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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欲知难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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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嗣醋意大发怒气冲冲地回去了,岳琳又气又疼,不多时想起光顾吵闹,裴御史那头的大事竟也没来得及告知他,有心传罗五往将军府一趟,又不愿先服软。心绪百转千回,干脆曲膝靠在榻上,无精打采地发呆。
娟儿正在房中将今日晒好的衣衫叠进柜中,岳琳叫住她,直截了当,“娟儿,在你心中,你家娘子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娟儿被问得莫名其妙,瞧她家娘子如此严肃的神色,叫她怎么答才好。
娟儿是个实诚的识烟火的丫头,她家娘子与将军吵架,哪回都没被将军这么晾过,娟儿上前添一杯温茶到岳琳手中,劝道,“娘子,您也别急,将军心中有您,过不得几日总又过来哄着了。只您既然问到奴婢头上,奴婢还是要劝一句,将军再宠着惯着那他也还是将军,日后您这脾气可得收着些,万一哪天真给气跑了,落进公主啊别家小娘子手中,奴婢看您找谁哭去?”
岳琳:“……”
“娟儿,你到底哪头的呀?”
娟儿看了岳琳一眼,摇着脑袋继续收拾床铺,“天儿不早,娘子洗洗就歇吧。”
一觉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娟儿一抖被子,从被面上落下一块赤青玉佩,娟儿连忙拾起交到岳琳手中,“娘子,这您可收好了,让将军知晓您这般不爱惜,又有一番闹的。”
岳琳盯着手中玉饰,心想不就它惹的祸吗,转头瞅向妆奁中引得王忠嗣大发雷霆的那些东西,事情终要水落石出。
“娟儿,你家娘子同李昱到底怎么回事呀?”
她并未在“娘子”后头带一个“我”字,她问的是“你家娘子”。就冲李昱在娟儿跟前毫无顾忌的态度,岳琳相信娟儿多少清楚些内情。
娟儿听她提起李昱,转身非常不认同的语气,苦口婆心劝,“娘子,您别再折腾了!璞玉楼那位虽说待您不错,可您已经有将军了,再说当初,当初那件事也过去了,您可不能再犯糊涂!”
岳琳要听的就是当初那些事,她伸手将娟儿拉至榻上安坐,含糊扯一个理由,问她,“从前的事过去那么久了,我回来又病过一场,好多事也记不清。娟儿,不如你把从前那件事再同我说一遍?”
“娘子,你……”娟儿对她家娘子反常的状态实在担忧。
岳琳却不理她此时纠结,坚持道,“娟儿,你再讲一遍,从前的事。”
娟儿无法,只得皱着眉头边回忆边将从前那些事细细说与她听。
其实许多往事娟儿也不甚明了,那时贴身伺候岳琳的蝉儿,在东窗事发过后早被卖出府去,此时娟儿只囫囵讲个大概。
“李郎君是咱们夫人的旁亲,时常走动,娘子您同他一向亲近,他常过府来接您四处玩耍,那时我们都以为您同他两情相悦,只等在大娘子后头捅破窗户纸将亲事定下来。谁知有一日您气呼呼回屋,将妆奁中李郎君送的金贵东西砸了大半,只说他好大的胆子,对您起了那般龌龊心思。我们后来问蝉儿才知,李郎君今日求娶,您根本就不答应,原来您对他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往后李郎君再来,你就不冷不热的,可他还是常常想法子弄来新鲜玩意逗您开心,没多久您就又欢欢喜喜与他一道出游了。”
岳琳听到这里,只觉万分庆幸,亏得前头那位将妆奁中物什砸去大半,不然今日王忠嗣那厮还不气歪了鼻子!可是岳娘子,这是重点吗是吗?
岳琳含笑又听娟儿继续,“有一日老郎君回府,只说订好大娘子的婚约,将她许给了王将军,没想到您听后大发脾气,饭也不吃就跑出府去,那日竟一夜未归,第二日清早,是李郎君将您送回府的,您回来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同郎君夫人还有大娘子挨个认错。但终是在外一夜,落人口舌,老郎君和夫人只想着将大娘子与将军的婚事赶紧办了,也好尽快将您嫁给李郎君。却没想您面上服软,心里头却另有计划,将军出征前半月,就将大娘子弄得出不了房门,府中急成一团,四处寻郎中为大娘子瞧病,谁知这当口您又留下封信追着提前出征的将军去了西地。老郎君同夫人把蝉儿关进柴房,审了几天,蝉儿才将事情交代出来,这才知晓大娘子的怪病也是您弄出来的。”
娟儿点点头话音落下,二娘子闺房之中一片默然,岳琳听完愣神无语,娟儿一口气讲了颇多,听似许多信息有待消化,可说到底,仍无从判断前头岳琳同李昱究竟纠缠至何种地步。还有那关键的一夜,就算,就算李昱是送岳琳回府之人,那也不代表这一夜就定是同李昱一起过的呀。
岳琳做事从来都凭她那一腔孤勇,小聪明耍得自然,心虚害怕也坦坦荡荡。她同李昱究竟如何,除了李昱本人,谁还能给她答案。
可这事也讲究策略不是吗,岳琳却没什么机会学那谋定而后动的一套。李昱给她的印象,虽有城府却也坦白实在,对自己多有裨益,加有魏飞雪搀和其中,于是岳娘子在熬过又一个不安稳的夜晚之后,毫不犹豫带上娟儿往璞玉楼而去。
彼时,魏飞雪同李昱正头挨头亲密凑在一堆儿,观赏一枚将将运进楼中的原石,两人边看边用手掌横来竖去比划,好不投入。
“咳咳!”岳琳清清嗓子,在上回那位喘气不匀的婢女秋霜的指引下,找到这二位,含笑走上前。
“呀,你今日怎有心情来这儿?”魏飞雪见到岳琳十分惊喜,调笑道,“最近满城风雨,还以为二娘子整日躲在房中泪湿满襟呢!”
“我还不是挂着你的病,一些日子没来,可又犯得厉害啦?”这个弯岳琳还是会转的,满口问候她。
李昱立在原处一步不迈,唇角挂笑闲看二女相互打趣。
岳琳这趟主要找他,人家却不接茬,上回分别闹得不愉快,但怎么说李昱也花费心思给她雕了一支绝无仅有的稀罕玩意送进宫中,自己承情总要投桃报李,于是,岳娘子十分没有节操地冲李昱打招呼,她已选择性遗忘之前扇过人家的那一耳光,真是无赖。
“李郎君,别来无恙啊。”
“尚好。”她这一趟回来判若两人,李昱怎会心中没数,只这没心没肺的脾性仍与从前一般无二,李昱真不知自己该开心还是难受。
大家都是通透人,总这么装模作样委实别扭,“那个,飞雪啊,”岳琳表明来意,“我今日来有事想同李昱聊聊,你看……”
“岳琳我告诉你,别落得只能给王忠嗣作妾就又想起他来了,”魏飞雪纤手一指李昱,警告她道,“你少给我打歪主意,午时留下用饭,我倒要看看你这回又闹什么幺蛾子!哼!”
飞雪显然不满意,说完拉着尽量想当自己不存在的娟儿一同往后头知会厨子,添筷子加菜!
留下岳琳无辜地摊开双手,李郎君,冤枉。
李昱端出苒苒青竹之姿,并不开口讲话,只走至院中石案前坐下,当没有岳琳这个人似的,观水烹茶,犹然自得。
岳琳跟过去在他对面矮身坐下,支肘淡看他一手娴熟的煎煮功夫,当真赏心悦目。
李昱杓沫添茶,盏中茶滚水涌,斟其杯中,岳琳就着清茶淡水,又看又闻,尝一口,涩尽甘来。
岳琳安静一笑,赞道,“好茶!”
李昱寡淡开口,终于问她,“又来做什么?我答应过,这趟你追得到王忠嗣,往后再不会找你。”
哦?还有这一回事,岳琳心中惊讶,“那上回赏什么兰花?不知道被你害得多惨。”
“那回是岳夫人唤我前去,”李昱情绪微动,懊恼回嘴,“我若事先知晓你要同王忠嗣进宫,必不会再去找你。”
不等她开口,又冷冷补上一句,“怎么?上回被王忠嗣恼了?”
何止上回,这回恼大发了。
“李昱,从前的岳琳也会医术吗?”岳琳突兀一问。
李昱一派清冷神色这才改变,他轻轻凝眸望来,岳琳从不知李昱还有如此不善的一面,“不,从前的琳儿不会。她稍微行些路脚酸,也定是怨我半天。”李昱答道。
“那你为何不问?”
“我问了你就会答?呵呵,岳琳,你如今做支簪子都只敢让飞雪拿图稿回来,我又能指望你同我说实话?”李昱将茶杯置于案上,身体后仰,一脸嘲笑地看向岳琳。
岳琳不恼,提议说,“李昱,那不如我们聊聊从前的岳琳吧。”
李昱拧眉不语。
“从前的岳琳同你很好是吗?”
李昱仿佛听见什么笑话,毫无诚意地无声嗤笑,回望岳琳半饷,夸张点头认说,“对,很好。”
他越是这样岳琳越心中没底,探身追问,“哦?有多好?”
“哈哈,”李昱笑出声来,“怎么?岳琳,巴巴跑来套话,是怕王忠嗣翻旧账?”
这话说得岳琳脸红。
李昱看她这一副被拆穿心事的模样,心酸失望,有什么比她来不及想要掩饰同他的过去还叫人死心?
李昱决绝起身,负气丢给她最后的话,“岳琳,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告诉你,你就带着关于你不忠的揣测安心嫁你的王忠嗣吧!”
李昱漠然转身,正打算远离这个无情无义狠心绝情的女人,却被她带来的娟儿夸张的叫嚷声绊住脚步,“娘子!娘子!你快去看看!”
李昱望向随后进来的魏飞雪,沉声问,“何事?”
魏飞雪看也不看他,气愤地朝岳琳骂去,“岳琳,滚去管好你家王忠嗣!他是个疯子!”
岳琳慌忙随她们奔至前庭,一见庭中情形,心惊胆颤,冲上前厉声喝止,“王忠嗣,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