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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将军还朝 ...


  •   岳琳生王震,当真比头胎产炼儿时,困难许多。
      倒不是整个生产过程多么复杂,或者出现了危险棘手的状况,完全是这个女人心理作祟,导致她不能很好适应分娩。

      有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畏。
      当初生王炼时,岳琳仗着那点儿微薄的专业知识,开始于相当冷静,待产程过半疼得死去活来,已经来不及了,她咬牙硬挺,坚持将孩子生了下来。
      第二回就不一样了。
      她已然历经痛苦全程,对那个感受再清楚不过,却无可避免仍要往炼狱里闯一遭,她总觉这次承受不了。

      果然,阵痛甫一开始,岳琳方寸大乱,分寸全无,俨然不像一个,已有孩子的母亲。
      产婆汗流浃背,在她肚子上推啊,抻啊,嘴上哄啊,劝啊,全不管用,将军夫人没有一点配合,这位京都接生届赫赫有名的老娘子,严厉警告岳琳说,“夫人,再不努力生,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彼时,岳琳早已气若游丝,眸光涣散,恍恍惚惚听到这么严重一句话,已有几分颓力的身体,瞬间攒起剩余的全部的气力,她在最后一次疼痛来袭时,终于成功产下了孩子。

      那个时候,岳琳告诉自己,她不能失去王震,她一定要这个孩子,这是一个承载她太多渴盼的孩子。

      王炼与王震,之于岳琳的意义是不同的。

      她与王忠嗣情爱最浓时,拥有了王炼,他见证了他们无法细数的欢愉,是他们至甜至蜜的结晶。
      而知晓怀有王震时,王忠嗣与岳琳长久分离,她正过着一种无法自拔的颓废日子,王震到来,终结了岳琳数月荒唐,为迷茫之中的她重新指引到方向。
      那段时光,岳琳白日全靠炼儿支撑,而夜夜都是肚中震儿陪伴。

      甜蜜欢愉固然令人念念不忘,痛苦煎熬却教人刻骨铭心;
      世上情爱或许致人坠落迷失,温情,却永远为我们照亮方向。

      因此,那一刻,岳琳掏空气力,也要生下王震。他降生过后,他的母亲给他尚未谋面的父亲,递去了第二封家信。

      岳琳到底属于那一种,有几分义气的女人,对于大义、大局,这些旷远又令人无所适从的东西,她打从心底里尊敬,却又不愿碰触。
      让战场上赴汤蹈火的人牵肠挂肚,在她看来,无异于间接帮助敌人。她还不耻干这种事,于是,再生气再失望,该做的,她还没有忘。对这样的事情,岳琳常常有其分明的态度。

      王忠嗣将战后一切事宜处理妥当,怀揣着妻子寄来的,仅只两封单薄家书,心急火燎往回赶。

      又一场军功,王忠嗣已擢升为金吾卫将军。他揪着一颗牵挂的心,满腔悸动,终于回到阔别一年的将军府门前。
      大军回城的消息早已传回府中,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涌至前庭,等待凯旋归来的将军。

      只有将军夫人,冷静得可以。

      岳琳穿了件冰蓝色襦衫,下头配一条齐踝单色裙,这个打扮与寻常日子并无两样,甚至还要素净些。
      她抱着两臂歪在前庭的弯月拱门里,姿态很随意,面上神色波澜不兴,众人瞧见夫人脸色,一颗颗荡漾的心,有点儿冷静下来。

      没用太久,一声比一声高涨的呼唤传进岳琳耳中,她只觉“将军”“将军”“将军”这些没完没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自己脑子里,以致这个男人从远方,一步一步,回到自己面前时,岳琳凝眉仰望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忠嗣再见岳琳第一眼,激荡的情怀凉了半截。他轻易看出,这个女人,很不对劲哪。
      抬首望向他的眸光中,找不出分毫欢喜雀跃,与丈夫久别重逢,似乎并没有令她动容。
      王忠嗣微微眯起眼,打量她,收敛起对她放肆地关注,在她这个态度里头,王忠嗣不想透露自己久已成灾的思念。

      两个人面无表情,就这样,互相别扭地看着对方。
      然后岳琳转身,先回房了。
      王忠嗣没有马上追赶她,将军目光追随她的背影,故意很大声地吩咐娟儿,“领我去看两个小郎君。”
      娟儿瞧了瞧她家娘子离开的方向,无奈听命,“是,将军。”

      两个孩子之中,王炼长相随父亲,轮廓看得出相当英武,王震还在咿咿呀呀胡吐泡泡,王忠嗣第一眼见到小儿子,只觉这孩儿像极了他们的娘亲,一对圆眼珠子又大又亮,带有几分好奇盯着人瞧,小脸肥嘟嘟,一张薄唇弯弯,朝自己笑得懵懂。
      将军单手把炼儿抱到肩上,伸出另一只手,故意看准机会戳破了小王震新吐的口水泡泡。王震的目光很疑惑哇,这个大块头是个什么东东,打扰到人家自娱自乐知道吗?
      王忠嗣看着两个活泼快乐的孩子,不自觉柔了嘴角,软了心肠,他们降生时,他们的母亲在忍受怎样的痛苦煎熬,想到这些,一时间,同她置气的心思消了个干净。

      王忠嗣悠悠转回房。
      她并未关上房门,显然等待着自己进屋。王忠嗣咧开嘴,有些好笑。心心念念多少日不就这么个人,还同她计较什么呢。
      于是,王将军装模作样,制造点儿动静,“咳,咳。”
      岳琳兀自东摸摸西搞搞,没有一点搭理他的意思。
      王忠嗣忍住不郁,先开了口,“怎么,我走了这么久,根本不想我?不盼着我回来?”
      这一句连问,问得有些过分,语气中包含掩饰不住的责怨,岳琳静静坐在妆台前,仍旧不想回话。
      王忠嗣就有些火大了。
      他走上前,用两只手,一起扳过她的肩膀。然后,他看见,这个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岳琳转过身,眼泪流得很急很汹,这令她看上去整个儿湿淋淋的。
      她固执地仍不吭声,可落下的每一滴泪水,仿佛都在代替她无声反驳,控诉面前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长久的寂寞与折磨。

      我不想你吗?我可以不想你吗?可想又有什么用呢?想念能阻止你再一次离开?能让我开口挽留你?能在我盼你回来的时候将你带回我身边?

      一切,都是不行的。

      所以岳琳只是哭,她没有抱怨,她的哭泣没有征兆,开口的腔调却出人意料平静,她说,“王忠嗣,我只是没有经历过,下次你出征回来,我一定表现得比今日好。”

      这个样子一个岳琳,王忠嗣看着她,骤然阖紧双眼,否则,他怕关不住眼中潮湿,这个女人,这一刻,带给他如此疼痛。
      王忠嗣拉她起身,把她深深拥进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说,“岳琳,我回来了。”

      岳琳再清楚不过,这不可能是一个结点,可暂时拯救她一次,让她短暂喘几口气,她也满足了。
      她仰起头,望着王忠嗣,虔诚的样子,仿佛这就是她所有的信仰与救赎。

      王忠嗣揽住她的身体,让她倒退着跟随自己,来到床边时,他猛然推倒她,抱紧她,将她压在身下。这一次,没有耐心的前奏,王忠嗣很快贯穿她,与她融为一体。
      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王忠嗣再一次来到她耳边,贴近她清晰呢喃,他说,“琳儿,是我,我回来了。”
      一句话,令岳琳眼中冰冷消融,她开始转而热烈,岳琳如刚刚惊醒般,“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响,她开始不停唤王忠嗣的名字,“阿嗣,阿嗣。”

      王忠嗣抱她起身,与她面对面望着彼此,看着怀中这个女人为他哭,为他痛,为他疯狂,为他迷失,王忠嗣很清楚岳琳要的是什么,可他不能成全她。因为他所做的,会成全天底下更多的丈夫,永远陪在他们的妻子身旁。

      **********

      王忠嗣才一回朝,朝中就兴起了数轮变动。当然,表明上看,和王将军没有关联。

      这个事情要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说起。
      这也是一位军旅生涯历练丰富的将领,可就在阻击东北契丹等少数民族时,其部下假传诏令打了败仗,张将军这时年岁已高,有些好大喜功,于是,他谎报军情,隐瞒了兵败的事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知晓了,派了一位叫牛仙童的常侍前去幽州审查实情。结果,张将军不思悔改,反过来还整了一堆重金贵礼贿赂牛常侍。这个事情又被皇帝知晓了。
      收受贿赂的牛仙童被皇帝处以极刑,杀了;而谎报军情欺君罔上的张守珪将军,稍微好点,至少保住了命,贬为括州刺史。

      就这样一连串事情,把腐败贿赂的歪风邪气展于朝堂之上,玄宗怒极,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态度很决然。
      为官一身清,几个官员做得到?恐怕致仕卸甲,才能落得一生轻吧。

      李林甫李宰相,却在风口浪尖处凛然站了出来,满朝最腐败的他操控着他那一派人马,又搞起几年前构陷王将军那一套,竟然趁机举报右相萧嵩,当年用私人庄宅贿赂过才被赐死的牛仙童。
      这是个属实的事,可属实的事情还有太多。端看百官你们报不报,皇帝又想不想查而已。

      终究,与王忠嗣夫妇关系甚笃的萧嵩萧宰相亦于同年被贬,目的地乃滨海青州。
      王忠嗣不好出面,可萧相离京,岳琳势必得去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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