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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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都是艳阳天，五月底的天气燥热，蝉声响遍在每一片淡绿叶子下，不知疲倦，颇为聒噪。
傍晚西边的天空翻滚着金红的云朵，一片浪花般璀璨。
“好球！”一个狠狠的扣球声，操场边上响起了欢呼，男生高呼说好，女生兴奋红着脸地鼓起掌。
这并不意外，因为扣下球的是郑则。
拥有爽朗笑容的少年拉起运动服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秀出了一小块的腹肌，重重地喘了口气，朝另一边看过去。
站在离他右手边两米位置的越彬也看了过来，耳廓擦着柔软的金线，眼眸吸走了所有炽热的光，清澈冷静得一览无遗。相比郑则更白皙一点的脸上全是晶莹的汗水。
不用多说，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伸出拳头顶一下就足够了。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因为在某节体育课上稍稍出色的表现，越彬和郑则被选入了校队，练了几次后爆发出了无限大的潜能。一个是二传手，一个是主攻手，越彬冷静精准，战术意识极强，郑则则爆发力好，弹跳力强，两人又因为好友的原因默契度十分高，没几个月就成为了校里的王牌选手们。
这一度让越彬很不悦，本来，他和郑则一个正班长一个副班长天天勾肩搭背就够招蜂引蝶了，偏偏又成为了体育上的搭档，这下风言风语更是在校里四起。
不过随着时间的磨砺，从最初无所谓的态度，两人都成长了不少。真正的热爱上了排球，真正的热爱上了拼搏，训练再苦再累，但在赢得比赛时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时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值了。
越彬仰头喝下口水，走向边上收拾书包时一个甜甜的女声响了起来:“学长……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么？”
抬头看去，红光飞舞的操场上，女生的脸庞被衬着越发红，手在发抖。
“不用了。”越彬淡淡地拒绝着，一句委婉也没有。
“学长，拜托了！真的！”女生下定了决心，紧紧地咬住嘴唇说道，眼睛都闪烁起来。“我……我和那边同学打赌，要来要到你的电话的！我，我不想输谢谢你了！”
越彬没说话，走出几步后折了回来，在女生一脸惊喜目光的注视下开口道:“手机给我吧，我号码输给你。”
“谢谢！谢谢！”女生不断点着头，道谢，非常激动。
打发走女生，一双熟悉强壮的手臂就勾上了越彬的肩膀，郑则欠揍的标志性笑声在耳畔回荡，故意压低做出神秘的姿态:“刚刚那个妹子是谁，挺可爱嘛。”
“上次那个肥的有150斤的女生在你眼里也是很可爱。”越彬皱皱眉，觉得他身上黏，推开他了。
郑则苦了脸，哀怨道:“你竟然嫌弃我。”
越彬理直气壮地挑眉:“是啊，嫌弃你，怎么了？”
郑则僵硬了好几秒，不甘心地笑眯眯凑上来，继续亲昵不顾对方的决绝和冷淡。“能怎么，你再怎么嫌弃我我也是你的绯闻男友啊，你没辙啊越彬。”
故意把“男友”这两个字咬得抑扬顿挫，越彬一嗖目光瞟过去，郑则笑得越发猖狂了。
“是啊宝贝儿。”越彬微微一笑，眸子沉了下来，“放在我腰上的手拿走。”
郑则心满意足，去取自行车的一路上都在和熟人打招呼，笑容像一种魔力，一种能让人心融化的魔力。这当然不是越彬认为的，这是女生们讨论出来的一致结果。
还比如讨论出副班长就像夏日的艳阳，灿烂耀眼，而正班长的笑就像昙花一般，很少见，却惊艳无比。
“昙花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则听到后笑得肚子都痛了，“昙花……越彬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再让我笑会儿。”
因此，有一段时间内，越彬听到郑则的声音就觉得耳朵轰鸣，嗡嗡如蚊子在吵。
虽然烦着这个表面衣冠禽兽私下黄腔十足的好副手，但越彬依然和他一起去学生会，一起练着球，一起顺路回家。
傍晚的西风消了些夏日闷热的暑气，吹来时，一身的疲倦都少了大半。
“明天学生会的报告就要交了。”左边骑车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啊咧”右边的郑则一阵皱眉，“怎么办？我那边还没写好呢。”
“我也是。”越彬摇摇头。
“今晚你来我家吧，我们一起搞，这样会快点。”郑则冲越彬扬扬下巴。
“……好吧。”
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长，刻在油柏路上，两边褪去的香樟树弥留下一串树影，斑驳在他们青春而单薄的身影上。
那么美，而那么稀疏。
晚上到郑则家时开门的是郑则的妹妹，几次的到访让她对这个和自己哥哥年龄一样大十分英俊的少年有了深刻的印象。
“长高了。”怎么说都是宠小孩子的语气，越彬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哥哥在房间里。”
“好。”
越彬推门进去时听到了一阵水声，他清楚了，郑则还在洗澡。于是他也没客气，直接在椅子上一坐。
洗完澡后，郑则出来，什么也没穿，赤条条地站在越彬面前。郑则看到对方时如看到了鬼魅一般，瞳孔放大好几倍:“卧槽啊？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耍流氓啊？”
越彬微妙地移开目光，“嗯，我来好几分钟了。”
“你竟然不出声太狡猾了啊！”郑则嚷嚷道，一边连滚带爬回去穿衣服了。
穿好衣服后两人又闲扯了几句玩笑，郑则根本没把刚刚到事情放在心上，继续没心没肺。
越彬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拧了拧眉，扯过毛巾使劲揉着郑则的头发，大有不扭成鸡窝不甘心的劲头。“头发不擦干又吹空调很容易生气的，蠢货。”
郑则瞥到对方给自己擦头发时露出的一节白皙手腕，肤色白，而线条却是男生特有的清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嘴上扯皮道:“太关心我了越彬你犯规。”
越彬毫不留情地把毛巾甩他脸上。
处理完那两份报告已是十一点多的事情了，窗外夜意深浓，郑则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这么迟了你别回去了住我家吧。”
“不用，我回去吧。”越彬推椅子站起来。
“我家有客房！”
“不用了。”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神烦请闭嘴。”越彬捂住他的嘴，用目光深邃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郑则最终点头:“好吧好吧，我送你回去，这天黑的，很危险的。”
“送什么送，我不是你媳妇儿。”越彬白眼。
“那我送你一段行了吧。万一真碰上个劫色的，你还有个帮手是不是。”
越彬不想再与他争辩了。
星辰布满墨蓝色的天空，看样子明天又是个晴朗的天气。
临到分别时，越彬停下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郑则应了一声，不动，就在原地站着。
“你怎么不走”越彬挑眉。
郑则忽然坏坏地一笑:“你忘了什么吧？”
“什么？”
“晚安吻啊！”郑则冲过去搂着越彬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跑远了大喊，“晚安！”
越彬的胸腔里窝着一团火，深呼吸了好几下，回去的路上越来越感叹，认识郑则真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巨大错误。
刚刚被他亲过的地方都印下了个红印。
越彬不知道为何，又觉得好笑，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匆忙洗个澡后，他躺到床上，昏昏欲睡时手机震动起来。
他扫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
“学长你好，我是傍晚向你要电话的那个女生。”末尾附上一个笑脸的符号。
不咸不淡，他回了一句:“嗯。”
“今天你打球好帅啊，传球什么超级厉害的……哦那个主攻手也好厉害！棒死了！”
两句话发过来，一向敏锐聪明的越彬好像就了解了其中的意味。他有点郁闷，怎么说都是郑则看上去更好勾搭一些，为什么会想到向自己要电话
于是他抱着服务大众的心态慢慢发道，语气平淡的就像他说话一般:“主攻手叫郑则，还没有女朋友，电话是123456789。”
那边立刻秒回:“谢谢学长！”
越彬靠在床头苦笑了一下，睡意袭来。
第二天他没骑车，而是乘公交车去上课，等车时顺手买了碗豆浆配着个煎饼果子。上车时坐在靠窗的双人座位上，阳光洒进，他发色如墨，安静的脸像一幅画卷，前面站着的女生对他笑了一下。
坐到不知道哪一站的时候，上车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越彬同样的白色校服，穿着松松垮垮露出里面的锁骨，一脸倦容却漂亮的脸。
两人目光一撞时都彼此诧异了好几秒，郑则在他身边坐下。
“今天你也没骑车”他看着郑则。
“心灵感应嘛，我算好了你今天坐公交，天才般的智慧。”郑则又洋洋得意起来，只不过这份洋洋得意，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眼窝下两圈过重的黑眼圈。
越彬扫过他的脸，眸子看向别处:“昨晚很迟睡”他琢磨着，应该是那个女生。
郑则舔了下嘴唇，半天才吞吐道:“你把我电话给女生了”
“嗯。”越彬的侧脸融化在晨曦的波光里，好看得紧，“你不说她可爱嘛，顺水人情，不谢。”
“过分啊……”郑则像受了极大委屈一样嚷嚷着。
“过分什么”
“我昨天被她纠缠到了两点。”郑则双目无神。
“哦这不正合你调戏良家小妹天亮说晚安的一贯流氓风格么？”
“屁咧！”郑则顺势靠上来，下巴撑在对方肩膀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只手拿过他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吃了起来，“以后别把我电话给别人。”
“……很漂亮也不要”越彬一瞬愕然。
“不要，都不要。”嘟囔的语气，神情却是分外认真。
后来越彬就没有再在操场边看到过那个女生了，也许真是郑则拒绝得果断了，他也没留意。
直到某次在上课铃时赶向教室的路上走着急了，撞到了一个人，停下来准备道歉时才发现就是那个女生。
“你……”
话还没说完，女生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复杂地看了越彬好几秒，跑走了。
越彬无语，他没干什么吧……
星期三下午，据天气预报说，今天迎来了我市今年的第一次突破35°的高温。被太阳烤着泛着白光的天，在太阳底下几乎要睁不开眼。偏偏今天又是学校的段赛，汗流浃背的少年们严阵以待地在操场上站着。
一个球朝郑则传来，他看到了越彬坚定的目光，脚上一发力，高高蹦了起来。
阳光太刺眼，少年身姿太矫健，太飒爽，以至于很多人都呆呆地凝望着他跃起那一瞬舒展开的好看的身影。
因此那一个猛扣才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全场愣了三秒，同班的同学们纷纷站起来热烈地鼓掌。
不出意外地赢了，郑则嘿嘿地笑着，越彬走到他身边，淡淡道:“干的不错。”
郑则笑眯眯:“我们配合能有错”
走到一边乘凉休息时，一双手拿了瓶可乐递给了越彬，这名叫做林乔的女生笑得落落大方:“喝水吧班长。”
“谢谢。”越彬接了过来，没去注意，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郑则马大哈，忘了水放到了哪里，翻箱倒柜地大找起来。
想想自己也不太渴，他走过去把可乐递给郑则，挑挑眉:“喝吧。”
“么么哒！”郑则不客气地接过，大口大口地灌下，这时越彬好像听到了林乔在后面惊讶地说了句什么。
原本没去在意，郑则却忽然余光一扫，扫到了可乐瓶上的一个字迹有些模糊却不属于可乐瓶上的字。他好像浑身被电击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看了足足有好几秒，然后诧异的眸子对向了越彬。
对方依旧不屑:“看什么呀？天天看还看不腻”
“不是……”郑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灿烂，“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越彬完全没搞懂状况，道:“什么反应不过来，一脸傻样。”
“越彬，我……”郑则眼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一把扣住越彬的手腕看四周人太多了，果断给拉走了。
“郑则。”越彬皱起眉头，虽然没反抗口头还是抱怨着，“去哪？”
“把事情说清楚。”郑则惊喜地颤抖。
身后的林乔看着他们走远却“啊，啊”了好几声，还是没能叫住他们，无语而绝望地抱住头。
“怎么会这样啊……”
她在网络上看到一个告白方法，那就是把告白的话语写在可乐瓶上，递给自己喜欢的人，既不会太尴尬，也很真诚。
她这么欣喜着，期盼着，谁知班长随手的一个动作，就把可乐给了郑则。
这下什么都说不清了，什么都混乱了。
最终他们走到了沙坑那里的榕树下，阴凉，静谧。
郑则转过身来，对着越彬，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想要开口，纠结了半天挠挠头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犹豫了半天，郑则做了一个太过激的行为。后来他想起时，总觉得自己当时一定太兴奋太激动了，导致大脑短路什么也没多思考就这么随心所欲了下去。
越彬没料想到时，眼前就一暗，眼前的少年微微侧头，眼睛半眯，睫毛细长而颤抖。接着，唇上就一阵柔软的电击一般的酥迷触感，与此同时的是，越彬脑内轰隆一声的炸响声。
他始料不及，他从没想过。
平日里再亲昵的搂腰，恶搞地在他脸上亲一下，甚至是拉着他坐在对方的大腿上越彬都觉得可以用开玩笑来搪塞过去，可现在的这一幕，不是玩笑了。
条件反射让越彬坚决果断地推开了郑则，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郑则也发愣。
“你……你刚刚在干什么？”越彬努力平静自己，压着怒意和羞愧问道。
郑则无辜而单纯，眼睛明亮如星辰:“我在回应你啊。”
“回应”越彬不知所措。
郑则晃动起了手上的可乐瓶，还以为着这就是越彬写的，弯起眼尾:“你这个告白，也太小女生了吧。”
越彬明白了，他拿过可乐瓶看到上面的字样时什么都明白了，一时，心情五味杂陈，无比复杂。
他该说明吗？
可是他好像也因为这个意外无意地撞破到了什么，比如——他好朋友原来喜欢他的事实。
如果说明，会不会太残忍，以后又该怎么面对郑则
越彬抬起头，时光匆匆，白驹过隙，郑则从高一时刚见面的那张笑脸，手搭在自己耳边吹气的那张笑脸，不远处拿着两瓶奶茶冲自己飞奔而来绽放在阳光下的那张笑脸，都重叠起来。
他第一次这样紧张，低垂下眼，没敢抬头，然后自己的声音响起了，像说一道数学题的步骤般冷静:“这是个意外郑则，那瓶可乐是一个女生给我的，我不知道上面写了字。”
像漫画里演的那样，郑则听到自己的心像纸张一样被撕裂的声音。
他僵硬着他好看的脸，脸上却是迷茫。
“对不起。”越彬的手攥成一个拳头，用力，发抖。
“啊啊……”郑则艰难地出声，苦涩地勉强笑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以为，你……”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过，我刚刚干的事情，不是冲动，是……我一直想干的。”
越彬浑身一颤。
郑则眼眶忽然很痛，他踌躇了几步，望望天:“那……我先走了。”
逃离似的离开这里，两人背对对方，不敢回头，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