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如醉（gl)》久罗

12、第十二章

　　尽管刺客楼在全国各地都有联络点，但墨兰抱着昏迷的孔翎直入养心茗馆后堂时还是吓了老板一跳。
　　“客官你……”轻功不弱的老板懊恼自己居然没发现有人闯进来，更懊恼竟然只能追着不速之客跑。
　　“去问管释然！”墨兰一脚踹开房门丢下话，“打盆水来！”
　　敢这么嚣张地直呼庄主名讳，是山庄……不，楼里的人？老板停住脚步不再追问，立即吩咐下去。虽未看清来人相貌，但只要是楼里的人，就不用多说。
　　留下清水，遣退外人，墨兰关好门窗，拔出一把匕首一刀割开孔翎肩上的衣服。由于她事先封住几个穴位，毒没扩散，但孔翎的左肩胛已是一片青蓝异色。墨兰目光沉了一沉，咬咬牙一刀刺下，两下便挑出那颗铁苍耳，另一手运起内力，冰指一下，冻结了伤口四周，才开始一点点地为孔翎割去已坏死的肌肉。
　　每下一刀，她就在心底诅咒孔鹤鸣一次，恨不得这刀是落在那家伙的心脏上。翎儿的伤痕那么多，过去的她无法参与，无法替她抚平她认了，如今却在眼皮底下让她又添一道伤！该死……该死的……自己！
　　许久之后，墨兰抹去汗水，掏出怀中药瓶，倒出一粒放进口中细细嚼碎，才俯身将它送入孔翎口中。这药，是“他”给的，最好有“他”说的那么神！若是救不了翎儿，她饶不了那家伙！
　　一夜之后，孔翎终于掀开了眼帘。嘴唇动了动，先逸出了那个名字，“墨兰……”
　　一直守在床边的墨兰终于有了血色，“没事了？”太好了……“他”说这药能解百毒是实话。
　　“嗯。”孔翎虚弱地微微颔首，“我早就……不想死了。”早在山庄里为了账目打算盘的时候，在看见对着她敬酒抚琴的墨兰的时候，求死的念头便一天弱过一天。好不容易找到生存在世的意义，决定夺回娘亲，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知道。”墨兰抚着她的脸庞低笑，双眼却暗得宛如不见星月的夜空，“所以，玉英府也会没事。”如果翎儿有个什么，她会亲自把玉英府铲为平地，不管那里是不是翎儿一手培植的。
　　床上的女子眨了眨眼，芳唇轻抿微微一笑，“狂妄。”知道她做得出，孔翎还是小小地反诘了下。只有这样，墨兰才会相信她真的没事，才不会一直被怒火缠绕。她想看到快乐的墨兰。
　　墨兰看着孔翎眼底的怜惜和安慰，心里微微颤抖，终于退去了眼中的黑暗冷冽，淡淡笑着偷起香来。不敢太过剧烈的吻如蝶翼般轻轻落下，扫过孔翎精雕细琢的眉眼耳鼻，落在她少了些血色却依旧优美的唇上，习惯地伸舌舔舐着，让它渐渐变得温暖。
　　居然没有酒气……孔翎心知那是因为什么，疼惜和欢喜将她的心房涨满，身体没有力气挪动，只好柔柔地张开双唇，回吻着那个人，甚至主动引诱着她更加深入缠绵。
　　“翎儿……”墨兰撑起自己，声音沙哑下来，“你的技术进步了喔。”自己熏陶了那么久，终于成功了！
　　孔翎苍白的脸色浮出一层嫣红，娇艳欲滴的唇微微开合，比熟透的果实更加诱人，胸口轻轻起伏，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漾出了淡淡的粉红色。墨兰只觉得一股火焰从下腹直烧而上，呼吸顿时乱了。
　　片刻之后，墨兰直接冲出门，直奔后院水井，不一会儿就听见传来源源不绝的冲水声。
　　孔翎的首次主动勾引，由于身体原因，遗憾地未能成功——墨兰的推倒大计仍需努力。

　　赶着马车去往那座孔夫人想念的小山村之前，墨兰曾想杀个回马枪将玉英府夷为平地，孔翎却制止了她，理由是玉英府没有她的管理，不出两年就会倒下。孔鹤鸣失去了娘亲，更不会去好好做生意维持玉英府，连最后的当家人都一蹶不振，玉英府还能有什么希望？
　　说着这些的孔翎丝毫没有惋惜之情，似乎那个地方的江山不是自己打下的。实际上，她替玉英府打江山不过是由于孔鹤鸣的胁迫，以及还他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他对她和娘亲的所作所为，已让他们两不相欠。至于玉英府的财富和声望，就作为偿还娘亲的债吧！
　　马车哒哒，孔翎仍旧被墨兰困着不能乱动。尽管她一直声明已经没事，可对于自动过滤不愿听的话的某人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这么大的伤会没事？”墨兰一边替她抹药一边说。珍贵的紫芝膏在她手上跟廉价货一样天天擦几遍，就唯恐她的情人少了一点皮。
　　低头看看肩胛处只剩一块铜板大小疤痕的“大伤”，孔翎无语了。紫芝膏的生机润肤之效向来是同类药物中的翘楚，通常是作为贡品献给皇家的。不止这个，这些天她吃下的补品和药材，无不是珍品。刺客楼和流觞山庄再有钱，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手笔啊。
　　做惯了生意，孔翎的脑子又闲不住地思考起来。
　　紧张过度显然是墨兰现在唯一的心情。直到孔翎叹着气说再补下去她就会流鼻血，珍品攻击才告停止，不过紫芝膏疗程还是进行到孔翎的伤口完全愈合，连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才罢休。
　　而快有迟到大侠潜质的管释然终于赶到锦州城追人，在茗馆听取了老板汇报之后，除了一声叹息之外已经不知还能做什么反应。
　　“他”已经开始催了！到处都找他要人，他也是人好不好！就没人关心他的死活？要是找到了就能叫墨兰大人回来，他也很想！可惜现在楼主美人在抱，哪还听得进属下的劝谏？
　　“备笔墨。”一纸书信传讯息，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明天还得去跟那些锦州狐狸谈生意，真是想想就有告老归田的冲动……

　　小山村里突然出现一对璧人，引起的轰动不言而喻。当村民们听孔翎说她是曹夫子的女儿时，个个唏嘘不已。
　　“夫子一家真是惨哪！也不知是遭了什么邪，明明夜里还好好的，清早就……唉！老天保佑，现在看见你，大娘我这辈子总算安心了！”当年为孔夫人接生的妇人抹着眼泪道。
　　娘亲曾说，那日早晨她被孔鹤鸣接走，孔鹤鸣还对爹爹甚是客气。现在想来，不过是毒计罢了；娘亲真正的孩儿，恐怕是在离村的路上夭折的，所以村民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没人知道也好，村民们没有必要了解那场惨剧的真相。那种事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问清了爹爹一家的合葬处后，孔翎捧着骨灰盒奔往河畔。
　　村中的私塾就在河畔，正是爹爹当年教书的地方。曹家一家的骨灰盒都被供奉在私塾的小灵堂里，曹夫子虽无功名，却让这村里出了好几个举子孝廉，村民们对他无不敬重。
　　去吧，娘亲，爹爹已经等得够久了。
　　孔翎将骨灰悉数撒进了小河，曹家人的骨灰都在这儿。娘亲心心念念的，就是与爹爹重聚，而她能为娘亲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祈祷下一世，娘亲不必再受这样的痛苦，不会再被爱恨纠缠，不再有亲人别离的伤害……
　　墨兰与孔翎并跪在河畔，身后是自发来为夫人送行的村民们。孔翎将骨灰盒交给了现在的私塾夫子，也是爹爹的学生，他慎重地将它放在曹夫子的骨灰盒旁，紧紧靠拢，不再分开。
　　在深秋的阳光下，随水而去的骨灰闪动着点点银光，就像是孔夫人的微笑，再无忧愁，再无伤口。
　　冥府的爹爹，原谅我，这么迟才将娘亲送去你身边。请你照顾娘亲，不要如我一般无能为力，只能在她死后弥补。
　　回应她默祷的，是阵阵拂过她面容的飒飒秋风，清凉中带着花香，私塾院子里种的菊花的香气，温柔得宛如娘亲的手。孔翎抬起脸，知道心愿达成了。
　　这天夜里，两人歇在私塾，一起坐在后院观星，墨兰不忘从马车里取来时刻准备着的美酒和孔翎对酌。村民日落而息，现在村里还醒着的人就她们俩了。
　　“娘亲真有眼光。”孔翎幽幽一叹，“这里与玉英府相比，简直是桃源。”
　　“这里的人很简单。”墨兰揽着她柔声道，“人心一简单，哪里都是天堂。”
　　孔翎点点头。到这里来避暑的娘亲会对一生不得志，只能在这里教书的爹爹一见钟情不是没道理的。娘亲要的，向来都很简单。简单的生活，平淡单纯的情爱，简单的自由与生死。可惜，孔鹤鸣一直给的，都是她不要的东西。
　　天堂……墨兰转动着酒杯，一口抿下。这样的天堂，她现在似乎仍得不到，所以，还得在万丈红尘打滚。
　　“翎儿，我们明日上帝京。行么？”
　　孔翎什么也没问，偎在她怀中，轻轻点了头。听墨兰的口气，她便知晓此行不简单，但只要是两个人一块儿，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离村时，墨兰作为曹夫子的“女婿”留给村长一张千两银票，让他修缮私塾，并且用这笔钱为村中所有交不起束修的孩子偿了入学的心愿。
　　这是她力所能及之事，也是向曹夫子和孔夫人表明会照顾孔翎一生的约定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