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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花魁大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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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之中,神界与仙界合为“上界”,既俗语中的“九重天”。从第二重天到第九重天,都属于神界管辖。第一重天便是仙界,按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被划分为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与中心五大区域。
孟子山在青龙之天,横跨人界与仙界,山上的主要住民是树木之灵。
此山虽面积只有一百五十万亩地,与其说是蕞尔小国,不如说更像个丛林部落。但因树灵都可住在树上,所以空间利用很是到位。车辇穿梭在树林间,粗壮树干上开了无数门与窗,或有人索性把房子吊在树梢上,远远望去,便好像树梢上挂满了小灯笼。
树灵的风俗很是独树一帜。开学第一天,便有助教带着即将入学的学生,乘坐飞轿,向他们做一日游介绍。
飞轿足足有一个书塾那么宽,周围停了八只瞿如鸟,正在吃车夫送来的饲料。在阳光下,它们翅上的青羽亮得仿佛会冒油。
轿上,芷姗本与一群朋友相聊甚欢,一见尚烟上来,笑容僵了些,便低头在身边的姑娘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姑娘不住地看尚烟,眼中生了些防备。
尚烟也不想去招惹芷姗,自个儿在飞轿前排坐下。随后,八只瞿如鸟叫上两声,“瞿如”“瞿如”的,便展翅而起,拖曳着飞轿,翱翔在孟子山高空。
树灵飞行能力不强,所以远行时,他们也会乘车轿或骑鸟。若不是到极远的地方,譬如说只想去高处一份粽叶饭,他们便会直接轻点足尖,吹散的蒲公英般,轻轻飞到铺子前,以竹片货币做交易。
尚烟早已对孟子山做好了功课,当地风土人情,也了解得七七八八。能亲眼目睹书本上的一切,与所学知识对比,她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得聚精会神。
及至林间城中央,尚烟听见了鼎沸人声,丝竹之乐,其间夹杂着年轻男子的吆喝声。她顺势望去,发现最热闹之处,有大片华楼翠阁,峻宇雕墙,参差错落,美仑美奂,连屋檐都有六种艳丽的颜色,与其它楼房很是不同,从中走出大量男子,个个年轻俊美,衣裳鲜艳,笑声清脆悦耳,接送着客人。
“助教先生,那是什么地方呀?”有学生举手道。
助教又咳了两声:“那些是快活楼。”
“什么是‘快活楼’呢?”
“就是让客人快活的楼。”
尚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些羞涩,只当没听到,不想,一个姑娘在她身边大声道:“这你都不知道?树灵一族的外貌都很好看,所以此处花街柳市也很是兴旺呢。这快活楼嘛,便是兔儿爷卖的地方啊。”
尚烟回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个少女。这少女和她差不多年纪,生着火枫般的红发,眉飞色舞的丹凤眼,相当美貌,用“华如桃李”来描绘,再合适不过。然而,她说起话来,却相当不拘小节,让在场男学生都汗颜。
那提问的学生道:“原、原来是以色谋生的地方……”
“‘色’?那怎够。”红发少女大笑道,“此处兔儿爷竞争激烈得很,只靠脸是无法成为头牌相公的。有名的相公,往往都是花魁大赛入选者。花魁大赛选出来的,个个儿都是十项全能美青年,服侍得你爽上天!”
助教赶紧道:“好了好了,快活楼的话题就此打住,我们继续讲孟子山的异兽……”
“花魁大赛?”尚烟像是听了一门自己完全不懂的语言,对红发少女道,“还是男花魁?”
“对,男花魁大赛,五年一届,可隆重了。今晚便有总决赛呢。咦?”少女凑过来看尚烟,“你……是不是在永生梵京念书啊?你看上去好眼熟!”
“小时曾有过,现已不在了。”
“啊!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少女击掌道,“你是那个那个……就是爹爹为了纳妾,把娘逼死的昭华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尚烟的脸都气绿了,但也没发作,只淡淡道:“好好讲话。”
“哇,对不起!”少女赶紧捂住嘴,愧意满满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是站你这边的!”
原来,这少女便是个没心没肺,心直口快的姑娘,朋友一大堆,也经常得罪人。尚烟察觉到她也没恶意,不打算和她计较太多,只道:“没事。”
少女又凑近了一些,喜道:“我叫祝融火火,你叫什么呢?”
祝融氏是有名的火神氏族,是第六重天——火域天的第一氏族。她姓祝融,又叫火火,真是好热的名字……
尚烟道:“我叫叶尚烟。”
“‘叶’尚烟?你和爹姓?为何不和娘姓啊?”
尚烟没好气道:“你跟你娘姓吗?”
“我跟啊。连我爹都跟我娘姓。想我爹刚和我娘成亲时,我爷爷奶奶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以后你便不再是我们家人了,是祝融家的人了。我娘则在一旁宽慰,拍拍我爹的肩说:‘夫君既嫁到我家,我自不会亏待他。’我爹感激涕零,一把将我娘抱在怀里,道:‘娘子,以后我便是祝融氏的男子了。’”
“说得如此逼真,跟你亲眼看见似的。”
“我是亲眼看见了啊。”
“……”
信息量太大,尚烟有点扛不住了。但她很快想起,火域天是母系社。祝融火火的家乡是火域天首府弥勒,更是母得不要不要的。女人在家中的地位,跟蜂后、蚁后在它们各自巢穴一般。若是丈夫性情不温柔,不够三从四德,被妻子揪耳朵、甩五指山,是常有之事。
尚烟忽的想起,她刚转学到永生梵京第一天,在天阶上曾遇到一家三口,那妻子便揪过丈夫耳朵,小女儿有一头爆炸了一样的红头发,还对自己挥过手。她击掌道:“我想起来了,火火,咱们是见过的!”
“你终于想起来啦。”火火撑着面颊,笑盈盈道,“那时你还不会飞呢。”
看了尚烟一会儿,火火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小虎牙:“你不会,现在,还不会飞吧?”不待尚烟回答,她摆摆手,似在安慰自己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娘说,只有傻子才长大了还不会飞的。”
“……”
“对了,烟烟,你可知道,今天下午便是花魁大赛总决赛呢。”火火奸笑道,两条斜飞的眉毛原颇有英气,却跟毛毛虫似的上下蠕动,“说实话,这便是我来孟子山修行的原因。待会儿这边结束了,咱俩去瞻仰一下大花魁的风采?”
“我们俩?”尚烟指了指自己,小声道。
“相信我,会很好玩的。”火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届参赛者多如牛毛,比赛过程扑朔迷离。我楼上卖粽叶饭的两个大娘都在观赛,为了大花魁花落谁家争得唾沫横飞,粽叶乱扔,都快打起来了。”
“她们支持不同的花魁吗?”
“当然不是,她俩和我一样,原本支持的是同一个人。他原本遥遥领先,可是决赛杀出一个后起之秀,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其中一个大娘认为,后起之秀肯定拿不了第一,另一个大娘观点相反。”
“为何?”
“小紫公子在很多科目中表现太差,简直像是来砸场子的,全靠那张小白脸罢了,当然没我们支持的那位发挥稳定。”
“小紫公子?”尚烟皱了皱眉,“这名字也太娘了吧?”
“是啊,小紫公子,名字也不怎么样。”火火嫌弃道,“真是完全比不上我们桃水相公。”
“什么相公?”
“桃水相公。“
“……”
“你那是什么表情?桃水,乃‘桃花有意随流水’之意,岂不甚美?”
尚烟道:“若取名‘橙果无心坠赤汁’,亦甚美。”
途中,飞轿整个停了一下。
随后,在仆从的拥护下,一个骑着鸾鸟的少年飞了过来。只见他锦衣华袍,文质彬彬,但不管他说话多么儒雅,都掩藏不住眼中的自命不凡:“各位,对不住,今早家父带我会见了一位来自释迦天宫的贵客,我急急忙忙从万宗法城赶到孟子山,是以来晚了些,在下在此为各位赔不是了。”
释迦天宫是天帝的宫殿,万宗法城是水域天的首府,稍微对神界有点了解的学生,都不由低声讨论起这位贵公子来。
在助教的引领下,那锦衣少年走向坐席,风雅中夹着些端着,谦虚中夹着些倨傲纵逸。路过尚烟身侧,他碰到尚烟的胳膊。尚烟把手收了回去。
“这位妹妹,不仔细撞着你了,望祈恕罪。”
锦衣少年嘴上这么说着,不经意看了尚烟一眼,却中了魔了。
“不碍事。”尚烟正眼也不给他,只是继续俯瞰飞轿下方的田埂。她的鼻梁挺翘端丽,鼻孔因细小而显得贵气,看得少年眼珠动也不动,直直地杵在原地。
时逢夏季,树灵农民也没闲着,除了收割小麦,便是播种大豆,或是弯腰除草,或是引水浇地。他们的步伐勾勒出了山峦的轮廓,他们的双手描绘出了农耕的画卷。这些景象在九莲也有,但神族播种、收割的方式与树灵大为不同,总是轻飘飘地飞在田野上方,播种也跟天女散花似的。这般亲自下田的,尚烟还是第一次看见,一颗心都飞到了轿外,根本没心思搭理这神族浮浪子弟。
少顷,锦衣少年身边便多了个芷姗。
“韶宇哥哥,你终于来啦。”芷姗含情脉脉地看着锦衣少年。
“方才我不慎碰到了这位妹妹,正向她赔不是呢。”
火火奇道:“你是共工氏?”
“不错。”
尚烟愣了一下,回头多看了少年两眼。原来,这人便是和她定亲的共工韶宇。
韶宇被她这样一看,误以为她对自己颇有好感,忙整顿衣衫,昂首挺胸。
火火道:“共工氏竟也会来孟子山修行?难道不是应该去佛陀耶的吗?”
芷姗道:“这是人家韶宇哥哥自己的事,我们旁人不好多问的吧。”
火火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很穷的那种共工氏。”
芷姗:“……”
尚烟:“……”
共工韶宇有些不悦了:“在下共工韶宇,共工鹏鲲之子。”
听见“共工鹏鲲”四个字,在场的仙族、灵族学生都惊诧万分,又掀起了一波新的讨论。
“共工韶宇,共工少雨……”祝融碎碎念道,“喂,你爹不是水神共工吗,为何要取这种名字?好不吉利啊。”
见祝融非但没被“共工鹏鲲”四个字吓到,反而说更加气死人的话,共工韶宇甚想拂袖而去,但又见她与旁边的绝美少女坐在一起,还是拱手道:“依姑娘之见,这名字不好,怎样的名字才好?”
“这样,取个小字吧,跟你大名互补一下,如何?”
“姑娘请说。”
“共工水水。”
众人:“……”
共工韶宇即便笑着,嘴角也在抽动:“不是,姑娘,我看你头发是红的,莫不成是祝融氏,那你可是‘祝融火火’?”
“哇噻,你居然知道我!我的名字果然妇孺皆知啊!”
韶宇再不想搭理火火,只对尚烟拱了拱手:“在下共工韶宇,还敢请教这位妹妹尊姓大名?”
“叶尚烟。”尚烟心不在焉道。
共工韶宇大为震撼。
原来,她便是尚烟!她便是他的未婚妻,昭华氏神女!
“叶?”共工韶宇稳住情绪,明知故问道,“芷姗,这便是你姐姐?”
他已极力掩饰了,但芷姗心思缜密,又如何看不出他的动荡。她深深记得,韶宇看见自己时,虽眼有桃花意,却不曾如此不淡定。
当下,她想起前一夜,雁晴氏和到她的房间的话:“女儿,你可看到了?你崇拜那叶尚烟,上赶着想和她成为亲姐妹,人家是怎么看你的?你怕是忘了入叶府前,我们娘俩儿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了——被人指指点点,受尽了窝囊气,都是因为那昭华氏羲和让娘家出来阻挠。如今,她家里虽然倒台了,但尚烟始终有你这辈子都赶不上的血统!待她嫁到你韶宇哥哥家中,新仇旧恨,全都会找你算账的!咱们娘俩儿,只等着再次被尚烟赶出叶府吧!”
此刻,芷姗心底对尚烟那点仰望,早已被满腔羞愤取代。她假笑道:“嗯,共工哥哥,这是我的姐姐尚烟。她虽然个性霸道了点,有点喜欢抢我的东西,但也是个好姐姐呢。”
“抢你的东西?”
“是呀,小时候她看上了我的东西,便死活也要我把东西送给她。”芷姗弱弱地叹了一声,“当时我也是不懂事,没舍得给她,便闹得姐妹俩不太愉快了……”
共工韶宇道:“是什么东西?”
这故事尚烟全无任何印象,还道是自己忘了,也认真听芷姗说着。
“是我的鹭毛簪。”芷姗看了尚烟一眼,“我拒绝姐姐后,她便把鹭毛簪接从我头上拽了下来,把我头发都拽了一地,说我配不上那么好看的簪花。我当时哭闹不止,跟爹娘说那是我的鹭毛簪,爹爹也劝她把鹭毛簪还给我,可姐姐呢,是刚烈的性子,当场便要上吊自刎。后来,还是我娘说,妹妹应当让着姐姐,便让我把鹭毛簪送她了。你说,我这姐姐个性是不是有些霸道,又有些有趣?”
这故事说得旁人都纷纷咋舌,看着尚烟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