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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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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睡了多久,缓缓醒了过来。转目一看,一女子在桌前灯下看书,灯光如晕,她似花影扶疏。我刚看过去,她已发觉,转头笑言道:“你比我预想的早醒一刻。”她放下书,走到近前,轻搭我的脉门。
“这是哪里?”
“端王府。”
“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扭头看向窗牖,说道:“天快要亮了。”
说话间,门扉轻响,一男子走了进来。他的长发用发带系着,垂散在两肩。身上穿着藏青长袍,带着绵绵暖意。腰间挂着明玉,腕上系着琉璃,真是富家贵公子。
“小雅,我已派蓝容去请秋明老人。”
她是徐卓雅,他是季匀白,两人站在一处,似是前世注定的缘份。徐卓雅轻笑道:“匀白,你快去睡吧,一会儿天亮了,你还要办公。”
端王爷是季柏之子,名匀,字匀白,今年二十五岁。十六年前,季柏携一女子夜游玥支湖,突遇湖山派大举入侵玥支湖十二洞,其船被无数火箭射中,船毁,沉没湖中,而船上之一无一幸免。
季柏既死,年幼的季匀白继袭王爷之位,掌一方权柄。成年后,季匀白并未将湖山派与玥支湖十二洞铲除,以报父仇,而是颁布了一道公告:从今起,武林乱法者,罪必究。伤人者罪,杀人者罪,人命在天,私法不行,唯公法可问。
公告一出,端王爷即大力施行。这几年来,阻止了多起武林纷争,抓捕了不少乱法之人。江湖暗波汹涌,一时却变得风平浪静。
我不禁暗赞这位王爷的气度与手腕,江湖向来是是非之地,他想统治江湖,必是花费了无数心血。我今夜遇难,不想被他们所救,我欲起身相谢,徐卓雅阻拦道:“方公子莫动,你身上的蛛毒未解,只暂时被我用内力压制。这蛛毒是用南方广泽中五彩蜘蛛制成,最是凶狠怪异,非内力所能化解。我师伯秋明老人擅长解毒,我已委人去请,不日即可到达王府。”
我被安顿在端王府暖阁内,有丫鬟和仆役侍候,虽身中巨毒,过得却分外安逸。第三日一早,一人突然将房门撞开,飞扑到床前,叫道:“小北,你死了没有?”
我啐道:“我活得好好的,你别诅咒我。”
来人正是楚问。
“我一到羊城就知道魔教的事了,我快马加鞭地跑回来,累死了三匹宝马,小北一定记得补偿我。”
“三匹宝马换你免去蛛毒之灾,想来不亏。”一人在外间说道。
只见季匀白和徐卓雅并肩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白发老人和一位妙龄少女,说话的正是徐卓雅。四人进入屋内,徐卓雅介绍道:“这位即是我师伯秋明老人。”
我抱拳道:“晚辈方如北,见过前辈。”
秋明老人捻须不语,脸色极为阴沉,似有十二万分的不高兴。俄尔厉声道:“几年之功亦不见长进,五霞姬当真令老夫失望至极!”
徐卓雅笑道:“五霞姬用毒变化千亿,已称得上上流,师伯才智绝代,自可一日千里,别人只能望尘莫及了。”
秋明老人仰头大笑,说道:“阿女也会说笑了,实在难得。看你情面,我就为这小子解毒。”
秋明老人坐于床前,从怀中掏出一只金色小杯,倒进半杯白色药水。然后令我举起中毒的左手,用一枚银色小刀在伤肿处划了一道口子,一溜儿黑色血珠随着掌纹滴入杯中。甫一入杯,杯中“滋滋”作响,原本清如白水的药水变成了五彩之色!
他将那半杯药水倒入腰间悬的一只小熏炉中,说道:“算你走运,此毒仅为五彩蛛毒,并未混入其他毒物,否则,解五彩蛛毒之药,即成不治之毒。”
“世传五彩蛛毒无解,秋明老人莫要说了大话。”楚问瞅着秋明老人的那只紫色小熏炉,眼内精光闪闪。
“小子无礼!这世上只闻做不出来的毒,未闻我秋明老人解不了的毒。区区五彩蛛毒何足挂齿!”
秋明老人扭头瞪视徐卓雅,喝道:“阿女无事不可乱救不相干的人,劳我辛苦一趟,毫无收益。”说完向怀中摸出三粒紫色的药丸,扬手扔于徐卓雅,起身便向外走。
“久闻秋明老人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声音似在极远处,等“传”字一落,那人却到了近前。他站在门外,身上的蓝衣无风而动。
他深施一礼,朗声说道:“晚辈上剑山庄庞英,久慕秋明老人高名,只恨无缘拜见,今日有幸,终得一见。”
秋明老人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说道:“无须多礼。”
徐卓雅将那三粒药丸递于我手中,嘱我分三次服用。身影一闪,已至门口。
庞英抱拳道:“这位想必即是‘舞月剑’徐卓雅姑娘。上次在公堂之上匆匆一见,不及相交,幸得今日有幸。”
徐卓雅巧然一笑,说道:“庞公子大名如雷贯耳,虽只一面,已觉相知已久。”两人言笑晏晏,但四周气流旋转,仿佛惊起千涛万浪一般。
端王爷站在一侧,对两人间的较量恍若不觉,向庞英问道:“不知庞公子为何事来我王府?”
庞英再一抱拳说道:“实不相蹒,在下是有求而来。”
楚问讽道:“不可一世的庞大公子也会求人吗?”
庞英微微一笑,向秋明老人说道:“求秋明老人赐一良药!”
秋明老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夫素无‘救人’之美名,为何一个个来找我施药?我可不是救死扶伤的郎中,却是能毒人害人的术士。要求良药没有,要求毒药倒有一把。”
庞英笑道:“秋明老人乃药之圣手,能将毒化药,也能练药成毒,对先生而言,‘毒’‘药’已臻一境,有何不同?”
听此一言,秋明老人轻捻胡须,脸上张狂的笑容也变淡了,他言道:“有何不同?问得好!能将生死控于一线的,既是‘药’也是‘毒’。没有巨毒,哪来的灵药?正如棋之‘黑’‘白’,‘黑’可攻,‘白’亦可攻,若成绝世好棋,‘黑’‘白’必要齐鼓相当,相生相克。”
庞英道:“我有一故友,昔年中了冰蚕巨毒,先生能解天下之毒,恳请先生指点晚辈,若能化解故友之毒,晚辈没齿不忘大恩。”
秋明老人冷哼一声,说道:“冰蚕并非奇毒,只是发作迅速,他如何压制毒性数年?”
“故友以内力将毒性引入经脉,虽保全性命,但毒素蚕食内力,重损经脉,且如今残毒偶有发作,令人遍体疼痛难忍。”
秋明老人对他人之苦痛无动于衷,只是说道:“冰蚕乃血液之毒,将毒素引入经脉虽笨拙,却是救命的法子。且非内功深厚之人不可为。他能将冰蚕之毒从血脉悉数引入经脉,可见内功之强。但内功越强,毒素反噬之力越重。若消残毒不难,老夫或可帮忙。但若想重塑经脉,恢复功力,已非药力可及。”
庞英面上难掩失望之色。秋明老人怒道:“我能助他消除残毒,已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小子莫要贪心不足。”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青色药丸,轻轻弹向庞英。庞英接药入手,抱拳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