两个无与伦比的想法而赞扬自己的聪明：原来高贵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不再继续和黑猫对峙，而此时它似乎也失去了和我对峙的兴趣，大概它还是觉得与其和我这么大眼对小眼，不如去盯着那鱼，可能鱼还会不小心的跳出鱼缸呢。即使不会，至少还可以大饱眼福。
　　我悄悄的溜进了妈妈的书房。
　　鱼儿正在那悠闲的游来游去，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鱼缸里，鱼儿终于开始慌乱的撞来撞去，滑腻的在我手心手背穿梭，留下一道道痒痒的痕迹。我很快的捉出了一条比较大的鱼，然后跑出书房。
　　这时，我看见黑猫正趴在园子里晒太阳。我顺手把鱼儿往它睡觉的方向扔了过去，鱼在地上奔跳了几下，终于不在动弹。而黑猫开始也吓的几乎要逃跑,只是鱼腥的诱惑太强烈。
　　它大概想不到这会是我的阴谋吧，虽然它很小心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觉并没有其他的人在附近后开始大胆的吃起来，并不时感激的看着我。
　　我在心里暗暗发笑，然后装作很友好的靠近它，它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戒心。
　　“真是可怜，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在心里低声说道。
　　我轻抚着黑猫的背毛，然后一边小心的划燃一支火柴，趁它不注意把一大张纸绑在它尾巴上并点燃……
　　黑猫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火势变得很大，黑猫来不及跑就开始悲惨的叫着并四处乱撞。
　　突然之间，黑猫冲进了书房把鱼缸撞倒，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黑猫故意的，因为它并没有因为痛苦而放弃从鱼缸里跳出的几条鱼，最后黑猫叼着鱼从窗口蹿了出去。
　　鱼儿没了以后，妈妈再也不曾买过其他的鱼来填补鱼缸的空白，她总是独自一人惆怅的坐在书桌前，对着空白的鱼缸黯然神伤。
　　后来，在我略微懂得了一些事时，我才明白妈妈那时为何伤感。
　　原来所有的一切的缘由都来自一个男子，那个我从未曾见过一面却赐予了我生命的陌生男子。
　　我开始憎恶自己，也许我不出世，便不会让妈妈如此牵拌。她为了我牺牲了一个做女人应该拥有的一切，除了做母亲的权利。
　　我也开始憎恶那个给予我生命的男子。
　　他怎么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同时却还要把残酷的记忆留在妈妈的思念里？
　　我开始从妈妈深深藏匿的日记中了解到了那个男子。
　　他英俊幽默，有时带点冷酷的表情，与众不同的叛逆。
　　他为妈妈带来了一段绝无仅有的快乐，连上天都会妒忌的快乐。
　　但那段快乐却需要用妈妈一生无尽的思念来偿还。
　　从那时开始，我明白了自己不再高贵，仿佛一个美丽的童话被现实破碎得体无完肤后，我失去了幻想。
　　这转变成了一种痛，痛得不留痕迹，让我找不到记忆的理由，所以，我学会了忘记。
　　然而，刚才电视里的那个选手，她的歌声，她的眼神，却让我产生了一种极度想要记起过去的欲望。
　　此刻，我感觉到灵魂是如此的接近。
　　等待是漫长的，却充满了快乐。
　　我怕会再错过，不得不昧心的把广告也看完。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看乌龟和兔子比赛，心里越是想乌龟跑的快，它越是爬的慢。我并不担心它得不到冠军，我只是想尽早的结束这场比赛好继续另一场比赛。
　　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知道了她的名字：07号周。她唱的很投入，仿佛在述说着关于自身的故事。
　　如果一个人连在唱歌的时候都需要用虚假的表情来修饰场面，那歌唱也就失去了意义。
　　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歌唱是最接近灵魂的。
　　也许歌唱的本身就是一个灵魂的表现。
　　而从她的歌声中，我仿佛看见了真挚，执着以及对音乐的向往。
　　我想起了当初自己不顾朋友的嘲讽而坚持只听JAY的歌时心中曾涌起的那份感动。
　　“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从一个人的歌声中就能读懂他吗？”莫建这么问我。
　　“也许不能。”
　　“那么你凭什么说她是用心唱歌而别的歌手是虚情假意的做作呢？”
　　“我只能用直觉来解释。”但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只是沉默的微笑。
　　这一刻，我再次看见了我的高贵，正从被封印的地带向我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