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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廿二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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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本来就有问题!半夜三更不睡觉瞪着眼睛,像怪物一样!”
“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儿子。”
“是啊,你儿子!你就是还想再去找那个女人对吧!”
“这是两回事,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是我说到你痛处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后悔离婚了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把你那个邪门的儿子送走!”
张春抱着他心爱的玩具小车站在门口听着门外的人吵架,那玩具车是隔壁的张二叔送给他的,他喜欢得很,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张二叔很喜欢他,喜欢到他觉得比喜欢春江哥哥还要喜欢。所以他经常在张二叔家不肯回来,因为他爸爸总是和那个女人在吵架,三个月前那个女人来了他家,他妈妈就走了,所以他讨厌那个女人。
此时,张春费力地拉开房间的门,他盯着门外吵得火热的两人,怯怯地说:“爸爸,我饿。”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连早饭都还没吃过。
男人看到小孩,瞪了女人一眼,对张春招了招手,他转眼瞪着女人,没敢动。女人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饿!饿!饿!饿了自己做饭!”女人说完就撇下父子俩气冲冲地出门了。
张春盯着女人,他看到女人背后趴着一个黑色的人影,看起来很可怕,还转过头朝他狰狞一笑,他吓了一惊,连忙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
男人有些无奈地看着女人出门,转身对张春说:“桦儿,你等会儿,爸爸给你做饭。”
张春点了下头,突然又缩到墙角,惊恐地瞪着大门口,男人连忙过去,问道:“桦儿,怎么了?”
“那里有个爷爷,他没有手。”张春直勾勾盯着门口,小声地说道,但男人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摸了摸张春的额头,把他抱起来,一起去了厨房。
那天下午,男人带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回来,他穿着青灰的长衫,眉间的黑发只要稍低下头就能挡往眼睛,深邃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沉重的沧海往事。男人领着他在屋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张春怯怯地躲在门后盯着他,他并不害怕,甚至觉得有些亲切,因为自从他妈妈走后的这些日子,这个人经常晚上会站在床边,陪他睡觉。
他看到张春,走过去蹲在张春面前对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张春也跟他一起笑了笑。然后他对男人说:“这孩子八字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生辰又在阴极阳始之时,不宜生活在阳气重的地方,压不住。改个名字,当成女孩好养一些。”他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张春,又道:“还要破个相,改改面相。”
男人愣愣地点头说:“您说了算。”
随即他拿出一支像锥子一样银色器具,又细又长,温柔地看着张春。张春似乎感觉到危险,不自觉地往后退。
“不怕。”他望着面前惊恐地小孩,接着一手定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拿着锥子在张春细嫩的小脸上一戳,连皮带肉揭下来指甲缝大小那么一块,张春哇的一声哭起来,眼泪和眼角下的鲜血混在一起往下淌。
男人惊骇地瞪了瞪他,又心疼地把视线转向张春说:“这样就好了。”然后弯腰把张春抱起来,摸了摸小孩脸上的血痕。
“嗯。”他点着头,递给男人一张写过的宣纸,说道:“这是名字。”男人接过来,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他就已经转身出门,男人想起还没给钱,赶紧追出去。
“等一下!”男人追到门口,却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门外只有一条路直通镇上,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不可能走得这么快。
男人心里觉得一阵古怪,不过也没多想,把那张他给的宣纸打开,看到上面写着漂亮地三个毛笔字‘张春花’。
于是,那天起,张春的名字就正式改成了张春花,那个算命的先生也让张春记恨了一辈子。
到了晚上,女人还没有回来,男人也赌气没出去找,早早和张春一起睡下。半夜的时候,张春看到女人全身混淋淋地站在床边,怨毒地瞪着他。张春吓得厉害,把头缩进被子里不敢露出来,也不敢出声,直到天亮后发现女人不在才敢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张春家就闹得很,据说女人昨天不小心掉进水田里淹死了,但水田的水就那么深,谁也说不清女人是怎么淹死的。张春并不理解死是指什么,只是后来葬礼的时候,他一直都能看到女人在屋子里,一步也没离开过,还时常用恶狠狠地瞪他。这让张春觉得很害怕,他就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说话。
再后来女人下葬了,但在张春看来女人仍然还在家里,只是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和男人吵架了,还时常在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每当快要掐到脖子的时候,女人就会突然往后飞走,像是被谁踢飞的一样,不过张春不敢露出头来看。
张春很想告诉男人关于女人的事,但是男人根本不理他,自从女人死后男人就变得很颓废,精神也越来越差。只是除了张春别人都看不到,女从经常一步不离地趴在男人背上,看起来阴森森的很可怕。
在那之后没多久,男人就病了,卧床不起,医生说男人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张春不懂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不久后他就成了孤儿,因为男人也死了。那时张春还不懂伤心,他只是一直问张二叔,他爸爸怎么了,张二叔听了跟他说了很多他也听不懂的话。
后来,张春跟着张二叔去他城里的家,说要带他去找他妈妈,张春很高兴,比起爸爸他更喜欢妈妈。但是他并没如愿见到他妈妈,而是见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上次去他家给他改名字的男人。
其实张春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从他到了之后,他每天都会陪张春睡觉,给张春讲故事,还会赶跑张春身旁各种奇奇怪怪的家伙,张春很喜欢他。于是几天之后,他对张春说:“花儿,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张春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带张春去了一个很黑的地方,即使他点了许多的灯,张春还是觉得很黑,而且里面还有长得很可怕的怪物,它们长了好多张脸,手脚都长长的,很奇怪。张春刚开始很害怕,总躲在灯下面不敢乱动,他就抱着张春不停地陪他说话,哄他睡觉。慢慢的张春发现这个地方除了黑之外并不可怕,那些长得奇怪的家伙也很有趣,可以挂在它们胳膊上打秋千,还能在它们的长腿上滑滑梯,累了就和他一起在黑黑的盒子里睡觉。张春习惯趴在他胸口睡觉,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脸这让张春觉得很安心,即使很黑也不再害怕了。
过了两个月,张春习惯黑暗里的生活,也学会了跟他撒娇,他总是耐心地满足张春的任何要求,每时每刻都陪着张春,让张春觉得他像是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
“太爹爹,太爹爹!我要坐马马!”张春仰着脖子,拉着他的衣服撒娇。
他一把抱起张春,放到脖子上,墓室里响起一串小孩欢快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在这里持续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