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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边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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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说起来自己连那两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再一次站在出租楼前,看着站在门口的,那名与少女一起的少年,莫林姗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她感觉思维出乎预料的清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以每分钟六十来下稳健的跳动,还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凝固成了三个字——为什么?
“上来吧,你运气不错,”少年的声线依旧温和而富有磁性,他转身,“还有后面那位也上来吧。”
确实不错……比起已经死掉的人。
“不用你说,我也要去!”苏浅海将骨节捏得作响,但是还是老实实跟了上去。
莫林姗觉得他大概是真的想将前面那个笑得灿烂的家伙的脸一拳砸烂。
事情出乎两人预料之外的顺利,一路上很平静,没有突然窜出一只那东西,少年也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径直带着他们到了9005室,期间莫林姗还紧张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家门,生怕里面蹦出什么东西来。
9005室敞开了它的大门。
莫林姗和苏浅海瞪大眼睛。
——一路上两人有过很多猜测,但是现在出现在两人面前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屋,甚至普通到毫无特色。
穿着黑色吊带小背心和黑色迷你裤的少女正在消灭桌子上的水果拼盘,“你又做了多余的事呢。”
这话自然不是对两人说的,而是领路的少年,后者耸了耸肩没说话,不过少女显然也没打算得到任何满意的回馈,所以干脆开始看向二人,“虽然约定是今天就告诉你,不过想了想还是你来提问比较妥当——好了,你有什么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将苏浅海排除在外,莫林姗看向苏浅海,却发现他除了黑着一张脸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而且似乎没有和她本人交流对策的意思,只是死死瞪着坐在椅子上吃水果的黑色系少女。
叹了口气,莫林姗开口,“几个都可以么?”
“嗯啊。”
莫林姗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
“这次的事情……和你有关系么?你在这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第一个问题,就我本身来说,没什么关联,不过对你们来说大约不是这样的;第二个问题,大概等同于一时的心血来潮,插了一脚的路人甲。”
莫林姗皱眉,“我要的不是这样笼统的答案。”
“明明是你问题的顺序有问题,都说了是你来问。”
所以多一个字都懒得答。
“……”莫林姗感觉有点气闷,她的内心明明有万般炙热的温度,但是完全好像是在对着浩瀚的大海释放一样,太过渺小而毫无意义,“昨天的……东西是什么?”
少女的回答像标准的板书,“妖魅分支的一种,我们把它统称为‘虚物’,如果你不懂,简单把它理解为一种混乱、不成器、没前途的混合物就成了。”
“……”莫林姗突然感觉很崩坏,很想吐槽,但是槽点实在是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该先从哪里吐比较好。
——而且这该怎么简单理解啊(摔)!
“它是怎么诞生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也没什么追究的必要,这些东西的诞生总是莫名其妙,可能只是某个人一念之差,也可能是河里某条死鱼的尸体,嗯,扯远了。”
“本来这些东西大概一生都无法伤害人类分毫,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少女终于看向苏浅海,顺带一提她现在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让莫林姗来提问了,“你的父亲,十五年前在这工作你知道么?”
苏浅海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在惊讶些什么,你想说所有相关的卷宗,并没有一丝一毫相关的线索是吧?”
“卷宗没有是当然的,因为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压根就没被归类为案件。”
“没错哦,你们常年所焦头烂额的猝死事件的记录是残缺的。”
“至少第一次就没有记录在案。”
“这里曾经拆了一栋危楼你是知道的吧。”
那是一个有着好的开头,励志的剧情,却没能有人看见结尾边缘的故事。
十五年前,鬼泽镇顺着发现某种金属矿床的东风,开始大力发展采掘业,整个小镇因此变得繁荣,无数的私营企业蓬勃发展,甚至吸引了很多流动人口。
但是当时的检测技术手段并不完善,某家小厂房不幸的将挖掘点设立在了拥有某种高辐射伴生矿的矿床上。
结果很自然的,没有工人能将工作支撑到第二天,而是全部被送往医院急救。
最后,接连的救治下来,除去基本恢复生活能力和失去生命的人,大约还有20来人的身体留下了不可修复的重创,简单来说他们全成了生活难以自理的伤残人士。
平音镇当时的镇长是个负责任的人,小厂长根本无力支付的赔偿金,全部是在他的力挺之下垫上的,然后为了安置这些人,政府划分了当时的一栋已经迁址的工厂的职工宿舍。
“你的父亲就是当时的一名护理工,这恐怕是你不知道的吧?”
苏浅海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或许你们听了之后会感觉很不好,它诞生于当时某个工人的脑子,所以它的形状还是那么点纵横沟壑的对吧?当时那个工人已经脑死亡,所以和其它诞生于感情之类抽象物的家伙们不一样,它就相当于一个空空的啥都没有的脑袋瓜。”
“由于虚物在诞生后多多少少都会拥有诞生之地的某些特性,所以它拥有剥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承载,承载所接触到的生命的‘心’——思维和情感的能力。”
“你们检测出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对吧?但这其实不对,别打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心脏的跳动不受大脑支配对吧?你想这么说。”
“但是——谁告诉你,心脏的自律性细胞自律心脏跳动,不算‘思维’的一种?顺带一提,这家伙很挑剔,只‘吃’大脑和心脏相关的‘思维’。”
莫林姗摸摸自己的后颈,想起当时触手划过的凉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接下来的故事你应该也能猜得到了,在某一天,你的父亲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被袭击了,但是那时候它还弱小得很,只能夺走了一部分思维——所以你的父亲只是傻了,没死。”
“不过那家伙很明显是属于智商堪忧的类型,认了死理,非得把你父亲吃干净,不吃干净就不罢休,而在当时,某路人甲因为一时的兴起,送了他一样礼物。”
这个路人甲自然毫无疑问是眼前的少女。
“后来他就被送回了家,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你的问题应该没有了吧?”
莫林姗完全被这样一个诡异的故事震撼了,但是她突然感觉苏浅海在发抖,这并非因为生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她不知道是否是她看错了,苏浅海的面色发白,眼神涣散——面对少女的发问,他在拼命的抑制自己逃避什么事情。
“你是想说,”莫林姗从未听过一个人的声音如此沙哑,像坏掉的电子音,凄凉而衰败,“那个‘东西’爬了两年,杀掉了我的父亲,然后又爬了回去?”
“你愿意这么认为的话。”
莫林姗看见苏浅海笑了,那种崩溃般的微笑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想安慰他,但是他却仿佛因此而到了某种临界点,疯狂的冲出了门外。
“喂!你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莫林姗有些摸不着头脑和困惑,会为此事愤怒是理所当然,会为此事伤心是情理之中,但是为何是这个样子?!
莫林姗当下就有些想追上去,但是她却被少女叫住了。
“你不用太在意,脑子好用的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这不是一件好事。”
莫林姗皱了皱眉头,少女所说的话她感觉半懂不懂——好吧,苏浅海好像确实脑袋比她灵光。
“你应该还有问题吧?继续?”
“这个瓶子有什么用?”莫林姗掏出了那只瓶子。
“可以模糊那家伙的感知的小玩意而已,附带平心静气的功能,如果你记得把它放床头的话它根本找不到屋子的入口。”
莫林姗扯了扯嘴角,磨了磨牙齿,突然感觉有点无力,虽然少女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是她明白了,这东西的效果大概存在一个覆盖范围,大概是一个圆形,而她家的床头柜子仔细想想正是处于屋子的正中……
“所以苏浅海的父亲挺过了两年?”
莫林姗以为她至少这点猜对了,但是对方却摊手,表示自己这一个小瓶子哪来这么大功绩,只能算是辅助。
“你知道‘家’是什么吗?”
莫林姗很想说她当然知道,但是她很快感到——她或许不知道。
“是什么?”她问。
“你现在知道了,单单是一个虚无的空脑子就能诞生出那种东西,就可以有这种程度的影响力,那么你凭什么认为,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之中,世界上所有人所汇聚的对‘家’的感觉,没有诞生出其它的什么呢?”
莫林姗因为惊愕而捂住了嘴巴。
“你们总是在某些时候高看了自己的能力,却又在某些时候过于的低估,聚众信仰,这就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无论你们身在何处,‘家’都会保护你们,除非你们不再相信,不再拥有。”
那个事件两年后,苏浅海的家庭支离破碎,所以……
07
莫林姗感觉很好,因为那个被称为虚物的怪物被少女抓走了。
走在路上步伐轻快的某应届毕业生以为她自己已经完全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除了那位少年和少女的身份,但是唯有一点她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想到了。
苏浅海哪怕到现在都没办法认为当时母亲的决定是错误的,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记起一些事情而已。
——有时候这不是一件好事。
小小的苏浅海是聪明的,尽管他不是很理解父亲的现状,但是在母亲几乎整天奔波在外的情况之下,可以照顾他的也唯有父亲而已——也许是做为一名父亲的本能,简单的抱孩子还是会的,虽然会因为和儿子一起胡闹而将家里弄得一团糟。
他只是单纯的想让父亲再多看看他而已。
所以他在父亲睡着的时候,偷走了那只瓶子。
所以第二天父亲就开始疯狂的殴打母亲,这也是压垮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至始至终,这位父亲都没把怀疑的对象落在儿子身上。
他猜到了全部,所以他连对那位少女随性而为的指责都失去了力量。
08
最后的最后,是莫林姗和苏浅海都不知道的故事。
一时兴起坐上火车的少女不幸发现对面乘客的精神貌似不大正常。
很自然的,在对方的陪同者小解期间,某位精神不正常的父亲抓起桌子上的一包肉桂收到口袋里——这肉桂很明显不是他的而是少女本人的。
……先生你在干什么?
晃着呆毛的少女感觉很不满意。
这个东西好吃,我要留给我老婆和儿子吃,呵呵。
期间还留下了一丝唾液。
……
少女的呆毛晃了晃,靠着椅背突然感觉没了计较的兴致。
她想了想,递出了一只黑色的瓶子。
不要,我要葡萄干。
……那是肉桂。
葡萄干葡萄干葡萄干……
……
少女沉默着挑了挑眉头,最后说道,带着它,它可以保佑你和他们不分开。
老婆和儿子?
少女点头。
然后男人这才傻笑着收起了瓶子。
很多事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出人意料,男人至始至终也不知道瓶子的真正效用,甚至不知道那只虚物的事情,所以在事件的尾声,少女在想,一时兴起的事情还是付点责任吧,于是,事件结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