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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床共枕 ...

  •   温锦言颤悠悠地睁开眼睛,白炽的日光灯晃得他头晕目眩。全身每块肌肉都处于被电击过的麻木状态,腹部却是一抽一抽的痛,仿佛被人用利刃捅过,痛不可言。

      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用了这么大的劲,简直就是想谋害他的性命。

      “清歌,大乌龟醒了!”阮承光激动地叫道。

      温锦言很想抽打小萝卜头一顿,无奈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温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阮清歌把早就准备好的红枣汤拿过去,让阮承光喂他喝下去。

      温锦言想出了一百句训斥阮清歌的话,只可惜连说出半个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他就着阮承光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温的红枣汤,满口醇厚的甜味,滑入食道,胃里渐渐泛出了一股暖意。

      阮承光见他没什么大碍,回到书桌前,打开语文书,朗声读道:“猜一猜。两棵小树十个,十个——”他不记得“杈”字怎么读,指给阮蓉看。

      阮蓉摊开阮清歌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阮清歌说道:“杈,树杈的杈。”

      阮承光“哦”了一声,继续朗读:“两棵小树十个杈,不长叶子不开花。能写会算还会画,天天干活不说话。”

      得到妈妈和外婆的掌声,阮承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旁的温锦言切了一声,这种简单的诗句,他五岁就会读了。

      阮承光听出他的不以为然,瘪着犹如樱桃一般娇嫩的小嘴。翻到下一页,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念道:“大乌龟,小乌龟,天天就会骂啊骂。摔一跤,疼死啦,躺在床上起不来。”

      温锦言瞬间黑脸,挣扎着要爬起来打阮承光,还没坐直,就跌倒在床上。阮清歌脸色微变,低声喝道:“承光,不准乱念。”

      阮承光低低地“哦”了一声,怏怏地读道:“小黄鸡,小黑鸡,欢欢喜喜在一起。刨刨土,捉捉虫,青草地上做游戏。”

      读完后,阮承光收起语文书,打开数学练习本,开始做计算题。他斜眼瞄着温锦言,见温锦言也在斜眼睨着他,就朝他扮了个鬼脸。

      温锦言心中的火气又一下子冒了起来,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环顾四周,这里大概是阮清歌和阮承光的房间吧。简易的家具,谈不上任何装修,倒是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声母韵母和数字,让单调的房间一下子生动起来。

      他又想起了阮清歌说的那句话——“我想努力活出一个有色彩的人生。”

      他承认,他对阮清歌起了极大的兴趣。他活了二十九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特别的一个女人。所以,他才会在电视台门口等她,又一路跟踪着她,因为他想研究到底是什么让她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对设计的热爱。

      一个小时后,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许,温锦言坐在床沿,对着阮清歌叫道:“喂,那个杀人未遂的女人!”

      阮清歌连忙停下打毛衣的动作,站了起来,眉眼间闪现着隐隐的不安,再次诚恳地道歉:“温先生,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吗?”温锦言继续冷言冷语道,“你必须赔偿我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阮清歌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迟缓地问道:“你想要多少?”任何一个数字,对于这户人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阮清歌懊恼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好不容易攒够了承光上画画培训班的学费,只怕这次又要委屈孩子了。

      “温叔叔,我赔!”阮承光抱着书桌上的小猪储蓄罐,跑到温锦言面前,急切地说,“我攒了很多零花钱,全都赔给你。”

      温锦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沉甸甸的储蓄罐,“这里有多少钱?”

      “三十九个一块钱硬币,二十一个五毛钱硬币,还有二百七十八个一毛钱硬币,一共是——反正是好多好多钱。”阮承光巴巴地望着温锦言,用湿漉漉的小眼神恳求他别为难阮清歌。

      不知为什么,温锦言看着有点心酸。他把小猪放到一边,拿起手机,正要拨打倪好的电话,阮承光焦急地抢过他的手机,哭着哀求道:“温叔叔,你不要叫警察来抓走清歌!”

      “我叫司机过来接我。”温锦言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斤斤计较不近人情的人吗?”

      阮承光想了想,实诚地点点头。

      温锦言:“……”他转向还在强装镇定的阮清歌,缓了缓语气,说,“阮清歌,我想在一件晚礼服上面绣些中国元素,效果要雍容华贵、惊艳全场。你有什么建议吗?”

      阮清歌还在担心赔钱的事情,突然被这么一点名,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简直是一瞬地狱一瞬天堂。她拍了拍胸口,安抚着在短短数小时内被吓到好几回的心脏,问:“什么颜色?”

      “中国红。”

      阮清歌又问:“款式呢?”

      “裹胸,收腰,拖地长裙摆。”

      阮清歌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用百鸟之王凤凰怎么样?在裙子上绣三只白色的凤凰,从下到上慢慢地呈现出凤凰展翅飞翔的美景,你看这样如何?”她从桌面摸索出一张画纸和一把铅笔,开始作画。

      她画得极重,几乎是力透纸背。又极慢,一点一点地勾勒着。左手食指在痕迹上触摸着,确认好位置后,右手细致地在纸上描画着一只引吭高歌的凤凰。

      阮承光和阮蓉簇拥过来,和温锦言一起,安安静静地看她画。

      温锦言计算了下,这样三只不算复杂的凤凰他只需五分钟就能完成,而阮清歌却用了整整半个小时。

      “可以用仿真绣的绣法来绣凤凰。绣羽毛时,用施针在铺绣的底子上加绣羽毛的针路,这样层层施绣就可以表现出羽毛的质感。”阮清歌用手代替眼睛“看”着纸上的凤凰,脸上洋溢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凤凰翩舞,缭绕在红裙中,大气华贵,衬托典雅之美。而且凤凰在中国的文化中象征着祥瑞和平,所以这条裙子就可以叫做——”

      “有凤来仪!”阮清歌和温锦言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阮清歌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原本清清冷冷的女人这样一笑,仿佛冰消雪融,薄冰乍破,又像是千万树的梨花同时开放,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艳。

      一眼看去,只觉得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温锦言不禁看呆了,又见她扬起眉毛,带着点得意和自豪,用欢快的声音问:“Vincent,怎么样?”

      温锦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点赞。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这样精妙绝伦的设计,他除了折服之外,还能挑剔什么呢。

      阮承光比自己受到夸奖还要激动一百倍,抓着阮清歌的手,蹦蹦跳跳道:“清歌,温叔叔夸你很棒!非常棒!”

      阮清歌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温锦言跟打了鸡血似的来劲了,摊开画纸,在阮清歌的基础上描画精致版的凤凰。阮蓉在一旁看着,以绣娘的角度给他提出了一些意见。阮承光充当两人的沟通使者,闲下来的时候,他就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温锦言。

      笔法如行云流水一般,寥寥数笔,凤凰飞翔的姿态和神韵便跃然于纸上,惟妙惟肖。仿若风一吹来,沉睡的凤凰就苏醒过来,振翅高飞。

      温锦言一侧头,就看见阮承光那双跟探照灯似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好笑地问:“想学画画吗?”

      阮承光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以后还会叫我大乌龟吗?”

      阮承光把头摇的跟磕了□□似的。

      温锦言很满意他的回答,轻轻地拍了三下他的头。他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就打发阮蓉和阮承光去睡觉。

      没多久,严芸打来电话,催儿子回家。听到儿子说有事要做,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了轻柔的女声——“我下面给你吃。”

      严芸恍然大悟儿子要做的事是什么,立马挂断电话,把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上帝先生圣母玛丽亚统统感谢了一遍。

      温弘已经睡着,被妻子“咯咯咯”的笑声吵醒,嘟囔着:“阿芸,半夜别看韩剧了。都教授不会回来的。”

      另一边。

      温锦言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阮清歌煮的鸡蛋线面。“对了,你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那种悲伤到灵魂深处的旋律,令温锦言印象深刻。

      这样和声和气的温锦言简直太陌生太神奇了,阮清歌心情很是不错,回道:“舒伯特的小夜曲。”

      “很好听。”

      被偶像再次夸赞,阮清歌先是惊讶,紧接着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看起来分外娇羞可爱。

      娇羞可爱……

      当这四个字出现在温锦言的脑袋中,他忍不住笑了,他居然用娇羞可爱来形容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

      可是,看她那努力压抑却不断上扬的嘴角,看她那极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开心神情,不是娇羞可爱是什么?

      这个女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阮清歌收拾着碗筷,走了出去。洗漱完毕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里静悄悄的。她唤了几声“温先生”,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心想,应该是被司机接回家了。

      她困到不行,摸到床沿,躺上去,沉沉入睡。

      半夜,温锦言转过身,摸到一个暖暖柔柔香香的东西,没多想,直接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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