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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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上映之后，孟隔云曾在深夜一个人去看了，炎热的盛夏，大半夜电影院没什么人，座位空空荡荡，她坐在最后一排更是清净，可以肆意的欣赏和欢笑。
《霹雳先锋》这部电影的质量超过她的预想，原本以为会是个没什么惊喜的普通故事，却意外的诙谐有趣，可以称之为警匪故事的旧瓶子里装上了可口的新酒，没有预期，反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难得的并不沉重的警匪枪战片。故事末尾装死复活的他饰演的角色，也让人会心一笑。
26岁的周星驰演了17岁的古惑仔，没有一点违和感，看着的确有种小男孩初入社会的透明青葱感，联想到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那种新人的冲劲与新鲜感，就这么打开了电影世界的大门。
是个很好的开始，比起看不到希望的TVB电视剧领域，电影世界的他似乎更加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表演过程轻松自如，角色完成浑然一体。
果然还是电影更适合他呀，她心想。
“你还是去看了？”
“第一次拍电影能有这种作品，你应该感到骄傲呀！电影的质量和你的演技完成度是拿得出手的！”
孟隔云知道他事业沉寂久了，人都没自信了，一开口便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你觉得我演的很好吗？”周星驰的目光闪烁，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和局促。
“当然！”她肯定的点点头，笑道，“我觉得以电影届新人的标准来看，你甚至还能拿奖呢！”
他撇了撇嘴，听到这话，便只当她是开玩笑了。
其实是不是玩笑话没人比她更清楚，也并非带有很深的滤镜，明明是实事求是的表达来着，但她的标准是一回事，现在评委和观众的标准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这都没收到正面评价，可以说他们有眼无珠吗？
孟隔云原本想问他金像奖的入围名单什么时候出来，这部电影有没有报名的机会，可见他百无聊赖的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汤匙，流露出和电影中的调皮乐观活泼完全不同的沉寂安静的一面，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是个骨子里缺乏安全感的人，既源于他的内向性格，也和他漫长的龙套无名期脱不开关系。
“咖啡已经冷了，我给你重做一杯吧。”
金像奖要等来年，自然短时间内不能等到，几个月后却等来了另一个岛上的电影奖项的入围消息，诸多香港电影入围了金马奖的提名名单，《霹雳先锋》也不例外，而且，这部电影突出重围的只有周星驰一个人，入围的还不是最佳新人，而是最佳男配角。
那天，孟隔云还在看着电视，才放下遥控器的时候，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秒人就大踏步跨进了店里。
“阿云，我……”
“恭喜入围了金马奖！”她笑眼盈盈的指了指电视机屏幕，“我已经看到新闻啦。”
分明是喜色未消，却要压抑自己的内心激动，用力的抿着唇，双眼却睁得圆圆的，孟隔云瞧他那样子，乐开了花：“想笑就笑吧！本来也是个好消息！”
“你可别嘲笑我了，”被她这一调侃，周星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顺势坐在了吧台前，手杵着下巴，声音冷静了下来，“是提名，又不是得奖。”
“提名即是肯定，提名即拥有得奖概率！最佳男配角诶，很厉害了，你这第一部电影起点真是不低，”她凑了过去，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你能拿奖的，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该乐观自信一点呀！”
当时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可真当入围了金马奖的时候，她莫名的自信心膨胀了起来，虽说她的记忆中关于他八十年代的电影奖项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他这次的提名有没有最终的收获。
对于演员来说，拿没拿奖，那之后圈里的待遇可差别太大了。
久旱逢甘露，要梦便梦个大的！
周星驰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喜悦之情几乎满溢了出来，他也不再压抑嘴角的弧度，轻声道：“我知道是个好消息，对我来说是个鼓励，但奖项得失应该以平常心看待的。”
孟隔云失笑道：“平常心那可是久经名利场的老演员才该有的，年轻人就是敢想敢要啊，有欲望才正常，我可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对于他这么一个注定载入电影史册的演员来说，什么奖项都该从容收下，而非求而不得。
这些话以前她是不会说的，几年的龙套时期连带着她也没了信心，可这次提名，加上已经到了1988年的年末了，那触手可及的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也是他最辉煌的90年代全盛期，让她底气十足。
“颁奖典礼你会去参加的吧？要不要从现在就准备一下获奖感言？”
“参加肯定是要参加的，可……太着急了吧？”好像他一定能拿奖一样。
“台湾那边要说国语，也就是普通话，你会说普通话吗？”
他犯了难，国语水平的确难拿得出手，虽说TVB肯定会给他稍微培训一下，大概也只是临时抱佛脚，成果可不敢保证，但说到语言难题……他不自觉的就望向面前的孟隔云。
“看来你还没忘我是从哪儿来的。”
要说标准的普通话，他身边再没有人会比她更擅长了，孟隔云可是原原本本、货真价实的大陆人，即使她已经在香港住了那么多年。
“不仅是准确说出获奖感言，在那么大一个颁奖典礼上，你还能碰到华语影坛很多优秀的导演制片人和演员呢，要是能流畅说普通话，也可以借此机会找台湾导演结识一番呀。”这可是最快的扩大人脉交际圈的机会，虽说以他的沉默性格，主动搭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赏识他的导演制片人找他聊天，他能顺口没有障碍的聊几句，也是好的。台湾不仅是香港最大的电影市场，优秀导演的数量也并不弱于香港，克服语言障碍，总归是有益处的。
周星驰茫然的听着她说着，他只是想着有没有得奖的可能，完全没想到一场颁奖典礼可以涉及到这么多东西，让他有一点懵住了。
而她却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不能等闲视之。
“我教你说普通话吧，怎么样？”
她可是很自信的，虽说身处的环境已经变了，她这些年说的都是粤语，可骨子里擅长的不会更改，她仍保持着看普通话节目保持母语的习惯，而且她的普通话水平可是在读大学时就考了证书的。
“好……”
可是学习新的语言，环境是很重要的，孟隔云想起了自己初来香港的几年里，没有办法开口讲话，只能装哑巴的境况，她认真的望向周星驰：“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普通话，你也要用普通话跟我交流，说粤语我可是不会理你的。”
她这幅严肃的模样可把周星驰吓了一跳，这是来真的？可是，他即使再勤奋，也不会短短几天内就掌握一门口语呀，难道这些天她都不跟自己说话了吗？
“在此之前，我会先教你简单的表达，譬如自我介绍，和常用的问候语……”
……
距离颁奖典礼也不足一个月了，时间紧，任务重。周星驰不拍戏的这些时间，几乎都在店里跟着她学习普通话，他的语言学习能力没什么天赋，学起来其实挺慢的，可她很有耐心，也很投入，看上去不仅责任感满满，还乐在其中。
那天他不知为何突然问道：“阿云，你的名字用普通话怎么念呢？”
“嗯？”她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他忽然为何提到了这个。
“我想知道，你过去的家人朋友们怎么叫你的。”
他凝视着她，细腻的捕捉到了她每一点微表情的变化，眼睑渐渐垂下，唇动了动，最终化作浅浅的微笑，可她的眼底看上去却没什么笑意，只有沉静，深邃的平静。
“小云，”她说道，“我的父母一般都叫我小云。”
“小云……”他温声细语的慢声念着，难得的没有一点误差的标准发音。
见她表情怔愣了片刻，目光动摇，可随即消散，瞬间化作于无形，似乎只是错觉，眼神只剩下怅惘和寂寥。
孟隔云自嘲的笑了笑：“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
让她竟产生一瞬间的错觉。
“你想家了。”他心里有些难过，清清楚楚的。
她没有否认：“我想我的爸妈了。”
教他普通话的这些日子，思乡情愫愈发强烈，无法阻挡。
“阿云，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将这里当成家的。”明明按照他的性格，后面的那句话是不会说出口的，可周星驰在这一刻，看着她，却无法自抑的将心声吐露而出。
“我不知道，”香港对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思考不出答案，已经在这方天地生活了十几年，内心已经波澜不惊，分辨不出是什么情感了，“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
他好像能明白那是一种什么心境。
可他还是有一点难受。
“虽然回大陆会有些困难，但台湾也是国语环境，要不然颁奖典礼那几日，你和我一起过去吧？我们去那边旅行几日，四处走走，好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这里离家更近。”
干嘛干这种舍近求远的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周星驰还想说什么，见她又恢复了轻松的悠然浅笑，听见她说：“你可别借机跟我说粤语，我明明说过，再说粤语我是不会理你的！”
“阿云……”
“…得奖者：霹雳先锋，周星驰！”
他离开座位，接受着全场轰鸣的掌声，一路迎着各种视线的注视，第一次走进真正的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
“谢谢李修贤先生给我的这个机会，还有黄栢文导演……最后，特别感谢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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