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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聚散有时 ...


  •   岳琳一冲动,把罗五和船工们都吓住了,只得照她的意思又缓缓将船驶回岸边。
      船只去而复返,李白脸上露出个十分玩味的笑容,似乎觉得这是件有趣的事,然后他听到方才那位好心的小娘子大声招呼自己,“李郎君,上船,快请上船!”
      恭敬不如从命,李白迈开阔步,悠然登上甲板。

      开元二十一年,这一年,王忠嗣将军贬谪东阳。
      这一年,李白三十有二,离蜀远游已过七岁。他孑孑独行,渐至渐远,足迹遍布故土河川。

      岳琳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竟叫她遇见传说中的大神。
      瞧着李白姿态优雅,行进间恰若闲庭信步,离自己越来越近,岳琳急不可耐就想迎上前去,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罗五别着身子总将自己隔绝在李白几步以外。
      他虚伪地冲李白行礼,招呼起来看似周到,“郎君旅途劳顿,多多歇息。在下这就引您前去舱房。”
      岳琳转头眺望了一眼天边,朝阳挂在低空还未完全攀升起来。她呲牙咧嘴跟在罗五身后,冲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的!
      将要跨进舱门的李白正巧回首,将她这副顽皮的模样看个正着,李白轻冉冉对岳琳一笑,瞬间就将岳娘子电得钉在原地,脑子里天窗大开,魂都飘去很远。

      罗五盯着李白关上舱门,他动作剧烈地一个回身,骇得岳琳往后倒退两步,仰头瞅见罗侍卫拢住眉头,面上神情隐含责备之意,俨然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娘子,此人出现的时机怪异,不可不防,您千万不要大意。”罗五苦口婆心劝了一句,无奈叹气。
      本以为上了船,兄弟们一直绷紧的神经皆能松快一截,岂知这小娘子惹祸的本事不可同日而语,三言两句就将人家一个陌生郎君引上了船。
      还有,这亦步亦趋的架势,岳娘子,您这是移情别恋的前奏吗?
      罗五自上而下将岳琳审视一遍,他在衡量,如果岳娘子真个儿甩了自家将军,将军难过心伤之时他能做些什么,将军难过心伤过后,将岳娘子大卸八块,他又能做些什么?

      岳琳一瞅罗五不善的眼神,就知此人脑洞开得比自己还大。她一摆手,斩钉截铁对罗五道,“不用紧张,咱们只管好生招待着,送李郎君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到达洛阳,绝不能轻慢,知道吗?”
      罗五默然转身,不多时,江上短短距离一个来回,王忠嗣将军就获悉了这头的最新消息。

      将军大怒,劈手就摁断了面前的一个木质茶案,滚烫的茶水流出,一旁陪坐共饮的胡凤清同德四娘连忙起身,皆朝将军望去,不明所以。
      王忠嗣将吴八与王敏之调了岗,此时小六吴八随在身侧,而罗五胡七和王敏之一起,护着岳琳待在后头。
      岳琳执意倒船回去接人,是经过他首肯的。他不冲罗五点头,罗五不敢回转。
      王将军心想,这入了江河,敌人总隐身暗处防不胜防,不如明面上让他跟着,他倒要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彼时将军亦感奇怪,按说寿王制住了李林甫,这一趟他不该轻举妄动才是。难道还有别的人马虎视眈眈?
      将军警觉地抬眼打量胡凤清连同德四娘。不辨端倪。

      可是!可是这个女人!简直岂有此理!
      王忠嗣恨不得从江这头飞过去,逮住岳琳狠狠收拾一顿,才嘱咐过,不能让别的男人近身,她倒好,转头就将人家引上了船,还当个宝的吩咐伺候着!
      岳琳你给我等着,到了洛阳,饶不了你!
      还有那个什么叫李白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洛阳下船是吧,很好,到时不揍得你亲爹都认不出你,我就不叫王忠嗣!

      将军忿忿然掀袍而出。

      夜晚的河面安静平缓。风轻轻催动浪涛,低吟一曲,别样情怀。
      岳琳神经实在强悍,这舒缓荡漾的小船,既未能晃得她如娟儿那样晕船症发作,吐得七荤八素,也未能摇着她,令她安然沉睡。
      她脑子里头此刻奔涌交替的画面,王忠嗣将军一定不想知晓。
      ——依照李太白大仙风雅不羁的性子,岳琳心想,可不得一壶浊酒几碟小菜,醉卧甲板,仰望漫天星辰,吟吟一首新作就此问世。而她自己,嘿嘿,第一个聆听这首新作,从头至尾旁观了其诞生的整个过程。
      有生之年,将这个第一次献给了李白,从此成为一个在李白生命中留有痕迹的女人。哇塞,岳琳想得兴奋,只欲临窗伏地,叩拜三回,谢穿越大神!

      ——岳琳觉得自己还能学秋香暗访关在柴房的唐伯虎那样,也同李白来一回秉烛夜谈,把酒言欢,你写秋夕旅怀的心情是怎样啊,你知不知道有了你的床前明月光,我们才敢把榻也说成床啊,你出门四处悠游到底是怎样一种初衷呢,世人皆传你爱酒,你酒量到底多少啊,还有,怨情啊,春思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你到底经历过多少女人哪……。

      ……

      岳琳翻来覆去,辗转不能入眠,索性披件夹帔,推开舱门,果真来到甲板上碰碰运气。
      甫一转身,就见浩瀚星空下,一个俊逸身影长身玉立,他举首仰望暗夜长空,脖颈展露的线条如丝缎一样华美,悠远的目光不知投向星河中哪一处光亮,而星星点点折射回他眼中,又如玉宝石般璀璨纯净闪耀。
      岳琳放轻脚步,几乎不敢惊扰。

      却见李白转头,“岳娘子。”就这么淡淡地唤了自己一声。
      宁静的语气,缈然的气质,平凡的三个字自他口中飘出,仿佛就赋予了无穷的韵味,这一霎那,一股少见的情绪侵袭了岳琳的身体,她害羞地朝李白靠近,不敢放出太大声音,对他说,“我叫岳琳。”
      “岳琳。”李白一边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边将脑袋转了回去,不再看她。
      岳琳就站在他的身边,同他一样抬头望着穹顶上的明灭,人说,近乡而情怯,人近而无言。
      岳琳这一天反反复复,准备了许多话,这一刻,却一句也不想说出口。
      遇见一个人,相聚是一种接受;陪伴一个人,无言是一种接受;送别一个人,分离也是一种接受。
      岳琳想,我只要记住当下“接受”的感觉就好了。

      “岳娘子,咱们从前认识吗?”李白直来直往,并不隐瞒心中疑惑,随意地问出了口。
      “呵,不认识啊。你说你姓李字太白,不是吗?”岳琳小心翼翼。
      “那,那你的名是什么?白吗?”
      李白饶有兴味地冲她点了点头。
      “白,太白,”……非常白,岳琳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念完自己都笑了,
      “那我可以叫你李白吗?”
      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引得李白大笑,只觉煞是有趣。
      “自是可以。名,字,不都是取来叫的吗?”
      岳琳连忙点头,马屁哄哄地想,真理啊,睿智啊,大神说什么都与常人不同。一样的几个字,从他嘴里讲出来,带感,韵味顿时提升一截。

      后来的日子,就在岳琳与李白淡淡的交往,泛泛的漫谈中,来到洛阳。

      李白下船的时候,她没有依依不舍,她只是俏立在船头,微微笑着目送李白背着行囊,迈着坚定的步伐远去。送她的那副诗作,她妥妥收在怀中。

      岳琳也不知为什么,直到李白走得看不见影了,她的眼中才漂浮起一抹湿润,心胸无比欢畅。
      一转身,王忠嗣滔天怒气压过来,岳琳这才醒悟,近些日子,只顾着同大神相处,将自家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暗自苦恼,这,要怎么解释这种偶像崇拜大神情节?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这个,桃花潭水深千尺,…天下谁人不识君?……

      *

      洛阳,千年华都,武周朝号为神都。设坛祭庙,地位卓然。
      岳琳耷拉着脑袋跟随王忠嗣身后登岸,一行人稍作休整,即可入通济渠重新上船,运河在洛阳西面由黄河改道淮水,而后直抵苏杭。

      洛阳城千年积淀,繁华与长安相较,毫不逊色。
      一出码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都市喧嚣扑面而来。
      众人面上皆露出轻松神色,船上地方狭小,起居太多不便,好不容易着陆,大家都如释重负。

      既然鸣金收兵,暂时抛却恩怨一同行路,王忠嗣这头就毫不客气,掩饰都懒得掩饰了,找个人多味重的大饭馆,大家稀稀拉拉围坐,甭管都有些什么人。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胡凤清见到岳家二娘子,也只若相逢偶遇,平平常常打声招呼,只顾眼前的美酒佳肴,痛痛快快大吃一顿。

      岳琳颓废地挨在王忠嗣身侧。见到妖艳的德四娘,眼珠子瞪得老大,却也不敢多哼一声,妄谈责问王忠嗣一句。
      王将军,自以为见过她留恋李白的那双泪眼过后,再没有向她投来一丝关注。

      王忠嗣自斟自饮,酒壶都不愿让岳琳过手,一杯一杯借酒消愁,却如何都解不下胸中郁闷酸楚。
      岳琳向来不爱流泪,王忠嗣同她情浓至此,也很少见过她哭。如今,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她竟然湿了眼眶,那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将军看了……太心寒了。
      将军失魂落魄的状况,详知内情的罗五倒替他瞪了岳琳好几眼,岳娘子,太过分了,见异思迁有木有啊!罗五愤愤难平。

      酒在唐朝已是日臻成熟的玩意,酿酒技术发达先进,据说唐太宗当年引进了葡萄酒还亲自参与过酿造。
      彼时出现了许多官私兼营的酒肆酒庄。在洛阳,无忧酒庄即是名噪一时。
      它家酿出的酒色如琥珀,芳香浓烈,口感醇厚,当然后劲那也相当大。

      王忠嗣一壶还未饮完,已是有些摇摇欲坠。酒喝得愁,愁饮酒,那只能越喝越忧愁。
      小六同罗五两人连忙上前,搀扶着将军起身,跌跌撞撞将人安置回房中。岳琳乖乖地跟在后头伺候,听到身后房门一关,哐当!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将醉得又如一坨烂泥似的王将军又一次留给了自己。

      岳琳心想,这一回他再用强,我就不反抗了吧。毕竟之前那些作为,虽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到底伤了王将军的心,瞧这醉酒的架势,只怕郁结得相当厉害。
      房内已有现成热水。岳琳揪了一块棉巾,打算先给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擦把脸。
      哪想,一转身,榻上的男人睁着混沌的眸子直勾勾地瞅着自己,眼中那神情,就像只差点被遗弃的幼兽,倔强又委屈。

      岳琳好笑,走上前轻柔擦拭着他整张脸,从额头到鼻尖到两颊再到下巴,突然俯身就便在他宽阔饱满的额上亲了一口,吧唧声亲得王忠嗣一愣,将军的目光随即上扬,落在了岳琳甜美的笑颜上。
      “吃醋啦?”
      王忠嗣不语,犹犹豫豫地撇开面颊,耳尖尖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心中怨气未消。
      岳琳干脆整个人都趴到他胸前,两手紧搂他脖子,仰起脑袋望着他又说,“那,我再给你透露一点,这回不用你跟我交换的。”
      王忠嗣一听果然调回目光,被她即将揭晓的内容激起兴趣。
      “你知道吗?这个李白是会名扬千古百世流芳的。”
      ?!
      王忠嗣闻言瞠目结舌,两臂用力将她高高抬起与自己对视,震惊,疑惑,还带着那么点恍然大悟,然后又变幻成不敢置信。
      岳琳笑嘻嘻地欣赏着他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当读出他眼中的了然时,问他,
      “怎样?现在还生不生我气啦?”

      回答她的,是王忠嗣暴烈的亲吻。
      王忠嗣一个翻身,将她狠狠压在床上,犹如狂风入境,猖狂得在她唇间,在她身体上肆虐。
      “恩~疼~”
      岳琳娇气地嘤咛,唤得将军立即放柔了动作,只嘴上手下坚决而迅速,没一会儿,两人就衣衫半敞,半裸相对。
      王忠嗣停在岳琳上头,喘息严重,哑着声音问她,“想不想要我?”
      岳琳双手双脚缠得他更紧,无言地给出答案。
      王忠嗣宽大的手掌抚顺她额角纠缠的乱发,忍耐着,“再等等,到了东阳,咱们立即成亲,到时候,再……”
      王忠嗣话没说完,却被门外娇滴滴一声唤打断,只听媚得滴水的声线叫道,“王将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聚散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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