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三百年》敬亭山

15、疑团

　　离京逾半年，京郊的桃红柳绿让我萌生出了游子般的亲切感。十三、瑞萱他们是要随同康熙一起摆仪仗回銮的。我则由家人接了直接返回府上。

　　临走时，我用一方清溪龙砚外加一块鸡血石中上好的田黄冻，从十三手中换回了那把“雨丝”。想想今后再见渺茫，这算是小月亮、林皓月抑或是十三给我的一丝念想吧。
　　反正压根儿没见过最好，也省得情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神魂颠倒。失落中，我如此这般安慰着自己。

　　阿玛十万火急的要我和瑞萱回京，说到底还是为了选秀。我的病况时好时坏，本已由本旗都统咨行户部准请免选，但户部不知哪儿搭错了线，竟将免选的名册也一并报上。唬的阿玛连夜写信让我即刻回京。谁知等到正式遴选的名册下来后，却发现上面并没有兆佳而柔的大名。如此的一惊一乍，搞的阿玛差点儿犯了高血压。

　　随着选秀日子的临近，宛若变得魂不守舍起来。她心属太子胤礽全家上下都是心知肚明。我不看好太子，那是因为我有先知之明。没想到，阿玛也反对对如此联姻。这倒让我想起了一句古话—姜是老的辣。我和胤礽有过数面之缘，对他非但没有恶感还有几分惊艳。宛若是个单纯柔顺的女孩儿，有的只是痴心一片。凭这个就能进毓庆宫？我觉得挺玄！

　　康熙重视满人习满文，以示不忘本。想我终须要过选秀这一关，阿玛勉强准我继续学习满文。师傅法海人人皆知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先前为了鄂伦岱那档事，阿玛盛怒之下得罪过他。此次复学，就没敢对他抱有奢望。可不想口风刚一透出，他就立马上门认回了我这么个学生。该人强闻博记、方正刚毅，当得起一代鸿儒。极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派头。我做不到，所以有膜拜他的愿望。

　　回京后，除了跟着法海读读书，我就一直蜗居于府中。一半儿是因为阿玛管得严，另一半儿则是因为我心存绮念，实在不愿再沾染上什么麻烦。不想今日法海非要带着我去趟畅春园，同上次一样，他去办事，将我留在了松篁深处。

　　松篁深处一如从前。
　　插屏、书墙、坐椅……，我随手翻开案上的书，《孙子兵法》、《六韬》，不禁哑然失笑。忽见书下压着一方白纸，纸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言”字。我心中猛然一跳。

　　门帘一掀，十四阿哥走了进来。
　　赤膊、一袭白色织锦长裤，脚踏黑靴。古铜色的肌肤，强健的体魄。半年没见，一扫往日的青涩。我被他震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了些期盼，不知会不会碰到十三？

　　“关柱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我笑着打了个千儿，给他请安。

　　十四阿哥忽然看到我，也觉意外。他随手接了小厮递来的茶盅，轻啜一口。嘴角浮起一丝的微笑：“关柱吗？爷打布库正没对手呢，不如你陪爷练练？”
　　我一愣，满头满脸的黑线。
　　“你吃准我不识关柱么？而柔，你好大的胆！”他愤懑地将茶盅往案上一扔，抢上一步扳起了我的下颚，翻脸翻的毫无征兆。他的眼几乎贴上了我的脸。窘迫中，我猜不出他的意图，弄不懂他的表情。
　　“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穿成这样？怎么也不为自个的名声儿想想？！”他咬牙切齿的冷笑着，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被我挣脱。
　　他的如此反应让我有点儿莫名其妙。“名声只是别人的看法。十四爷穿成这样怎么不想想自个的名声？！”我揉着下巴，抢白了他一句。
　　“我最恨有人蒙哄我！我问你，你这次回京可是一路跟着十三？跟他一起回京的？！”
　　“跟十三爷一起回京有何不妥？”就这芝麻大点儿的事，我被他气的不怒反而想笑。
　　“没什么不妥？你也学会攀高枝儿了？这么快就开始跟十三胡混了？！”他轻蔑的哼了一声，说话变的刻薄起来。
　　什么？攀高枝儿？胡混？我摸不清状况，只觉得头两个大，脸上有抽风的迹象。

　　门帘儿一挑，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锇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哟~，我说是谁跟十四弟这会儿拌嘴呢，瞧瞧谁在这儿？” 胤锇一见我就乐了。
　　我想抖了袖子想打千儿请安。

　　“罢了，罢了！”九阿哥胤禟赶紧冲我摆了摆手。“那什么，我说而柔，你就别装了。你看你那样儿，也就能唬唬鄂伦岱那二五眼。免了，免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
　　十阿哥“扑”的一声，把刚喝的茶喷了出来，摇着头对我说：“可惜了的。今次选秀怎么没有你啊？爷本想向太后讨你去呢。”
　　“就她？十哥，你看上她哪样了？宛若还差不多！”
　　“宛若？那是老十能讨了去的？十四弟，你这是说昏话呢！宛若早就名花有主了，你问问而柔，她最清楚不过！”
　　三人眼光齐唰唰的看向我。
　　“不如十爷向太后讨讨青言吧？”说完这句话，我心里有种恶作剧的快感。
　　“青言？！那还是留给十四弟吧。”两位阿哥异口同声的说，十四的脸上终于有点儿挂不住了。

　　“而柔，听说你此次是和老十三一起返的京？”九阿哥微笑一下，轻轻松松的将问题兜回了原处。
　　“是和瑞萱一起回的京。十三爷公务繁忙，并不常见到。”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窍，但这帮阿哥都是人精，我打叠好精神小心翼翼的回着九阿哥的话。
　　“原来如此。”九阿哥脸上作出恍然大悟状，循循善诱道：“十三在江苏遇劫，你可曾知道？”
　　“而柔当时在场，略知一些情况。”
　　这三个阿哥顿时兴趣大增，怂恿我讲当时的情况。
　　“当晚，夜宿崔家镇。“天地会”乱党寻仇，联手当地帮派“无生门”谋逆作乱。幸亏直郡王及时赶到诛戮匪首，剿灭了“无生门”。”我说的情况与十三的官方文书一无二样，三人顿觉兴味索然。

　　冷场了片刻，十阿哥悻悻的说：“大阿哥身经百战，崔家镇一战，被人连毙九名侍卫，刺伤了左臂。老十三也真亏他命大，此次遇劫竟能毫发无伤！”
　　大阿哥被人刺伤了左臂？这事连我都是头一回听说。
　　九阿哥沉吟半晌，喃喃的接口道；“这事有蹊跷。皇上、太子都去了南巡，为什么偏偏会盯上老十三？而柔，你们回京途中还遇到过什么？”
　　想起十三的叮嘱，我冲他摇了摇头。
　　“我怎么听说后来还有人偷袭过十三？”九阿哥说罢眼光锐利的剜了我一眼。
　　我暗自心惊，这九阿哥神通广大，消息当真灵通！我没心没肺的冲他笑笑，作出一脸的无辜状。
　　“而柔，你和我想的还真不一样！女人，太聪明了不好！不过，爷倒是喜欢聪明人。不如我也向太后讨你去？！” 他话里有话，笑得越发的好看。
　　我寒毛倒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不叠的后悔，这帮爷没一个我能得罪得起，他们要掐架，关我什么事？我来这松篁深处到底趟的是哪门子混水。
　　进退两难间，忽听十四阿哥说：“九哥跟她计较什么？这小柔儿简直就是个二五眼。就算跟着十三，她又能知道些什么？对了，你和十哥今儿怎么有空来松篁深处的？”

　　九阿哥对我一笑，转头搭上了十四阿哥的话。
　　“这次选秀说话就要开始了。哥哥们倒也罢了。你还不得走走门子？我今儿拉了老十，咱们几处贵妃那儿串串，再去老太后那儿转转，怎么着也得给你府上挑个称心的福晋！”
　　“就是这个话！这好的也不能都叫有的人挑了！”十阿哥拍着桌子，随声附和着九阿哥。转头又对我说：“你们家宛若这次够抢手的，想进毓庆宫？可没那么的便利！”他故作惋惜的冲我撇着嘴，摇了摇头。
　　“宛若要进哪家的门，那是由皇上和皇太后们定的。宛若几时说过要进毓庆宫的？十爷，您可不能听别人胡说，传到了皇上那里要冤死宛若了！”事关宛若，我不由的强辨了几句。

　　九阿哥这会儿催十四穿上了他的月白织锦长袍，在腰间束好了一条白玉钩马尾纽袋。打量一下，拉了他就走。十阿哥也紧随其后出了松篁深处。

　　我刚松了口气，坐下来想喝杯茶。却见十四掀帘探出个头，急急的说：“前二年，你想要我的扳指我没舍得给，现就在我书案的抽屉里，你要就拿去！”说完，他撂了门帘急急的走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稀罕东西。我好奇的找到他的书案拉开了抽屉。一只翠绿的玉石扳指，小巧精致。我慌忙取出脖子上的那只比对了一下，大小、款式，竟然丝毫不差，一摸一样。不禁疑窦丛生：那我戴的这只究竟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