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阿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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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慕站在山丘的顶部，俯视整个沉浸在夜色里的村落。
“青丘”是妖，却不是凡妖。在遥远的上古时代，即便神之遗民也不敢轻视以“青丘”为姓的狐妖。但是再辉煌的过去，终究也只能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龙凤坠落之后，隐藏在青丘血脉里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淡薄削弱。而他，已经是最后一只九尾狐了。
青丘慕虽然看着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眼中却是一片茫然，还有寂寞。
他的看起来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但实际上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一千三百岁了。九尾给了他普通族人没有的力量，也将他的“时间”拉长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他的亲生妹妹死于一次私逃下山的游玩。而当他抱着妹妹的尸体回到青丘之后，他决心要好好修炼。但是于他不过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外间却已经是几百年过去。他的父母，他的玩伴，所有他认识的狐妖都已经死去。当时族中最年老的长者，居然是他堂兄的曾孙。
当时局势已经大变。
青丘不再是那个独立一方的上古妖族，甚至连青丘这个地方都没能保住。护山大阵早已粉碎，所有的族人流亡各地。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接受了凤王的提议，在岚归重建青丘。
山丘上，小屋静静地站立在淡淡的星光下，近些的喁喁轻声，远些的灯光点点。看着宁静祥和的景象，却只是让青丘慕为之伤心。他回忆里的青丘，即便只是未成年的孩子，也远远不止现在这些人数的。
所以，他才更不愿意轻易失去任何一个族人。
更何况，木更是青丘一族在岚归定居后降生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出生给整个青丘都带来了新的希望。她得到了每个族人的宠爱，从来没有人舍得把这个世间的阴暗告诉她。
所以，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青丘慕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痛苦。
他不该因为疼她成了习惯，就轻易败在她假装的眼泪下，然后点头答允她嫁给那个男人。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因为他才……
一阵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青丘慕微怔，因为外界打扰被强行拖出回忆而升起些不快，然后他就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顺着山坡起伏，不久就看到了。
是那个寄居在青丘的人类。
青丘慕从来都没喜欢过人类。人类用“她是妖怪”的理由杀死他第一次下山的妹妹，人类侵占了他的故土家园，逼得整个青丘一族分离崩析。甚至现在囚禁折磨木更的，还是人类。
但是，这个人却有点不一样。
虽然是为了追踪猫又，但是这个人类的女子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她很像他那个唯一的朋友。
木艮珠。
在妹妹无辜被杀之后，重伤的他被重岚和木艮珠救起。虽然那只是一段非常短的时光，青丘慕却交到了他一生之中唯一的一个朋友。这个人或许有着木艮珠的血脉，只要想到这一点，所有的反感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一时不慎让她被猫又重伤。但是当她被咬烂的喉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时候，那一刻才是他心里最高兴的时候。
这个或许真是木艮珠的孩子。
古代兵器展览馆的事，其实整个岚归都知道。有个不知从哪里听到了点风声的蠢货，在江边摆了个半调子的剑阵企图攻破岚归大阵。秦岚既然觉醒了妖怪的血统，留在那里不再安全。所以青丘慕把她带进岚归。却不想他一个错眼，秦岚就被带进了玄业观那种地方。
好友的后代在他眼皮子底下还会出事，真是让他无颜见人了。
不过好在，这孩子总算是到青丘了。今后，就好好地……
秦岚一抬手。杂乱的“咻咻”声突然加重，青丘慕好像看见无数道细细的东西朝秦岚手上飞射而去，然后集结成黑黑的一大团。
秦岚收回手，双手支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滴落下来。
鲛人说她还没有完全康复。即便她已经觉醒了妖怪的血脉，超过半个月的水刑依旧对她身体损耗太大。但是青丘慕看着她这么拼命的样子，却没法把那句“不要那么紧张”说出口。
毕竟，他的失败才是造成她这么没有安全感的第一原因。
“我的练习方法错了吗？”好容易喘了匀了气的秦岚抬起头，笔直地看向青丘慕的方向。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青丘慕只能看见她抬起头，但是他就是觉得秦岚在直视着他的眼睛。
难道她之前已经发现他了吗，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同时，青丘慕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太懂剑术。”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秦岚走去，然后在距离她还很远的地方就停下来。
“青丘真是个好地方。”秦岚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然后仰头深呼吸了一次。
这是一句称赞，但是听在青丘慕耳里却自动变成了讽刺。真正的青丘远比这个破败的小村子要美丽几千几万倍。他甚至常常觉得，把这个地方命名为“青丘”根本就是对他故乡的羞辱。只是，好歹听出对方是在称赞的青丘慕也无法表达出真正的想法，所以他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声，“谢谢。”
即便青丘慕完全不排斥跟这个看上去跟木艮珠非常相似的人多待一会，否则他也不会特地靠近，但是在他不想继续前一个话题的时候，主动找些什么来说仍然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他从来就不懂族里的年轻女孩子为什么可以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
所以，就安静了下来。
“你救过我三次。除了把木更救出来之外，”然后，秦岚突然睁开眼看着他，“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不是的。
他不是因为想要她报恩才把她带回来。即使她没有说那句话，他依然会……
但是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却因为秦岚的目光而停顿下来。她异常认真地看着他，那双眼眸里闪烁着异常的警惕和戒备。
在展览馆的时候，秦岚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子。她会开玩笑，她会偷瞄他，她的表情里总是带着点狡黠与可爱。但是现在……
虽然措辞比较柔软，她在试探他。
谨慎和成长都是好事。但是想到造成她这种快速改变态度的原因，青丘慕的心情止不住地朝下跌。
“不需要。”虽然他开口时，声音依旧是那样毫无起伏，“而且你也不用去玄业观。”
好不容易才聚起那么一点点的族人，青丘慕不想再经历任何一次的失去。他们叫他少主，他就该保护他们的安全，所以连同眼前这个女孩，他都没想过要带去玄业观。说要等什么新月之夜本来就是借口。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表示，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猜出他的意图。但是去救木更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你要把我关在青丘？”说这话的时候，秦岚的表情是一派好奇。
但是青丘慕却仍然为她的措辞而不悦。
为什么是“关”？
“你可以留在这里，如果你想要留下的话。”青丘慕说，虽然他并不希望她离开。但那也仅仅是他的希望，并非强制。
“我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你了。”秦岚眨了眨眼，却冒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青丘慕眉头一皱。
“在我长大的那个世界，虽然的确有人倚仗着自己的权势逃脱应有的惩罚。但是世间大部分的人都尊重和遵守着一种名为‘法律’的守则。”秦岚略顿，“没人可以私设刑狱，没有人可以擅自禁锢和惩罚无辜的人。”
听上去还真是美好不是吗？但是在岚归书院这个地方……
“不论我是活人还是妖怪，在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之前，没人可以因为觉得我可疑，就把我关进水牢，一遍遍地杀死我。”秦岚慢慢地站起来，朝青丘慕走过去，“我会知道木更在哪里不是巧合，是因为我要玄业观付出应有的代价。”她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刚才还柔软的声音里开始回荡起一种阴冷的恨意，“所以，是你在帮我达成愿望。”
青丘慕一抿唇。
“整个岚归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怎么找到木更。所以你需要我引路。”即使比他矮，秦岚的目光却依旧冷静而坚实，声音却回复了轻软，“但是陪我去的人，却不一定非得是你。”
青丘慕微微瞠目。
“至于你想抛开所有人独自去救木更的想法，”秦岚不再看他的脸，转身向属于她的屋子走去，手指向身后某个方向随便指了一下，“整个青丘，应该没有人不知道。”
秦岚的身影消失在属于她的小屋里。
留下一个面沉如水的青丘慕眉头皱得死紧。他不信似的朝秦岚所指的方向看去，路边大树的树枝上果然藏了个狐族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抓着一只号角，双眼紧紧盯着青丘慕，仿佛只要他再朝前走一点就会立刻吹响号角。
青丘慕眉头一皱，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却到底还是原路折返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阿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