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胆小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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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特的清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昏暗，不过气温却比卡米尔要低得多——匆忙之下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卡洛琳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再次回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与船夫打了个招呼，缩回了舱内的壁炉边，就着劣质的黑啤酒，艰难地啃着比石头还要干硬的面包。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蓝月魔法院的豪华宿舍中，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做着美梦；一个小时以后，她则会在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中悠然转醒，洗漱过后，到楼下的餐厅同美丽而沉默的精灵学姐一道享用丰盛的早餐；然后，赶在执着的小天鹅萨满到来前，去找她的搭档麦克斯，嬉笑打闹，经历一场调戏与反调戏的战斗，与她共同度过平静又愉快的一天。
——当然，这一切都在昨天戛然而止。
是她自己亲手斩断了这个可能延续下去的美梦。
欺诈师的理智提醒着她：一样是离别，一样是失去，不过是提早了一些，不过是疼痛了一些，既定的结局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在神主凯撒的威胁生效以前，她选择了逃避。
远远地离开那个让她动心的黑发女人，也将一切不稳定因素带离她的身边。
掐断那些不该发生的情愫，也掐断欺诈师不该存在的软肋——就当她从来没有因为那一双如夜般深沉的黑眸惊艳，更从来没有因为那眼眸中的星光所沉沦。
如果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她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仰头灌下一大口黑啤酒，也不顾那粗糙的口感与强烈的灼烧带给喉咙和胃部多么大的刺激，欺诈师甩了甩头，拒绝去想黑发女人在发现自己不告而别以后是暴跳路雷还是黯然神伤——总归不是潸然泪下……熟知搭档性格的卡洛琳自嘲地笑了笑。
凯撒离开以后，她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在临近午夜的时候打定主意，搜刮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却不敢收拾行李，只是穿着平时的衣服，趁着天还蒙蒙亮便溜出了寝室，造成一副去晨练的假象——这样能为她留出更多逃跑的时间。
守门的值班教师见她没带包袱，神色也十分坦然，压根就没怀疑什么，直接放了行。
出了校园以后，卡洛琳迅速擦掉了脸上的伪装，脱掉了贴身的薄甲，将自己恢复到了女性的装扮——除了发色瞳色以外，与那个耀眼的神之女一模一样。
注意到零星几个行走在清晨大街上的行人投递过来的目光，本还庆幸可以摆脱伪装的欺诈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地躲回巷子里将自己化装成了一个样貌清秀的普通女人，这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很好，现在终于没有人盯着她看了。
卡洛琳叹了口气，摸了摸覆盖着薄薄一层碳粉的脸颊——长得美也是一种罪过啊！
为了不留下信息被追踪到行迹，她摒弃了会留下影像资料的传送阵；为了省下费用——她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一袋金币、几十枚银币以及十几枚铜币——她又放弃了租赁马车或是任何一种魔兽拉车的座驾；最后的选择，只有搭乘往来的货船，绕一个大圈回到卡米尔。
幸好这具身体不晕船……在又一个大浪打来，将这艘吨位不及二十的小渔船颠得一个踉跄以后，卡洛琳终于开始后悔不该为了节省几个银币而选择了这艘开价最便宜的小货船——当然，船主愿意额外提供三餐也是吸引欺诈师的一大原因。
虽说他能够提供的食物糟糕到了欺诈师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少吃一顿的地步。
总的来说，这艘货船上除了卡洛琳以外没有其他搭客，船员也只有船主一家子——船主夫妻加上他们的两个孩子一只狗，这让欺诈师能稍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所以，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瑕疵便不用那么在意了。
按照船主给出的行程路线，他们在离开格兰特以后将沿着海岸线一路航行，在绕过翡翠海的某座岛屿，完成交易后返航，驶向目的地卡米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只要花上一周的时间和两枚银币。
不过，欺诈师的运气向来都是时好时坏的，而在她做了某些违背心意的选择以后，这种运气往往会直落谷底——海浪在第四天的中午达到了峰值，而这个时候，却已经是他们的船远离海岸线，深入翡翠海的腹地了。
只需要半天的行程，他们就能够到达交货的地点。
然而自然是最阴晴不定的孩子，前一刻她还在对你微笑，下一刻说不定就勃然作色；暴雨说来就来，没有半点预兆，就连自称经验丰富的船主也感到诧异。
在暴风骤雨的洋面上，他们的小渔船甚至连一片飘叶都算不上。
接二连三的浪头将渔船的船身打得咯吱作响，卡洛琳似乎能够预见到它粉身碎骨的模样——即使她是神之女又怎么样？即使她是魔法师又怎么样？
在自然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欺诈师所能做的，唯有紧紧抓住甲班上的救生圈。
又一个浪头袭来，它比之前的任何一波都要汹涌澎湃，此消彼长之下，脆弱的船身理所当然地迎来了寿终正寝的时刻——眼睁睁看着船主一家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欺诈师苦笑一声，默默地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也许，这是对她像个负心汉一样不告而别的惩罚？
那么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将她的搭档抛下了……想起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卡洛琳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哦，等等，那是什么！
该死的，那不会是鲨鱼吧？
难道她今天就要葬身鱼腹了？不是吧……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卡洛琳仿佛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在她周围摆过。
冰冷的、潮湿的，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咸，像是死鱼混杂着海藻的味道……卡洛琳猛地睁开眼，捂着喉咙拼命地咳嗽，想要摆脱口鼻中令人窒息的恶心感，却无济于事。
背上传来轻柔的触碰，一双手替她顺着气，一个甜美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种有着彩色玻璃糖纸的糖果：“你没事吧？这样能不能让你感觉好受一些？”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咳出来一般，卡洛琳总算觉得那股子恶心消退了一点儿，她点点头，感激地看向说话的女人——或者说，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蓝发少女：“我感觉好多了，谢谢。”
她有着一头蔚蓝的长发，长得已经拖到了脚踝，似乎能将她娇小的身体都覆盖住；而最令人惊叹的，不是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也不是她粉嫩娇艳的嘴唇，而是那一双比大海更加碧蓝澄澈的眼睛——非要形容卡洛琳此刻的感受，那就像是见到了童话里描写的小美人鱼一般。
差别只在于，对方与自己一样，是两条腿的生物，而不是拖着一条巨大鱼尾的半妖。
“唔，请问，是你救了我吗？美丽的小姐～”将额前的流海一把撸开，卡洛琳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大概所有生物的爱美之心是一样的，所以无论是男性装扮的卡洛琳还是恢复了女性装扮的她，当有意识地施展着自己的魅力时，总是无往不利的——特别是施展对象为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那一类。
蓝发的小美人羞涩地移开了目光，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轻声回答道：“嗯……”
“真是太感谢你了，好心的小姐，神主赞美你的善良，”卡洛琳耐心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只是“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就像她不开口询问，对方就永远都不会主动回答一样。
舔了舔嘴唇，她只好继续问道，“那么，可以告诉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想，我大概和同伴分散了。”
扫了一眼周围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与金色沙滩，欺诈师笑中的无奈多了几分真切。
“这里是莫尔梅岛的边缘……至于你说的同伴，真抱歉，我只在附近发现了你一个人。”小美人摆了摆手，碧蓝的眼眸有些担忧地望着卡洛琳，似是比她还要失落。
“好吧，”卡洛琳不在意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这座，呃……莫尔梅岛，去卡米尔王国么？”
蓝发小美人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卡米尔王国是什么地方——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面对着那双写满希冀的湛蓝眼眸，欺诈师的笑容一僵，却是哑然。
——看起来，她捡到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胆小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