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却多情（上）：神界篇》君子以泽

35、第十二章 赤狐幻境

　　“没有没有。”尚烟摇头。
　　“先不要动，我帮你看看。”
　　紫修重新牵起她的手，仔细检查她的伤口。尚烟觉得头皮都麻了，道：“没事，我自己用金莲吟治疗一下便好，不是大伤。”
　　紫修将食指放在唇上：“嘘。”将食指收回来，握成拳，嘴里低低念着什么咒文。紫光从指缝中漏出，照亮了少年年轻宁静的脸庞。他的睫毛微抬，手心也缓缓张开。他手心中，蓝紫花朵快速盛放，花瓣巨大呈心状，花蕊却黄金丝绒般，娇艳欲滴，亭亭玉立，将这昏暗的地窖照得莹莹发亮。而后，大片蓝紫色的蝴蝶飞了过来，落在尚烟的伤口上。
　　尚烟吓了一跳，又想抽手，却被紫修牢牢握住。
　　“不要动。”紫修轻声道，“别吓着它们了。”
　　接着，蝴蝶采蜜般亲吻着尚烟的伤口，伤口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尚烟诧异道：“这是……”
　　“灵蝶之吟。”紫修抬头，对她微微笑道，“治愈很快的。不疼吧？”
　　其实，比起灵蝶，他的笑容更治愈。
　　尚烟摇头：“一点都不疼。可是，你不是魔族吗？为何使用了治愈术没伤着我？”
　　“因为这不是暗系治愈术。这花虽是魔界的修罗花，我用煞气将它变幻出来，召唤来的灵蝶却是灵界生物，可以治疗神族的伤。”
　　“竟有这样奇特的术法。”尚烟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你自己发明的？”
　　“嗯。小时刚来到神界，我经常看见神界小动物受伤，它们又害怕煞气，我便研究了这召唤术为它们治疗，不想还有为朋友派上用场的一天。”
　　尚烟道：“那方才我看到了紫鹤……”
　　“那也是我以前研究的，可以提高作战速度。”
　　尚烟竖起大拇指道：“紫修哥哥，我以前当你是单打独斗的高手，不想助人也是一把好手。”
　　紫修自然知道她所指得是谁，只笑笑：“话说，幻境中冒出一只狐妖，说明极可能还有更多的，也在幻境之中。”
　　“这是不是说明，这狐妖是有预谋地进入幻境中的……”尚烟抬头道，“不好，我们得赶紧下去救灵灵。”
　　“嗯。”
　　二人一同接着往隧道下探索，果然，中间又一口气蹿出五只赤狐妖。尚烟释放出元阳劲封，将自己和紫修罩住。
　　紫修道：“元阳劲封消耗神力太大，也会减慢速度，不要用了。你只管动手打。有我在，别怕。”
　　“好，我试试。”
　　尚烟刚扔出空明弹，便听见一声龙吟声响起，在隧道中长长回荡。不知何处冲出一只黑龙幻影，水墨般在空中晕染开，窜入她的双臂。接下来，她再释放出的光团明显比先前大了很多，强了很多，击中狐妖后，狐妖身体颤抖，哀鸣一声，无力跌地。
　　其余狐妖见同伴被击败，愤怒进攻。其中一只眼睛变成纯金色，大大张嘴，对尚烟喷出妖气。尚烟眼前一花，只觉得空气扭曲起来，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一团团黑影，也分不清谁是妖怪，谁是紫修。
　　紫修将拳头握在唇边，闭眼念了一句咒文，便再次张开手掌，手心有魔光浮动。
　　“糟，它会迷惑人的妖……”尚烟晕头转向地说到一半，便见紫黑浓雾从四面八方袭来，在他们上方开出一朵巨大的黑莲。她头顶也冒出一丝丝红光，往黑莲飞去。这黑莲像个吸盘，把带混乱幻术的妖气吸了出来，升成黑雾，蒸发在空中。她迅速恢复了清醒，回到战斗中去。狐妖见自己的攻击失效，愈发恼怒，乱撞乱咬，再无章法，反倒破绽毕露，让她占了上风。
　　在紫修的辅佐下，尚烟很快击败了四只狐妖。她惊喜地回头看紫修：“紫修哥哥，你当真是什么都会啊！”
　　“那是因为你厉害，我的辅佐术法才能发挥强效。”
　　紫修蹲下来，翻开其中一只昏迷的狐妖，从它的毛发中挤出了一只甲虫，举起来看了看。
　　尚烟道：“这是？”
　　“赤狐蛊，一种寄生虫。”紫修拿出一个陶制器皿，将赤狐蛊放入了器皿中。抬头见尚烟一脸疑云，他道：“这是养蛊的器皿，里面温度适宜，也有它们可以吃的昆虫。”
　　“你不仅喜欢小动物，还喜欢……养蛊当宠物啊？”尚烟尽量不露出太失礼的恶心表情。
　　紫修笑道：“不是。将煞气注入蛊中，再到敌人身上，杀伤力还不错呢。等等我示范给你看。”
　　他们往下走了一截，在尚烟战斗时，紫修将蛊从陶器中拿出，眼睛一红，手心中有黑雾冲出，袭入蛊中。便见那蛊整个膨胀起来，不住冒黑烟。紫修将它弹出去，丢向狐妖。接着，“砰”的一声，狐妖炸开，瞬间化作一团血雾。
　　“好强！”尚烟道。
　　“我也是第一次用，效果还不错。”紫修叹道，“可惜稍微残忍了些。还是将它们击晕便好，没必要痛下杀手。”
　　“嗯！”
　　二人又前行数百步，随隧道蜿蜒而下，先后又遇到了六十多只狐妖。因为有紫修的辅佐，尚烟清掉这些妖物，犹如割草。他们还收集了满满一碗赤狐蛊。
　　渐渐地，赤弥灵灵的呼声越来越大。到了阶梯尽头，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子，似是个酒窖。拐了两个弯，他们看见赤弥灵灵被坐在一个椅子上，四肢都被铁链铐住，上了十二把锁。只要她轻微动一下，铁链便会冒出深红色的光，将她的神力吸走，使她无法用术法挣脱。而她之所以能发出声音，是因为堵住她口的布团掉在了地上。
　　“紫修？！尚烟？！”赤弥灵灵慌道，“还好你们来了！快、快救我出去，他们要拿我炼内丹，再杀了我！”
　　尚烟想上前，却被紫修拦住。紫修指了指铁链：“这是魔界混土域产的铁，注入了煞气。神族碰不得。”
　　赤弥灵灵道：“对，你们不能碰，一碰便会被吸干力气。”
　　紫修静静看着那铁链，眼眸幽深，一如夜里的大海。尚烟知道，他正在挣扎——若是碰了这铁链，在赤弥灵灵这里，魔族的身份便暴露了。
　　尚烟道：“灵灵，是谁把你抓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赤狐王啊！”灵灵情绪有些激动，见紫修比了个“嘘”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赤狐王生怕我夺走王位，将我囚禁于此。他和魔界勾结了。”
　　“赤淑雅竟真的结交了外族，对象还是魔族。”尚烟拉了拉紫修的袖子，“走，我们赶紧去找国王陛下。”
　　赤弥灵灵道：“等等！不是赤淑雅啊！是那个狐妖男！”
　　“啊？你是说……现任的赤狐国王花雨？”
　　“对！”
　　“他骗你跟他私奔，然后再关了你？”
　　赤弥灵灵道：“我没跟他私奔。他冒充前赤狐王多次做恶，让她来背锅。”
　　紫修听得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赤狐王是假的，他冒充真赤狐王骗你私奔，结果真赤狐王被他藏起来了？”
　　“不不不不，我跟谁都没私奔！”赤弥灵灵急死了，“因为他篡位了啊！他冒充赤淑雅骗大家，说我和他私奔了，这样便没人怀疑我失踪，是因为被他关起来了！”
　　她被关太久，条理全乱了套，说得乱七八糟。紫修更是一脸懵。
　　联系先前发生的事，尚烟试着总结道：“我知道了。灵灵的意思是，花雨夺走赤淑雅的王位后，把灵灵抓到这里，想用她的元神修炼内丹，增强实力。但因为灵灵消失必然会引起神界怀疑，他便撒谎说灵灵是跟他私奔了。待我们来到赤狐国的幻境中，他因担心引起更大的波澜，便假意帮我们出去，同时假扮赤淑雅杀人，将杀人之罪，嫁祸给了赤淑雅。”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赤弥灵灵频频点头。
　　紫修蹙眉道：“可是，你当时明明跟我说，你心有所属了。”
　　“谁说心有所属，对象便一定得是个男人？！”
　　“难道是女人？”
　　“是女人。”
　　紫修和尚烟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赤弥灵灵道：“并非你们所想的那个意思！唉，总之，先想办法救我出去，别的出去再说！”
　　尚烟道：“这花雨太可恶了，真该把他揪出来质问。”
　　赤弥灵灵道：“我的天，尚烟，千万别有这念头。我们全部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尚烟道：“慢着……这么说，摇甸毕连也是他杀的？”
　　“是他杀的。因为摇甸毕连半夜起来找吃的，经过此间，恰好听到他和东皇炎湃手下的谈话。”赤弥灵灵一脸惊恐地看向酒窖西南方向，“拖到那里杀的。”
　　听到东皇炎湃的名字，紫修像提起了一场千年噩梦：“我不明白，为何会是跟东皇炎湃……”
　　魔界虽与妖界有贸易往来，但通常下等魔族才与妖族打交道。纵使是见妖族王，如花雨这样的，东皇炎湃也不可能直接派人与他们对接。除非，是另有所图。想到此处，紫修的眼睛骤然睁大：“那花草。我想起来了，那花草——”
　　见他面色大变，尚烟道：“花草？”
　　紫修想起来了。先前他闻到的熟悉花草味，他既不是在永生梵京闻到的，也不是在佛陀耶。
　　而是在月魔域。
　　那是魔界花草独有的味道，脱离魔界活不了。但因他离家太多年，已忘得差不多了。经赤弥灵灵这一提醒，又想了起来。
　　“糟了。”紫修回头，神色骇然地看向尚烟，“我们在魔界。”
　　“什么？魔界？！”尚烟和赤弥灵灵异口同声道。
　　“是，幻境之外，是魔界。”紫修明白了，花雨不抓别人，偏偏要抓他的未婚妻，是为了勾他出神界。
　　“他们找到我了……”紫修低低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他们是来杀我的。”
　　“谁找到你了，谁来杀……”尚烟顿了一下，忽道，“东皇炎湃的人是来杀你的？”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聪明啊，紫修殿下，这么快便猜到了。”
　　三人整齐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幽暗隧道前，火把莹莹摇晃，花雨卷着雍容的毛皮披风，嘴角有些红肿，带了一丝血迹，已被处理过。他眼中的风情不再，只剩下了冷冷的杀戮之意。
　　紫修挡在尚烟面前，警惕道：“你骗灵灵来妖界，便是为了杀我，再吸食灵灵的元神，一箭双雕么。”
　　“赤弥灵灵可不是我骗来的，是她自愿来的。如她所述，她‘心有所属’。我不过将错就错罢了。”花雨叹了一声，理了理卷曲的红发，“可惜啊，你这小花心怪，满心都是尚烟这丑丫头，根本不关心你美貌未婚妻去了何处。若不是我用法术强行把他们拉下来，恐怕你也不会这么快上当。”
　　“别废话了。动手。”紫修拿出腰间器皿，防备地后退两步。
　　“哟，你一个病弱魔族少年，毛都没长齐，便想和千年大妖一战，真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虽然魔王吩咐过，不能杀紫修，要活捉，但是，他也说过，砍掉你一只手、一条腿，不是大问题……”花雨慢慢将手掌向上抬起，眼睛在黑暗中冒出一丝精光，宛如野生狐狸的瞳孔。
　　想到紫修不能当着赤弥灵灵使用魔族术法，尚烟挡在他面前：“有我在，你别想伤害紫修哥哥！”
　　“我早说过了，若是你爹亲自出马，还可与我一战，你这黄毛丫头，也敢嚣张？你还是乖乖躺平，留给我修炼内丹吧！”
　　突然，花雨五指指尖冲出指甲，每一根足有七寸长，锋利如细剑。他俯冲而来，一股千年妖气亦铺天盖地袭来，随着他奔跑的步伐，震碎了二十多坛酒。只听得“乒乒乓乓”的破裂声响起，小小的地窖里杀气腾腾，混杂了浓郁的酒香。
　　紫修身形一闪，躲到安全处，辅佐尚烟。尚烟运起体内神力，使出元阳劲封，再向花雨扔出空明弹。随后，“嗖嗖嗖嗖”“当当当当”声响起，地窖里似爆发出了焰火礼花，紫、金、红三色光芒交错，三人交手了二十余个回合。正如花雨所说，三人实力悬殊太大。加上尚烟无法使用剑法，实力大减，和紫修便落了下风。
　　赤狐一族最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妖力，更在于身法。花雨又是赤狐之王，其战斗速度之快，不言而喻。只见他身影乱窜，真如赤狐般迅捷，每一次冲过来，都会将尚烟和紫修击退好几步，还能避开紫修的煞气蛊爆。每一次他们重新站稳身子，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便又迎来了一次花雨的爪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