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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和风煦煦(三) ...

  •   申叔贤站在公交车站前,仰首望天,大朵的云彩在风的吹动下慢慢散开,蔚蓝的天渐渐绽放了笑脸。
      原来,雨后的天空真的很蓝就像一块刚刚浆洗过的蓝布,总算明白为什么何嘉言总会在雨后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蓝天了。
      以前,他只顾着低头走路,忘记了抬头看天,因此错过了太多的美景。
      何嘉言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以后,申叔贤那段时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只是机械地吃饭、睡觉、上班,循环往复。
      申叔贤知道何嘉言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定有她的原因,而且,他坚信她一定会回来,现在他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原地等她。
      又遇见她了,申叔贤从建筑工地回来,在公交车上看见胡翎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踅踅于路边。
      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因为身形消瘦而衬托地衣服格外的宽大,她面容憔悴,但是于面容憔悴中又透着几分美艳,那红艳的双唇似乎在宣誓,就像是已经枯萎的花朵,也要带着那最后一抹绚丽惊艳地走向死亡。
      她从光艳十足无可挑剔的巅峰骤然落地,当所有风华都在一瞬间消逝的时候,留下的,是破碎的她,但仍是美丽的。
      申叔贤在下一站下了车,一路跑回去。
      胡翎看着迎面跑来的申叔贤,站住脚,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
      “小翎”
      “叔贤”
      她认得他了,那天在医院她还发狂似的喊他云杰,云杰,那会是谁呢?
      “叔贤,你来。”胡翎向他招手。
      申叔贤痉挛了一下,那姿势那声音那面容像极了招魂的无常,可是他依旧选择跟她走。
      胡翎把他带到一个高级别墅小区,就在胡翎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申叔贤看着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整个屋子满满的全是玫瑰花,地上密密麻麻地铺着玫瑰花瓣,胡翎脱掉鞋赤脚踩在花瓣上,红白相称,煞是夺目。
      她走到落地窗前,将白纱窗帘轻轻拉开,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
      她回过头看着愣在门口的申叔贤柔声说:“进来啊!”
      申叔贤踌躇了半天,脱掉鞋,趟着玫瑰花海,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两个人并排席地坐在窗前。
      “他最喜欢红色。”胡翎闭着眼睛,微仰着脸喃喃自语。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叫云杰的人。
      申叔贤没有接话,他知道胡翎一定会说下去,因为她带他来了这里。
      胡翎带着世界灭亡的绝望和垂死挣扎的决心讲述了她和云杰之间的爱恨纠葛。
      那个让她爱极恨极的人,那个让她“不疯魔不成活”的人。
      “我之前爱过一个已婚的大叔,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全身心的爱一个人。”
      申叔贤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稍稍介意了一下,毕竟他对她曾经真心过。
      “他是广东的一个富商,但是我可以发誓我跟他在一起绝对不是因为钱。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魅力,让我着迷。虽然理智判断出这是错的,但是它控制不住我的感情。
      “我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可我尽可能不去打扰他的家庭,所以他回家的时候我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因为我害怕东窗事发,害怕失去他。
      “但是相思无解,有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坐在窗前,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他的电话,犹豫着挣扎着最后关掉手机,再打开再关掉,循环往复,直到破晓。
      “终于,有一段时间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天津住了很久,那段时间我幸福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我们住在一起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我们有了属于我们的家。
      “其实,他很不放心我,估计是怕我背地里用他的钱去养别的男人。所以,他对我说:‘既然你现在跟了我就不能再跟别人。’
      “他不知道我把他当成我的丈夫,我想到那些孤独凄清的日子,委屈满腹,回敬他一句‘你的意思是我永远都属于你,还是你要我的时候我属于你;你不要我的时候我就得滚蛋?’
      “他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你这个小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那个时候我完全相信他的话,事实上,我一直都相信。”胡翎说到这,忧郁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愉悦,那些跟他斗嘴的时光也是美好的。
      “我们在做一个美梦的时候会极不愿意醒过来,即使醒了也想再睡着以期接上未完的美好。可是梦断了是接不上的,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碎了,连碎片都找不到。
      “没多久他老婆就知道他有外遇了,立刻从广东飞过来兴师问罪。那天晚上,我们俩正在吃饭,他老婆直接就找到家里了,很明显事先都已经调查好了。
      “当你被抓包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尴尬?羞愧?恐慌?我一样都没有,我只感到绝望,我想我幸福的美梦结束了。
      “他老婆是位很有修养很有气质的女人,虽然脸上添了岁月的风尘,但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她没有打我没有骂我,我想我算是一个最体面的小三了。
      “她只是对他说:‘我们回去吧!孩子等着你过生日呢!’那一刻,我看到了他脸上惭愧的表情,那是一位父亲觉得愧对自己孩子的时候的表情。
      “他老婆说完就到门外等他算是留给我们最后一点道别的时间和空间,我知道这场战争我必输无疑了,因为她的气度足以把我秒杀千万次。
      “我默默地帮他收拾着东西,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除了我。我告诉自己‘他来的时候我当他不会走,他走了我当他没来过。’就潇洒地送他离开,别人已经给了你台阶和尊严,你就要识相,不要自己作践自己,可是我不要自尊我只要他,我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大哭。
      “他走进来坐在我对面,扶住我的肩膀一言不发,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我没信错,不是吗?他是爱我的,他为我哭了,他同样舍不得我。”胡翎低下头抽泣,说话声在哭声的干扰下有些模糊。
      “我当时特别想回到冷兵器时代,双方厮杀一场就能决定人或物的归属,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拼死留住他的,但这只不过是一个荒谬的遐想。
      “但是我想留住他,我送他们到电梯门口,就在电梯关上的那一刻我用事先藏好的刀片划开了我的手腕。”胡翎盯着前方,目光里透着冷峻。
      “我看到了他们惊恐的神情,看到了他试图冲出来的身影,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又可以见到他了,我自心底感到喜悦。”她嘴角上挑,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就是那次未遂的自杀,让我知道自己得了脑癌。”申叔贤听到脑癌两个字惊惧到停止了呼吸。
      “我觉得这就是我的报应,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当然,我不是说我爱上他是错的,而是在错的时间爱上了他。”胡翎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申叔贤惊惧的表情。
      “那段时间,我变得异常古怪,安静的时候可以沉默地看着窗外一整天,狂躁的时候又几乎要掀翻整栋楼。医生说我的精神有些失常,其实我是在装疯,因为我没有办法清醒地面对没有他的现实。”胡翎抱住头,使劲儿揉挲着头发。
      申叔贤抓住她的手,说:“小翎”,话一出口,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地苟延残喘,关于他的信息也仅限于一张来自广东的签了字空着额度的支票。”胡翎继续说道。
      “有一天下午,我在医院的凉亭里发呆,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蹲在旁边正在埋葬一只蚂蚁,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觉得她很可爱就蹲下来和她说话,她看到我手背上的针头问我生病了吗?我点头说是很严重的病快要死了。
      “她站起来摸摸我的头说:‘不怕不怕,我也快要死了,妈妈说我们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因为我们的爸爸妈妈是很善良的人,所以上帝派我们来给他们带来快乐,但是天使是不能一直待在人间的,我们都要回去的。’
      “虽然我知道这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谎话,但是却被点醒了,之前我只看到自己的痛苦却忽略了我家人的感受,死去是一种解脱,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在此之前我的人生全部是他,而在此之后的人生,我想加倍地追回来,所以我频繁地转换各种角色,体验各种生活,我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当然,在别人眼里我仍旧是个疯子,没错,我是疯了,因为再不疯狂我就要死了。”
      申叔贤听着胡翎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大锤狠狠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直到他心肝俱碎。
      他伸出手揽住胡翎的肩膀,胡翎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十指相扣,我会守护你,因为我曾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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