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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起云散(一) ...

  •   辰骁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司刚好碰见吃完午饭回来的何嘉言,他走过去把何嘉言拉到一边轻声说:“嘉言,我们谈谈吧!”
      何嘉言从辰骁的表情里隐约猜到他要谈的内容,其实说开了也好,这么悬着也不是个事,是合是分总得有个定论,她心里有数多半是分了,但是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于是说:“我们马上要开会了,我先走了,改天再说吧!”
      辰骁在背后连喊了几声,她就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电梯。
      下班后,何嘉言没有着急走,而是慢悠悠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就是害怕遇见辰骁。
      李羡怡走过来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懒懒地说:“我心情不好,请你吃饭。”
      “确定是你请客,你买单?”何嘉言不信任地询问。
      李羡怡嫌弃似的瞪了她一眼,“当然了,走吧!”
      “烈酒就得配火锅,超赞,过瘾。”两个人就近来到公司旁边的一家火锅店,李羡怡点了一瓶52度的牛栏山二锅头,“咕咚咕咚”把两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满了。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啊?”何嘉言抽了几张纸把溢出来的酒吸干了。
      李羡怡嘟着嘴,双眼无神,幽怨地说:“胡图今天找我了,他说:‘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听到这,我的血液里就像是有一股暖流淌过,最可笑的是我居然还因为太激动而红了脸。可是他紧接着就说:‘但是……’可恶的但是,讨厌的但是,但是后面一定没好事。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何嘉言摇摇头。
      “他就那样直接告诉我,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都没有稍微委婉一点,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了。我的心就像是被从热水里捞出来然后直接扔到雪地里去了。”李羡怡说完,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杯52度的二锅头就这么下肚了,何嘉言顿时就傻眼了。
      “你疯了吗?”何嘉言抢过空空如也的酒杯。
      “我一肚子的火,我得把它浇灭了,要不然我不得自燃了呀!”李羡怡吸了一下鼻子又抹了一把眼泪。
      “好吧!”何嘉言把酒杯还给李羡怡“今天咱俩就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两个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姐郑重宣布,姐要投身到相亲的伟大的事业中去,而且一定要奋斗出一番卓越的成就来。”李羡怡举着酒杯慷慨激昂地说。
      何嘉言使劲儿地鼓掌“好,支持你,给你点32个赞。”
      “谢谢”李羡怡冲何嘉言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下面由我为你高歌一曲。”李羡怡随手拿起一个空酒瓶当话筒。
      “哟吼!热烈欢迎。”
      周围的顾客都纷纷朝她们两个看过来,或是摇头叹息或是微笑私语。
      “好冷,雪已经积的那么深,Merry Christmas to you,我深爱的人。”,李羡怡深情地唱了起来。
      “雪,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何嘉言也站起来附和她,两个女孩互相搭着肩膀旁若无人般嘶声力竭地唱着歌。
      “圣诞早就过了,还贴着它干嘛?”李羡怡说着一下子就把窗户上贴着的圣诞树给扯了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为了避免影响其他顾客用餐,请两位顾客小声一点好吗?”服务生委婉和气地说。
      何嘉言和李羡怡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指着服务生大声说:“你闭嘴。”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双双被赶了出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旁边一个公园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火锅店的老板,“一定是口水油、地沟油。”
      “举报他。”
      “好,打电话。”然后两个人大声地笑了起来。
      “嘉言,你不用担心嫁不出去,我把我哥介绍给你。”李羡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头倚靠着何嘉言的肩膀“我哥可是有名的海滨五好,性格好、样貌好、工作好、家世好。”李羡怡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末了拍了拍胸脯骄傲地说:“还有妹妹好。”
      何嘉言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深邃漆黑的夜空,星辰寂寥。每当她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她就会看着夜空发呆,那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和未知的神秘总是特别的吸引她,她在自由的幻想里任意驰骋。寒冷的空气让她慢慢清醒。
      “我哥哥特别好,特别好。”李羡怡已经睡意朦胧,像是呓语一般嘟嘟囔囔的。
      “羡怡,我们回去吧!”这样睡着了,肯定会着凉的。
      “我就那么不入你的眼吗?我就那么差吗?”李羡怡嘤嘤细语。
      “羡怡,醒醒,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何嘉言试着摇醒李羡怡。
      李羡怡声音模糊地说了一长串,何嘉言也没听清,只好先扶着她找个暖和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走出公园,恰好碰上了加班到现在的辰骁和胡图。
      “她怎么了?”胡图问,其实不用问也可以猜到。
      “为情所困,所以借酒消愁呗!”何嘉言面无表情地说:“我想送她回去,但是又不知道她家住哪,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送她回去吧!你肯定也没少喝了。”胡图说着朝辰骁看了一眼。
      胡图和李羡怡走后,何嘉言对辰骁说了一声“再见”转身向地铁站走去,辰骁追上来说:“我送你回去吧!”
      何嘉言闪躲着不去看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慌张,“不用了。”说完提步就走。
      辰骁拉住她的胳膊,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送你回去,我什么都不说。”
      一路上,何嘉言一直望着窗外,辰骁果真一句话都没说。
      辰骁送何嘉言回家刚巧碰见了下楼扔垃圾的申叔贤,申叔贤走过来说:“为什么他会送你回来?”完全是质问的语气。
      何嘉言没有理会他,径直往楼里走。申叔贤本想要抓住她的肩膀,谁知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何嘉言一吃痛,头向后仰了一下。
      辰骁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何嘉言转过身,不由分说,照着申叔贤的脚狠狠地跺了下去,接着又对准他的肚子打了一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申叔贤稀里糊涂的被暴打了一顿,一面捂住肚子嚎叫一面还感到莫名奇妙。
      刚刚申叔贤一扯到何嘉言的头发,辰骁就是知道她要爆发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走过去同情地拍了拍申叔贤的肩膀“你还好吗?”
      “她为什么打我?”申叔贤一脸痛苦的表情。
      “友情提醒你一下,嘉言最恨别人扯她头发。你听清楚,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而是恨。”辰骁说。
      “看来你也因为扯她头发被她打过。”辰骁没说话表示默认,看到他这个反应,申叔贤忽然感觉好多了。
      “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扯了一下头发而已,至于吗?”申叔贤接着问。
      “我只能告诉你和她爸爸有关。”辰骁说完开车走了。
      申叔贤站在原地,他想他可能知道一点。
      申叔贤一瘸一拐地爬上楼,何嘉言把一瓶药油放在桌子上,沉着脸说:“自己擦。”
      申叔贤耍赖似的往沙发一倒,捂着肚子哀鸣“啊!我的肚子好痛,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内脏了。”
      何嘉言瞪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申叔贤见势立刻装可怜“唉!现在的人真是没有责任心、没人性,肇事逃逸!良心过得去吗?”他故意冲着何嘉言大声喊。
      何嘉言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忍!
      她气呼呼地折回来,动作粗鲁地脱掉他的鞋袜,却发现脚背完好无损,不红也不肿,不知道他是不是钢做的,高跟鞋跺上去居然没事!
      “何小姐,拜托,是这只脚好吗?”申叔贤语气无奈,抬起右脚。
      何嘉言有些尴尬地换到另一边。
      “你那么恨别人扯你的头发是不是因为何叔叔啊?”申叔贤试探着问。
      何嘉言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帮他擦着药油。
      “以前我爸总打我妈,每次打架他就扯我妈头发。”何嘉言小心翼翼地说,像是把刚刚结痂的伤口撕开。
      “所以我恨别人扯我头发。”她说到这,手不自觉地用力,申叔贤皱了一下眉,他只去过何家几次但是已经看出何永庆脾气不太好。
      何嘉言从没有回避或是否认过她生活在一个有家暴的家庭里,她的朋友都知道她父亲脾气很坏,所以他们从来不去她家里玩。在她整个的记忆里“父亲”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嗜酒、吵架、暴力、喜怒无常。严格算起来,她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因为她只是被打肿过脸,而她母亲和哥哥都被打破过头。
      在她童年的记忆里最恐怖的画面就是昏黄的灯光下她父亲那张横眉厉目的脸。你经历过那样的情景吗?一家人吃着饭,桌子突然就被掀翻了,碗筷碎了一地,饭菜撒的到处都是。而且,这并不是偶然的一次,它就像是火山一样不时地爆发。记得小学课本上有一篇文章,主题应该是倡导家庭和谐的,那篇文章的插图让何嘉言印象特别深刻,画上是一对夫妻在吵架,家里箱翻柜倒,杯盘狼藉,一个叉子插在女人的脚踝上,鲜血直流,她捂着脸不停地哭泣,男人还在破口大骂,躲在一旁的孩子是那么的恐惧和无助。她当时觉得那就是她们家真实的写照,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给撕掉了。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何懿行在帮何嘉言修理自行车。何永庆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想要承担一下做父亲的责任,他接过手修理自行车。但是他的技术又不高明,修来修去总也修不好,于是开始骂骂叨叨的,何懿行听不下去就说了一句“我又没让你修。”这句话成了战争的导火索,一触即发。
      何嘉言躲在屋里,刚刚何永庆回来的时候她就进屋了。她站在门口听见外面一阵乱响,显然两个人打起来了,但是她吓得不敢出去。过了一分钟,外面的声音小了,她担心哥哥被父亲打,就鼓足勇气出去了。
      她一开门就呆住了,何永庆趴在地上,何懿行坐在他身上把他的双手反抓在背后,何永庆还在试图反抗,但是无济于事。
      何嘉言呆了几秒,然后撒腿向外面跑去。她母亲在邻居家,她一进门就大喊:“妈,我哥把我爸按在地上了。”林秀芳的表情一样惊讶,林秀芳跑回家,尾随而来的邻居也进了屋。这个时候何懿行正准备放开何永庆。
      何永庆觉得作为父亲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尊严受到了践踏。他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走走走,看什么看?滚出去,滚出我们家。”邻居们觉得很尴尬,都悻悻地走了。
      何嘉言当时的心情既兴奋又恐惧,她兴奋是因为终于有人敢正面反抗她父亲的暴力了,而且还胜利了,她觉得这是一个转折性的历史时刻,就像新中国成立时人们高唱“奴隶要翻身”一样令人热血沸腾;她恐惧是因为她觉得这会引发一场更浩大的劫难,他父亲一定会发疯的,他居然被自己的儿子打倒了,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整个晚上何嘉言都提心吊胆的,她侧耳倾听,不放过一点点风吹草动。但是外面很安静,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咒骂,没有反击,他认输了吗?他投降了吗?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何嘉言坐立难安。
      这时门开了,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何永庆手里拿着刚才修理自行车的工具,脸上怒气未散。何嘉言站在那不敢动,胆怯地看着走过来的何永庆,真倒霉!她就站在工具箱旁边。何永庆越走越近,她战栗地向一边挪了挪,想离工具箱远一点。何永庆走过来,愤怒地看着她,突然抬起拿着工具的手朝着何嘉言的头打去,何嘉言瑟缩着抖成一团。
      何懿行一个人坐在大门外,他想他爸爸不可能这么平静,他一定会找个人撒气的,这个想法一蹦出来,他拔腿向屋里跑去,刚好看到这一幕。好在何永庆并没有真的打下去,他把工具丢进工具箱,转身走开,边走边回头骂了几句。何嘉言被吓得僵在那,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直到何永庆走出去,她才哭了出来,但是也不敢大声哭,只是饮泣。何懿行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别哭了。”
      何嘉言自己第一次反抗他父亲的暴力是什么时候,她清楚地记得是她初中二年级冬天的一个晚上。
      她下自习回来正在吃晚饭,她父亲为什么忽然生气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躲到自己屋里,他父亲喊她出来收拾碗。
      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向前走,他父亲呵斥道:“进来,挨揍也得进来。”
      她忽然有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冲她父亲大喊:“你为什么要打我呢?”
      话一出口,何永庆愣了几秒,紧接着他手里的杯子就朝何嘉言飞来,何嘉言拉上门就往外跑,身后杯子打在门的玻璃上,一阵破碎的响声。何嘉言从窗外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屋里看了一下,她父亲正要穿鞋追她,她母亲则正设法拦住她父亲。
      她拼命向外跑去,她很不擅长逃跑,有一次她父亲要打她,她逃走了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她父亲在她同学家找到了,又是一顿毒打,那是她被打的最惨的一次,因为林秀芳跟何懿行都不在家,没有人帮她。
      这次她绝不会再跑去谁的家了,而是跑到一块空地上,这里堆着一垛一垛的玉米杆,她穿梭在中间,竖着耳朵捕捉她父亲的声音。她想只要听到一点响动她就随便钻进哪一垛玉米杆里。那时她已经忘记害怕了,或者是觉得没有什么比她父亲更可怕了。
      十二月的夜晚,冷风刺骨,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像幽灵一样游荡在空地上,如果不知情的人经过一定会吓一跳。那天晚上,她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反抗成功了,那一次她没有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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