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卷》海上重楼

5、第五章

　　自从那次青梧替琼华公主驱邪之后，这个芳华绮貌的单身公主就缠上了青梧，甚至有宫闱传言说琼华公主竟然向皇帝陛下透露想要招驸马的心意，吓得青梧半个多月了也不敢再去皇宫替皇妃公主们驱魔做法。
　　“于是你就无事可做天天来我这里下棋？如果说琼华公主不是君上你千百年前中意的人间女子，我倒不信了。”看起来病恹恹有些苍白的人随意放下手中的棋子，肩膀上栖落的红鸾舒展开双翼，红的宛如火焰，听到主人开口讲话，凑上去碰了碰凤七的脸颊。
　　一阵风吹过，亭子四角悬挂的银铃齐齐发出悦耳的响声，周围的兰草尚挂着清晨的朝露，欲坠不坠，令人心旷神怡。
　　青梧揉揉怀里麟儿的头没有应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拿棋子磕着棋盘，清脆悦耳的声音和银铃声音混合在一起，令凤七颇有些无奈，“喂，你到底要不要下棋了，如果不下了，就赶紧滚吧！或许你的公主在等你也说不定。”
　　“你——”青梧手一抖棋子掉落在地上，就见清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亭外恭恭敬敬禀告，“君上，有客人到访。”“哦，是谁？”青梧推开麟儿，弯腰捡起那枚棋子，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又是手一抖掉了。
　　“琼华公主。”
　　凤七的一双眼眯了眯，麟儿钻到他怀里，一巴掌挥开他肩膀上的红鸾，攀着他的脖颈，一张小嘴嘟得老高，“公主又来找爹爹了，爹爹是要娶那个公主给麟儿当娘亲么？我不喜欢那个公主！”
　　青梧瞪了麟儿一眼起身去迎接琼华公主了，凤七一手捡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手揉乱麟儿头顶柔软的头发，“不过麟儿，你不打算跟去看看么？指不定他真的娶回公主来哦！到时候公主不让你爹爹要你了，也不给你肉吃——”
　　一句话没说完，麟儿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从凤七怀里跳下来就要冲出去，凤七撑着下巴，慵懒开口，“我累了，红鸾，你陪小殿下去前厅吧！”“是。”红鸾带着麟儿架势十足地出去了，谁都没有看到凤七的嘴角莫名地挑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琼华公主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十二楼，同行的还有两个随从，抬着一个大箱子，青梧进厅的时候正看到清欢围着箱子看。一眼看见他进来，琼华公主迎上来，“青梧公子快过来。”“公主怎么有空到我十二楼来了？”青梧朝木箱走去，“这里面是什么？”
　　“本来是琼楼自己要来的，半路被我截住了，原来十二楼从外面看平平无奇，里面竟然这么大，简直就像人间仙境，怎么，你不欢迎我？”琼华公主有些不悦，还想说什么，突然就见一团影子大喊着“爹爹”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直冲到青梧跟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爹爹爹爹！你不许不要麟儿！不许娶那个公主给麟儿做娘亲！也不许不给麟儿肉吃！”麟儿使劲抱着青梧的腿，几乎就要滚倒在地上撒泼了，青梧一个头变得两个大，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是谁叫你来的？”
　　“爹爹？”琼华公主骤然惊吓，狠狠倒退了一步，指着青梧怀里的麟儿，声音都抖了，“这是你的孩子？你……你竟然已经娶妻了！”青梧一愕，看到公主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正无从解释，突然一个穿着红衣服云鬓轻挽的女子入门而来，美的逼人双目，一边走还一边喊着“麟儿慢点儿，当心跌着……”
　　“凤七……”青梧一瞬间错愕，红鸾进门来看到琼华公主，也显然一愣，两个女人互相审视着，琼华公主愈发受伤，“七公子他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你夫人！”青梧扭头看着红鸾那张酷似凤七的脸，突然失神，红鸾和凤七乃是同族，血脉相向，长相也极为相似，不常在身边的人往往会无法区别两人。
　　青梧正要说什么，只见清欢脸色惨白的从木箱子边跳开：“君……楼主，箱子里有一个死人！！”“胡说，明明是季家送给安郡王的那个傀儡。”琼华公主瞪了清欢一眼，“本来安郡王要扔掉的，被琼楼知道了，说是要送来十二楼，我就……”
　　青梧过去看了一眼，声音低沉：“公主既也说是那个傀儡，傀儡如今被安郡王玩坏了，自然是该送去给季家修啊，怎么倒送来我十二楼了？”“那我可不知道，琼楼说季远对这个傀儡不好而且做了新的傀儡，不会费心去修的，希望青梧公子想想办法。”琼华公主眼眶发红，“这个傀儡我在晚宴上见过一次的，怪可怜的，能修好的话尽量修吧！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公主怎么就要走？不玩一会儿了？十二楼奇花异草许多，我带公主四处看看啊！”红鸾隐秘的笑着，言语犀利，在柔弱公主刚刚受伤的心上又补了一刀，琼华公主并不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青梧低头看着木箱之中损毁严重，臂断腿折的傀儡，他对这个名叫“季心”的傀儡机关人还有印象，在那个晚宴之中静静坐在季远身后丰神俊朗的模样。听说这个傀儡自从被季远送给安郡王之后便不再开口讲话，动作也十分呆滞，任凭安郡王如何打骂凌辱也完全不似从前样子。
　　似乎毁灭的结局从季远将他送人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失去了主人爱护的傀儡，即便是修好了，又能如何？
　　“清欢。”青梧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奇怪，“你去季家请家主季远公子，就说十二楼也做了几个傀儡，准备演一出傀儡戏，请他来指点指点。”清欢领命而去，热闹的大厅转瞬间就只剩下了青梧三人，他转头看红鸾弯腰戏弄麟儿，惹的麟儿几乎要抓狂，她的那张脸和凤七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刻薄毒舌也是一模一样，令他忍不住就会迷失。
　　“爹爹，你那么喜欢红鸾姐姐？你都看傻了！”麟儿一张小手努力在青梧面前摆动，“红鸾姐姐和师父父长得一模一样，麟儿也很喜欢她，不如你娶——”不等麟儿把话说完，红鸾一把死死捂住他的嘴，讪笑着就想退出去。
　　青梧喊住她，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不太了解你们凤凰一族的规矩，你们的涅槃到底怎么回事儿？”“涅槃？”红鸾本能的开口，“涅槃是件不错的事情啊！帝君你知道天地间的仙魔魍魉时间一到都会遵循天道历劫，普通的凤族五百年一次涅槃重生，之后都会变得凤羽璀璨，年轻美丽有朝气，所以是不错的事情。”红鸾歪着头想了想，“不过殿下他身为凤凰一族的仙尊与别个不同，他不想涅槃就不会轻易涅槃，所以他活了几万年，据我所知并没有重生几次。”
　　“那依你看，涅槃重生是那么好的事情，他为何不愿意？如果违抗天道，会怎样？”青梧将麟儿重新抱到自己怀里，习惯性的揉麟儿的头发，红鸾想了想，有些不好回答，“大概也许不会怎样吧！反正我每次都很开心的去历劫，希望变得更加漂亮，像殿下这样的大概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不过就是越来越孤僻嗜睡，脾气变坏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力，真扛不住了就历劫吧！不过，凤凰涅槃重生，坏处就是会遗忘前尘旧事，情缘爱恨皆断啦！”
　　麟儿趴在青梧怀里，闲的无聊，听见红鸾的话突然插了一嘴：“哎呀红鸾姐姐你得是涅槃了多少次才长成师父父这么漂亮的样子啊！”“我本身不是这样子啦!是仙尊给我的样貌。”红鸾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如果不是忌讳着青梧，绝对会抓过这个肉团子来胖揍一顿。
　　“凤七能扛多久不涅槃啊？”青梧自言自语，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凤七幽幽的声音，“能扛万千年不成问题。”“那你从上次涅槃已经扛了多久了？”“忘记了。”凤七低头看着木箱子里的傀儡，再抬头的时候正对上青梧有些惊愕的眼神。
　　“……”青梧十分无奈，想说什么终归没有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