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蒙莎

18、卷二：9

　　“哟，居然又有人来了！”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通明透亮的地方。整个世界是纯白的，上下前后左右没有一点点杂色。忽然有几个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眼熟的人出现在上方的视野中，我揉揉眼睛爬起来，“这是哪里？”

　　“你也不知道啊。”

　　“切，我还指望有人进来把我们放出去呢！”

　　“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我用力敲自己的脑门，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疼死了！

　　我努力回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我还是九公主手里的一只铃铛，然后我又被小丫头揣走了……

　　“啊！”我大叫，把四个人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古墓！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都进过一个古墓！”

　　怪不得我说他们怎么有点眼熟呢，原来是在医院里见过的那四个昏迷的人啊。

　　他们面面相觑，一起点头。

　　我拍手：“这就对了，古墓里原来挂着一只铃，那只铃铛呢好像是可以吸人魂魄的。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知道这样说你们很难接受，但是我们现在就在那只铃铛里。”

　　四个人都变成了哑巴。

　　我知道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索性一个人到处走想看看着里面是怎么回事。

　　我的魂还在，说明身体已经获救了，现在肯定也被送到医院去了吧。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崔博发现那枚“硬币”，等他找个更靠谱的人来救我们出去。

　　也许就这样永远地睡过去。

　　但是居然不觉得难过。我见到了那样美好的一个人，见到了他最美好的时候，亲眼目睹他倾倒天下的瞬间。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虽然只是匆匆而过。

　　够圆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地混沌起来。我知道这是灵魂在慢慢散开的缘故。不能这样——脑海中一个声音在说，必须保持清醒！于是甩开手大步走路，背古文，背单词，背九九乘法口诀，背元素周期表……不知不觉，突然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小时候爷爷总逼着我背佛经，所以我知道“维摩诘”是梵语，是“洁净的名字”的意思。可惜我小时候太懒，现在只能勉强记起《维摩诘经》里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不坏于身……不灭痴爱……”

　　“以五逆相而得解脱。亦不解不缚。”

　　无尽的虚空中竟然有个声音顺着读了下去。我惊得几乎跌倒在地上，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大声喊：“有人吗？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出去？”那个声音突然到了身后，戏谑地问：“你要出去，那么你以为这是哪里？”

　　我飞快转身。在小丫头梦里见过数次的身影，现在居然就在眼前！

　　“王——维——”

　　却不是梦里看到的样子。头发散散地披在肩上，一身过于宽大的白袍衬得他十分挺拔。我兴奋得

　　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也在——”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他始终温和地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在纯白的背景中的缘故，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明亮却不刺眼，无比圣洁，仿佛神话中的神袛。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已成佛。”

　　后来世人称他为“诗佛”，不知是不是巧合呢？

　　小丫头端坐在茫茫人海中苦寻他的来世，却不知道他已经修成正果脱离了六道轮回，真是不知道这结局算是悲剧还是喜剧。

　　我把“逃出去”这回事彻底抛在了脑后，和王维对面盘膝坐下，把满心的疑问一口气倒出来。偏偏他对生前的事只字不提，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三千世界皆是虚空”，什么“你以为是别人困住了你，其实困着你的是你自己”之类，后来索性直接上佛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彻底被他忽悠成了猪头。他拍拍衣衫站起，“我一直在的。但是这里你只能自己出去。”说完大步走开，衣袂飘飘。

　　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想他说过的话。

　　这个地方，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在彻底的白和在彻底的黑暗中已经没有分别。所谓的“上下”，所谓的“纯白的世界”，其实都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我闭上眼睛，两手合掌，像跳水队员那样朝坚硬得如同铁铸的地面猛地扎下去。

　　病床上，我猛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