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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花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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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江南总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潮湿阴寒。
湖边小筑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子,她身着黑衣,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左边脸上带着一个银白的半脸面具,在湖光的映射下显得寒光闪闪,嘴唇紧紧的抿着。她的右手边放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盯着湖面,似乎在等什么人。
“容姑娘。”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华服的瘦高男子便出现在女子面前,他的肩头有些微湿,原本整齐的发丝现在却有些凌乱的贴在额头上。
女子转头看他,没有面具遮挡的右边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你来迟了。”语气一如她的面具般没有任何温度。
“抱歉,庄上有些事情急需处理。”瘦高男子连忙道歉,脸上畏惧的表情一闪而逝。
“目标?”
“什么?”瘦高男子显然没有跟上女子的思路,抬起头接触到女子冷然的目光,一愣,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推到女子面前,“信封里面有画像,另外这是一千两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一千两。”
“三日后还是在这里。”女子说完拿起桌上的信封和剑便转身下了楼,只留下满脸冷汗的瘦高男子,他不禁回想起几日前听到的关于她的传闻。
容夏,杀手界的后起之秀,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只知道她接了英雄令,杀了罗肃,那个江湖第一杀手,从此她的名字便在江湖上传开,代替了罗肃成为了江湖第一杀手。她要杀的人从来不会失手。
容夏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女的身段婀娜,发如泼墨,天生一双桃花眼,嘴唇就算不涂唇脂也鲜艳无比,男的模样俊俏,看起来满身书卷气。如果他们不是满身泥水并且狼狈的趴在地上,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感觉。
“求你,不要杀我们。”男子挡在女子面前,仰头看着容夏,任由雨水击打在俊俏的脸上。
容夏没有拔剑,杀这样手无寸铁的人,不需要拔剑。她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人,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脸上的面具依旧寒光闪闪,耳边依稀有雷声滚过,她不喜欢这样的雨夜。
“有人顾我,杀你们。”
“求你,放过我们。”说话的是男子身后的女子,她伸手抓住男子挡在她身前的手臂,“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我已经收了定金。”容夏看着女子,觉得头有点痛,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茧而出。
“多少钱,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这只金钗是京城手艺最好的工匠做的,还有这个镯子,我都给你。只求你能放过我们。”女子急忙取下头上的金钗和包袱里的金银珠宝,一股脑的丢到容夏的脚下,被雨水打湿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恳求。
“我不要这些。”容夏看也没看脚边的金银珠宝一眼,她觉得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拖了太长时间,她伸手在腰间摸索着,不需要用剑的时候她都是用匕首代替。
“不!不要杀她!”男子见容夏拔出匕首,突然发力直朝着容夏扑过去,如果是在以前容夏绝不会允许有人近她身一尺的距离,但是这次她却被男子狠狠的扑倒在地。
倒地之前容夏的脑子里闪过一副画面,同样是这样的雨夜,同样是这样的情景,不同的是挡在女子面前的人却是自己!
那个女子,是谁?
匕首脱手,男子捡起地上的匕首,看着躺在地上失神的容夏犹豫了片刻,起身拉着身后的女子没命的狂奔。
“杀了她!”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容夏的脑子里不断回响,“杀了她!”“杀了她!”
容夏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一幕幕的画面不断的在脑子里闪过。
“带我走。”身穿白衣的女子朝她伸手,脸上满是泪痕。
“杀了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拿着一把漆黑的剑向她走了过来,颤抖的手指着一旁跪坐在地的白衣女子,“这样你才能成为真正的杀手。”
“不,不要,师父,求你。”容夏躺在地上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脑子里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直搅得她觉得脑浆都快要爆裂而出,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颤抖的手倒出一粒塞进嘴里。过了半响,她才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摸了摸带在左脸上的面具,你到底是谁?
最终容夏还是杀了那一男一女,但是她却不再接任何一笔单子,自从那夜以后似乎她头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伴随而来的还有每晚的同一个噩梦。她决定回去找妙手回春,给她配置止痛丸的人。
容夏找到妙手回春时,他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
“你来了。”妙手回春见到她似乎并不吃惊,“是否有问题想问我?”
容夏点头。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他放下手里最后一颗白子,笑着说了句,“果然还是输了呀。”便带着容夏来到后面药庐的一间似乎荒废了很久的屋子。
“这是我师姐生前住的屋子。”他伸手扯下门前的蜘蛛网,“她说你有朝一日一定会找来的。”
“你师姐?”容夏不解的看向妙手回春,似乎等着他的回答。
“是啊,我师姐。”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惋惜,“这世上什么病都能治,唯独心病最难医。”
他见容夏不语,继续说道:“我师姐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我的医术实不及她二分之一,师父原本打算把药谷交给她,但她却始终逃不开一个情字,最后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上。”他歪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容夏,“那个人便是你。”
似乎就是为了等待容夏脸上惊愕的表情,他满足的一笑,“进去吧,不过你只能待到下午。”
容夏果然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了药谷,她走的时候妙手回春就站在谷口,手里拿着一把包好的古琴。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但是师姐说她会在君山上开得最茂盛的那棵桃树下等你,一直等。”
七月,君山上的桃花开得正是最茂盛的时候,容夏牵着马寻找着妙手回春嘴里那棵最茂盛的桃树。在她眼中似乎并看不出哪棵桃树开得最茂盛,她只是牵着马慢悠悠的漫无目的的走着,背上背着出谷时妙手回春给的古琴,剑挂在马鞍上,脸上依旧带着那半截面具,似乎已经与她的皮肤融为一体。
她就这样走着一直走到山顶,突然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棵桃树开得似乎格外的茂盛,风吹来,花瓣飘落,也吹起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摆,和满地的荒草。
容夏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一涌而出,划过她冰冷的脸颊,润湿她苍白的嘴角,她踉跄着往桃花树下走去,那里除了开得正茂盛的桃花树以外,还有一座长满了荒草的坟墓。不远的距离她却似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走了过去,然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她伸出颤抖的手拨开墓碑前的荒草,待看清楚墓碑上的字时,她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情绪,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那个她深爱,但是却刻意忘记的人此刻正躺在这坐荒草遍布的坟墓之中,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怎么挡也挡不住。她还记得她温软的身体,还记得她在耳边的低语,还记得自己曾经许诺要带她去一个满是桃花的地方,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但是,自己却亲手杀了她。亲手杀了那个自己深爱的并深爱自己的女子。
容夏只觉得胸口好难受,似乎有人伸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捏碎它。容夏希望有人捏碎它,那样就可以不那么难受。
容夏就这么在地上跪了一夜,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墓碑上的字,仿佛透过这块墓碑能看到墓里正安睡的人。
第二天,容夏拔光了墓周围的野草,她摘下一直带在自己脸上的面具放在墓碑前,由于长时间没有见光导致她的左脸苍白异常,“你曾说最不喜欢我带面具的样子,以后,我再也不带了。”然后她对着坟墓弹了一夜的琴,以前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弹琴。
第三天,容夏用桃树盖了一座简单的木屋,她决定以后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你以后带我去一个满是桃花的地方好不好?
好啊,到时候我们还要盖一座房子就住在里面,哪里也不去,我还要每天听你弹琴,喝你给我酿的桃花酒,然后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再也走不动了,然后一起走奈何桥,你答应我一定不要喝孟婆汤,这样下辈子我就还能找到你。
嗯,我一定不喝,我要一直一直陪着你…
四至六月的桃花,是桃树桃树结果的时候,名为桃花扇。
七至九月是金秋之时,为金当令,故名为桃花刀。
十至十二月为冬季,是伏藏之际,是享乐的季节,不免饮酒作乐,故名为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