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32、十四

　　胤禛没有留神，被小孩扑得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祯儿，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胤禛闻声抬头，就见年轻时的德妃站在永和宫的院子里，正一脸慈爱的看向抱着自己腰的孩子。这让他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的低落。虽然已经不对这个女人抱有期望，但一回来就面对如此情况，又怎能让他对怀中的小孩生出好感来。
　　轻轻掰开搂住自己腰的小手，胤禛后退两步，恭敬的给德妃行了一个礼：“儿臣给额捏请安！”
　　“起吧！”德妃点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祯儿这几天一直都念叨着你呢，进屋说话。”
　　“就是，四哥你一走就是那么多天，我可想你了！”尚是孩童的胤祯拉着胤禛的手，要将他往正殿带。胤禛敌不过他的热情，拉着胤祯的手进了正殿。
　　胤禛与德妃没有什么话说，寒暄几句就冷了场。接下来，整个大殿就听着胤祯唧唧呱呱的声音，他拉着胤禛的手，不停的询问胤禛出征的各种情况：“四哥，打仗好玩么？”
　　“四哥，行军累不累，苦不苦？”
　　“四哥，你亲手杀人了没有，是什么感觉？”
　　“四哥，噶尔丹到底长什么样子？”
　　“四哥，你是怎么知道逃兵里面有噶尔丹的，他不是换了装么？”
　　“四哥，噶尔丹的首级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见到啊？
　　“四哥，塞外的风景如何？”
　　“四哥，沙漠的风沙真的很恐怖么？”
　　……
　　胤禛耐住性子，对十四的问题一一作答，心下却渐渐的不耐烦起来，朕还急着回家看女儿呢。
　　他完全没有想到，胤祯居然如此的话唠兼好奇，准备了无数的问题问他，还不带停顿的。他更疑惑的是，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十四小时候不是一见他就鼻孔朝天么，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弦啊！如此的热情，他可有点吃不消。
　　好在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德妃开口了：“时候不早了，还是先用膳吧，祯儿别总缠着你哥哥，他一路辛苦，累了。”
　　“哦！”胤祯怏怏的点头：“知道了。”
　　胤禛松了一口气，连续回答了近一个时辰的问题，他早已经口干舌燥，将旁边一大杯茶水一气喝下之后，连忙找位置坐了，就怕胤祯又问他问题。
　　德妃宫里的菜肴并不合他的胃口，不过胜在新鲜。出征这几个月，吃的都是军粮，更早之前，他手上穷得叮当响，还常常东奔西走，也没法对食物进行挑剔。因此，原本不合他胃口的菜肴也吃得是十分的香甜。
　　他没有注意到，一旁不时给胤祯布菜的德妃，往他这边看的次数多了许多，脸上也不自觉的带出一丝笑意。

　　用完膳，胤禛故作不经意的开口询问：“怎么不见十三弟？”
　　胤祯撇了撇嘴，答道：“他忙着呢，不在这里。”
　　“哦!今日不用上课，他忙什么呢？”
　　“用功去了呗！”胤祯冷笑道：“他可是求着太子哥哥给他布置了不少功课的。要是完不成，那可就……。”
　　“祯儿！”德妃打断了胤祯未出口的话语：“你不好生学，到有脸编排起旁人来了！”
　　胤祯委屈的反驳：“这不是四哥问，我才说的么！”不过这话在德妃凌厉的眼神逼视之下，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听到这里，胤禛也明白，今日留在永和宫恐怕也是不能见到胤祥的了，想起胤祥和太子之间的旧事，心中叹息了一回。
　　眼见天色不早，他站起身，向德妃告辞：“时候不早了，家里讷甘他们还等着我，儿臣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给额捏请安。”
　　德妃还没点头，胤祯就拉住了他的手，恳求道：“四哥，我想你了，我跟你去你家住两天好不好？”
　　“祯儿！”德妃惊叫。
　　“额捏，您就让我去四哥家里住两天吧，反正这几日也不用上课，我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四哥了。”胤祯抱着胤禛的胳膊不放，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的看着德妃。
　　“你，你不用温习功课么？”德妃气道。
　　“四哥可以帮我啊，大家都说，四哥的功课很好的！”
　　“你四哥有正经事要做，哪有功夫帮你！”
　　“才不呢，我听说汗阿玛给了所有人三天假期，哪有什么事情。”胤祯辩驳道，转头看向胤禛：“四哥，你是我亲哥哥，你不会不管我的吧？”
　　胤禛傻眼，十四怎么就突然想要到自己家呢？上一世的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过。还有，他上一辈子可重来没有这样对朕撒娇过。小孩子还没长开，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胤祯见胤禛不开口，继续恳求道：“四哥，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我会乖乖听话的。”说着，他举起小手：“以汗阿玛的名义发誓，我这回出去一定会听哥哥的话，乖乖学习。如有违反、如有违反，就让我天天被无逸斋的师傅罚站，打手心！”
　　听到这儿戏一般的发誓，胤禛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真还是个孩子，最怕的居然是被罚站，打手心。
　　胤祯见他笑了，立即大喜：“额捏，额捏，四哥答应了，您就让我去嘛！我肯定会乖乖的！”
　　胤禛无语，十四你个小无赖，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么，朕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果然从小就不是个好的，就知道坑哥哥，你要是跟我出去，有什么不好，额捏和我的关系会更差的，你没见额捏的脸都阴沉得快滴下水了么。
　　“额捏，你就答应了吧。古书有云，兄弟怡怡，您应该高兴才是。”胤祯继续恳求，抱着胤禛的手的手更紧了。
　　胤禛不由得露出苦笑：“十四弟！”
　　恰在这时，德妃开口：“罢了罢了！老四，你就带祯儿去你家玩两天吧，他可是念叨你好久了，我可不想听他不停的在我耳边叫四哥了。”
　　德妃已经发话，胤禛再不愿意，也只得答应，拉着十四的手出了永和宫的门。在他们身后，是长长一串伺候胤祯的人，带着胤祯常用的各种物品。
　　胤祯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兴致很高。
　　胤禛心下叹气，问：“十四弟，今日五弟七弟八弟他们都已经回来，你怎么不去找他们玩呢？”
　　“他们哪有哥哥你厉害，你可是杀了噶尔丹的大英雄！”胤祯挥手比了比，继续道：“我才不要去找他们呢，都住在宫里，哪天不能见啊！”
　　胤禛脚步一滞，合着小十四居然是个崇拜英雄的小子，那他上辈子是怎么和老八混在一起的呢？嗯，下回见到老八一定要好好的问一下。
　　这时，胤祯又道：“我的哥哥，可是文武双全，又能写美妙的歌词鼓舞士气，又能从乱军中找到噶尔丹并杀掉，被汗阿玛称为大清的巴鲁图。弟弟我可是佩服得紧呢！我就想跟在哥哥身边，能够学到一点半点，将来汗阿玛也能够亲口表扬我就好了。”
　　“十四弟！”胤禛忍不住开口喊道，被自己弟弟一心一意崇拜着的感觉，再一次回到身上，心中暖意蒸腾。
　　“嗯，四哥。”胤祯答道：“你可要好好的教我哦！”
　　“好！”胤禛手上用力，将胤祯的手握得更紧了。

　　四阿哥府内，一早就得到皇帝率众回京的消息，四福晋早已做好了迎接准备。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胤禛一直没能回府。
　　故得到爷回府的消息后，四福晋乌拉那拉讷甘领着格格宋氏和李氏立即迎了出门，手中还抱着不足一岁的大格格。
　　见到众女，胤禛脸上刚露出笑容，就听到胤祯喊了起来：“四哥，这就是小侄女么？四嫂，让我抱一抱。”说着，跑上前从四福晋手里接过了小女孩。一边抱着一边笑：“她可真可爱！像四哥！”
　　胤禛的笑僵在脸上，他浑身僵硬的看着八岁的小男孩颤巍巍的从四福晋讷甘手中接过不足一岁的女婴，朝自己跑过来。“十四弟，你慢点！”艰涩的声音从唇里发出，已经变了调。
　　“四哥四哥，小侄女好乖，都不哭的。”胤祯说道，一边把孩子举了起来。女婴在他手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
　　胤禛反应过来，上前两步，一把将小女婴从胤祯手中捞出，牢牢的抱在怀里，温声道：“十四弟，这里风大，我们先进屋吧。福晋辛苦了。”说完，拉着胤祯就往屋子里走，看也不看福晋一眼。
　　被晾在一边的四福晋和两个格格，楞了一下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屋子里，胤禛已然坐下，正在和胤祯逗弄大格格。
　　“四哥，小侄女叫什么名字啊？”胤祯伸手轻碰女孩的小脸，一边问道。
　　“小名叫寿寿，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长命百岁。”胤禛想起女儿的命运，心中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嗯，很好的名字，我喜欢。”
　　“十四弟，小孩子要这样抱，你刚才那个动作，很危险，而且也不舒服！”胤禛一边说，一边给十四做着示范。
　　“哦，下回我会注意！”胤祯点头答应，生涩的学着胤禛的动作。
　　“你还小，手上力气不足，不能抱太久。”胤禛说着，又将孩子接了过来。
　　兄弟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并不理胤禛的妻妾。四福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三日假期，胤禛一直都和胤祯呆在一起，为他讲解功课。整整三天时间，胤祯都没能得到空闲去耍上一耍，回到宫里，回给德妃也只有一句话：“四哥好严格！”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胤祯都不敢往胤禛身前凑，就怕又被拎去讲解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