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11、岚归

　　秦岚悠悠醒转。
　　“唔……”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像睡得太久一样。秦岚捂着额头，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几，上班……
　　不对！
　　电光火石一般，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邱慕、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还有——
　　黑豹！
　　秦岚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坐起来。
　　她猛地伸手抓自己的脖子，然后一愣。她脖子上的皮肤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活人一样，光滑又温暖。秦岚手上加大了力气，上下仔细摸索，却真是连一丁点的痛感都没有。
　　难道，那只是一个梦？
　　秦岚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甲缝里已经干涸成红棕色的血渍，却告诉了她相反的答案。
　　但如果不是梦……
　　秦岚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现代的医术已经好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秦岚疑惑着。最初的激动过去后，她没有放下手，而是仔细感觉着颈部动脉稳定的搏动。
　　她活着。
　　秦岚闭上眼睛。
　　好好的，健健康康地活着。
　　忍不住咧开嘴。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她为什么会没事，最重要的是她还好好地活着。
　　秦岚放松身体，任自己死而复生的庆幸和轻松充盈到整个身体里。她倒回松软的床里，脸上克制不住地笑起来。
　　现在就算是邱慕出现在她眼前，都无法阻止她的好心情。
　　毕竟只有活着才是最重……
　　并蒂莲的刺绣？
　　秦岚眨了眨眼，然后才慢吞吞地转头朝周围去看。
　　木头床柱上雕刻着荷花的纹样，枕头边的暗格挡板上透雕着莲蓬，床前有一级台阶，台阶之外静静着不动的床帐上，还印着与床顶一样的并蒂莲图案。
　　秦岚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柱。
　　清晰的木质纹理上包着一层油润的光泽，怎么看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这是……
　　拔步床？
　　秦岚呆愣愣地看着床板眨了眨眼。
　　即使大学里不是主修明清史，家具一类的样式总是认得出来的。但就是因为认得出来，秦岚更加迷惑不解。她犹豫了阵，拉开床帐，下了床。
　　这间屋子不大。
　　但无论是妆台，还是椅子，甚至春凳，没有一件不是与拔步床相配套的式样。她甚至还看见了妆奁盒子。秦岚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拨弄着妆奁的铜锁片，然后打了开来，里头居然还有几根木头的发簪。
　　过于诡异的环境，将秦岚死而复生后的狂喜一扫而空，只给她留下一片手足无措的呆愣。
　　这是谁在开玩笑么？
　　秦岚松开手，环顾四周，然后立即否定了。
　　她的眼力当然比不上以前大学里的教授，但是常识总有点。这么一套完整的家具，卖出去搞不好能换套房子回来。
　　谁能花这么多钱来跟她开玩笑？
　　至于穿越什么的，虽然她在展览馆的时候爱看小说，每每看得两眼放光，但只要她理智还在，她首先就把那种过度yy的想法给枪毙掉了。
　　秦岚想了想，还是跑去窗边，拉开了纸糊的窗子。
　　窗外……
　　倒是熟悉的景色。
　　望着一片夕阳下的N市和不怎么清澈的长江水，秦岚不由自主松了半口气。
　　阴凉的风夹带着一股冬末才有的寒意席卷而来，让秦岚忍不住一个哆嗦。只是这种平时只会让人抱怨的湿冷，此刻却让秦岚觉得无比的束缚和放心。
　　还在她熟悉的地方就好。
　　只是接下来……
　　“笃、笃。”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
　　秦岚猛地回头，瞪着一片昏暗里的房门，好像那外头潜伏着什么怪物一样。
　　“笃笃笃”，或许是等不到秦岚的回应，外头敲门声急促了起来。
　　秦岚不知为什么，心里开始微微紧张。她舔了舔嘴唇，才扬声道：“请，请进。”
　　那一刻她下意识地紧贴着窗下的墙壁，仿佛窗外熟悉的景色能给予她多少支持一样，根本没有想过她应该走过去打开门才对。
　　门外静了一瞬之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相当高大的男人，他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西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脾气并不是很好。
　　“秦岚同学。”男人没能在门边看见秦岚，隔了一瞬才找到她的所在。
　　不得不说，男人的打扮令秦岚安下一半心。如果进来一个穿着直裾的男人，秦岚觉得自己大概会更紧张。
　　只是……
　　“同学”？
　　为什么要叫她同学？
　　网聊的时候倒是常用这个词，现实中大概只作为一种关系表述才会用到吧？
　　“我是秦岚。”怔愣一会的秦岚在看见对方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之后，只能这么应了声。
　　“这是你的身份认证卡片，”男人也无意与秦岚作近距离交流，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临近门口的春凳上，“请妥善保管。”
　　啊？身份认证卡片？
　　什么意思？
　　“书院方面课程紧张，暂时安排不出人手带你。你会编入预科，跟已经入学半年的同学一起学习。”男人公式化地说完之后，又看了眼秦岚，“请努力。”
　　什么？
　　还一起学习？
　　半天反应不过来的秦岚眼看着男人转身要走，忍不住出声喊道：“请问……”
　　男人止住脚步，以一种极其不情愿的样子慢吞吞地回转身体，皱起眉沉着脸，“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呃……请问，”秦岚下意识地一缩，“这里是哪里？”
　　男人一顿，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显然以为秦岚在明知故问，“秦岚同学，我的时间很宝贵，请不要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
　　“真，真的！”秦岚见对方大有摔门就走的意思，不由急道，“我是N市古代兵器展览馆的馆员，因为……因为意外受伤之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男人沉默下来，他盯着秦岚看，似乎想要发现她说谎的痕迹，但是良久他终于还是硬邦邦地吐了个地点名词出来，“岚归书院。”
　　岚归书院？
　　这个她倒是知道的。
　　长江穿过N市的这一段，江心有一片小岛，岚归书院就在岛上。据说岚归连肄业生都牛叉无比，完全是那种只要一亮名字，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的高等学府。而秦岚工作的展览馆其实离岚归只隔着半条江，不过据说岚归的学生非富即贵，安保措施严格到可怕的地步，所以秦岚在N市住了两年也只是远望而已。
　　而照这个男人的说法，她不仅现在人就在岚归书院，甚至还可以入岚归读书？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被超级大馅饼砸中脑袋的秦岚，没感觉到一丝狂喜和幸运，只觉得一阵阵疑惑，还有不安。
　　“岚归入学需要什么资格？”秦岚说，“我不算聪明，家境也普通，原来读的大学更加只是三流大学，为什么会选中我来岚归读书？不会……是哪里搞错了吗？”
　　男人看着秦岚，似乎觉得她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停了好一会才道：“你真不知道？”
　　秦岚用力点头。
　　“书院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费生。”男人推了推眼镜，“交‘够’学费就能来读书，看个人资质毕业。”
　　这个“够”字用得微妙。秦岚相信她现在所有的存款，大概都不“够”这笔学费的一个零头。
　　“而另外一种则是资格生。”男人继续说，“资格生不需要学费，一旦发现，立即强制入学。”
　　强制入学……
　　秦岚眉头微皱。
　　她显然不是自费生了。而略过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后，最让秦岚在意的，并非是这个令人反感的“强制”。
　　“那，”秦岚问，“资格生毕业……”
　　“对‘资格生’来说，”男人的声音里露出一股冰寒，“没有‘毕业’这种说法。”
　　隐隐的预感得到了证实。秦岚张了张嘴，但是在看到男人坚硬冰冷得像冰山似的眼睛，又下意识地把那句惊呼吞了回去。
　　“你是说，资格生一辈子都要……”好一会，秦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没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岚归。”男人扔下这句话之后，仿佛耐心终于耗尽，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嘭”的一下，那道重重的关门声好像砸在秦岚的心上，让她愣愣地转向门口。
　　一辈子……
　　都不能离开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