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江讴越吹

13、骤雨初歇（三）

　　难得有一个闲暇的周末，何嘉言窝在沙发里看席慕蓉的诗集，她对席慕蓉诗歌的喜爱一点也不会输给古诗词，那看似朴实无华的词句却能够句句说中你的心事，她说：“原来世间的一切都可伤人。改变可以伤人，不变也可以伤人，所有的一切都要怪那颗固执的怎样也不肯忘记的心。”不是世事伤人而是那颗不肯忘记的心伤人，如果她有本事将辰骁从她心里抹去，那么此时此刻她一定会是个快乐的女子。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偷拍居然忘记关闪光灯，如果他去报考情报侦查科，一定还没迈进考场就被淘汰了。
　　何嘉言合上书起身向他走来“你在干嘛？”她质问。
　　“我……拍照啊！”申叔贤说，人赃并获，他最好老实交代。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君子？”何嘉言上下大量着他。
　　君子？她是在跟他讨论《论语》吗？
　　“君子——如兰？”他忽然想起那句手机广告词。
　　何嘉言黑着脸“君子就是”她一把夺过他的手机补了一句“不能偷拍”。
　　申叔贤笑呵呵地看着她，趁其不备抢回手机，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你别跑”何嘉言追到门口，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在干嘛呢？”肖胜眉那边听起来很热闹，像是在演唱会现场。她扯着嗓子喊，何嘉言才勉强可以听清楚。
　　“看书”何嘉言坐回到沙发上。
　　“看书？这么刻苦，修仙啊！”肖胜眉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快要穿孔了。“我跟你说，你赶快来学校，胖子今天要向她女朋友求婚，你赶快来精彩不容错过。”肖胜眉喜不胜收，激动地好像要向她求婚似的。
　　何嘉言听后也是蠢蠢欲动，心动不如行动，简单利索地收拾了一下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申叔贤突然跑出来问。
　　“去趟学校。”何嘉言一面穿鞋一面说。
　　“我也要去。”
　　“你听话，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杀猪吃。”何嘉言软言细语地说。
　　“你吃错药啊！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呢？等我一下。”申叔贤不由分说已经跑回卧室拿外套。
　　何嘉言本来想要戏弄他一下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地铁上，何嘉言面前的座位上，一个小男孩坐在他妈妈的怀里正指着广告牌咿咿呀呀地念字，他妈妈则耐心地纠正他念错的地方。旁边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很显然女孩生气了，撅着嘴背对着男孩，任凭男孩怎么逗她说话都不奏效。
　　“你喜欢坐地铁吗？”何嘉言侧过脸问申叔贤。
　　“不喜欢”申叔贤摇摇头说。
　　“但是我喜欢，因为可以遇见许多故事。”
　　“那我以后就陪你一起坐。”
　　“讨好我呀？”
　　“不行吗？”
　　何嘉言抿着嘴笑了笑没回答。
　　出了地铁站，何嘉言抬手指了指“穿过前面那条街左拐再走二百米就到了。”
　　“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偏远啊！怪不得你不想我去，原来是拿不出手啊！”申叔贤一路上就没住过嘴。
　　“真是稀奇，你以为是地标啊！要建在市中心”何嘉言白了他一眼“等一下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百年名校的绰约风姿，保证让你叹为观止。”
　　申叔贤冷哼了两声没说话。
　　“哎？好像没听你提过你是哪毕业的啊？不过听你这口气应该是大地方来的，噢？”完全是挑衅的口气。
　　申叔贤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点尴尬，何嘉言在心里暗笑。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清华？”申叔贤装模作样地问。
　　“清华？吹牛吧你，你现在就地卧倒昏昏入睡看能不能梦到。”
　　“难道我不像来自清华园的学子吗？”
　　“你像来自马戏团的猴子。”
　　“看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你是不会相信了”申叔贤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学生证递给她“看清楚，有图有真相。”
　　申叔贤、男、建筑学院。
　　何嘉言不可思议地看着申叔贤洋洋得意的脸“你居然是清华毕业的？”
　　申叔贤微笑着自豪地点点头，被崇拜的感觉真好。
　　“可是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随身带着学生证呢？”这思维跳跃的太快。
　　“你管那么多干嘛？”申叔贤抢回学生证，何嘉言捕捉到他神色中的一丝丝黯然，就像蜡烛的火苗突然变小。
　　“该不会是想要随时向人炫耀你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吧！”
　　“是啊！怎么样？”
　　何嘉言努着嘴看他，申叔贤把学生证重新装好，再抬头已经是风平浪静。
　　“学历高，家世好，长相嘛！也还凑合。”何嘉言认真地念到“你这么完美为什么至今还是单身啊？”
　　“为了遇到你啊！”申叔贤盯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何嘉言的表情顿了一下。
　　那个春日的午后，他们携手漫步在橡胶操场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辰骁，你猜我高中为什么复读？”
　　“因为你学习不认真，高考落榜了。”辰骁笑着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才不是”她嘟着嘴抗议“我是为了遇到你。”笑容甜美，声音清脆，一切恍如昨日。
　　她抿了一下嘴唇“算了，高攀不上。”说完提步向前走去。
　　申叔贤隐约听出她语气中流露出的失落，快步追上去“哎！没关系，我可以降低门槛破格录取啊！”

　　“嘉言，何嘉言”肖胜眉的嗓门简直有千里传音的功力，何嘉言循声回头望去，肖胜眉拉着方奕昇朝她奔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错过好戏了，你没看到胖子刚才酷呆了。”肖胜眉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地说。
　　胖子是她们大学同学，他女朋友是他的学妹毕业后保研了。今年终于“刑满释放”了，胖子决定在这天向她求婚，两个人一路走来依然在一起挺不容易的，得知消息后，还在天津的同学都自愿加入了亲友团，在学长学姐们的祝福中、在学弟学妹们的羡慕中准新娘感动的落泪，场面何其盛大，何其动人，不必细说，何嘉言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大学四年也见证过几次，最奇葩的一次就是同一时间宿舍楼这边上演着浪漫的求婚仪式，而教学楼那边失恋女生挣扎欲跳楼。
　　“嗨！嘉言”
　　“嗨！阿昇”
　　何嘉言和方奕昇互相打着招呼。
　　何嘉言一侧目看见申叔贤有些尴尬的望着他们，她立刻反应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申叔贤。”
　　“这是我大学舍友肖胜眉。”
　　“你好，你就是肖胜眉啊！嘉言经常提到你。”何嘉言惊讶地看向申叔贤，她什么时候向他提起过肖胜眉了？还经常！他这么一说让人立刻联想到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了。再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可以确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肖胜眉笑嘻嘻地凑到何嘉言跟前“新欢啊！”何嘉言瞪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
　　“这是她爱人，也是我大学同学方奕昇。”何嘉言继续介绍。
　　“你好，你是外科医生还是？”
　　众人愣了一下，肖胜眉率先带头笑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方奕昇，神采奕奕的奕，毕昇的昇。”何嘉言感到无奈，耐心解释。
　　“不好意思！”申叔贤尴尬地向方奕昇致歉。
　　“没关系，看来嘉言没有经常提到我。”
　　“我想如果她经常提起你，应该会有人不开心吧！”申叔贤说着看向肖胜眉。
　　肖胜眉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嗯，确实，自己女朋友经常提起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你肯定会不开心。”
　　“肖！胜！眉！”何嘉言黑着脸厉声道。
　　“对了，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像韩国人啊！”肖胜眉赶紧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她确定何嘉言一定会扭断她的脖子。
　　“是吗？”申叔贤耸耸肩。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方奕昇提醒道。
　　“对哦！”肖胜眉凑到何嘉言跟前“胖子今天求婚成功，所以在郁林居请客，也算是一次同学聚会。”
　　“那你们去吧！我——”申叔贤刚要告辞，肖胜眉忙拉住他“一起去嘛！人多热闹。胖子今天高兴，不会计较多一副碗筷的。”
　　申叔贤看向何嘉言，何嘉言说：“一起去吧！”
　　郁林居
　　虽然所有在天津的同学能来的都来了，但是也只坐了一个包厢，大家都已经散落在天涯四方了。
　　“阿昇，胜眉你们来了，赶紧坐”胖子起身招呼“今天辛苦了。”
　　“胖子，我多带了两个人你不介意吧？”肖胜眉笑问。
　　“当然不会。”胖子爽快地说。
　　“嗨！胖子，恭喜啊！”何嘉言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嘉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
　　“这位是？”胖子看着申叔贤感觉很陌生，印象里不是同学。
　　“他叫申叔贤”肖胜眉抢先说：“是......”话说一半向胖子使了个眼色，冲着何嘉言跳跳眉毛“不用明说了吧！”
　　胖子会意笑着点头“了解了解”然后跟申叔贤握了手“欢迎欢迎。”

　　何嘉言笑着向包厢里的同学一一打招呼，然后她的目光被定格在左手边的位子上。辰骁和汤小雅也在，他的出现让何嘉言始料未及，很困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们班的同学聚会上。脑子转了几秒，想起来了，他上大学那会是胖子的部员。
　　辰骁没有太多意外，汤小雅却大吃一惊，目光在辰骁与何嘉言之间来回游走，看来辰骁没有告诉她何嘉言回来了。
　　何嘉言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个身上，于是含笑向辰骁点点头，摆出一副很自然的模样，就像是老同学见面一样。
　　当初何嘉言和辰骁的姐弟恋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热议的。有人感叹“好浪漫！”有人认定他们走不远。现在两个人劳燕分飞也算是应了那些人的预言。当初看好的一方仍在感叹“好可惜！”反对的一方则说：“看吧！早说了他们走不远。”
　　别人眼里的是非好坏不过是闲来无事的家长里短，无关善恶。这个中的酸甜苦辣、离合悲欢只有当事人自己在切身体会了之后才知道，当初看似青涩懵懂的爱恋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让人一想便会柔肠寸断。
　　席间，何嘉言看到辰骁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到汤小雅的碗里，汤小雅幸福地笑了一下，亲昵地靠了一下辰骁。
　　何嘉言怔怔地看着，刚好辰骁看过来，目光刚一接触何嘉言立刻闪开了，随便夹了菜送出口中，谁知道有芥末，眼泪刷地一下子掉了出来，接着不停地咳嗽起来。
　　申叔贤递给她一张纸巾一面轻拍着她的背。这画面落在辰骁眼里，也是酸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