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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老宅丧事 ...

  •   张春悄悄地站直身体,警觉地盯着张春江,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的动向。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打结,他分不清谁真谁假,仿佛所有一切都瞬间错乱,让他毛骨悚然。

      “张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张春江将嗓音压着厚重无比,如同迟暮的老人,视线悲怆得能刺伤张春的脸,嘴角却带着三分意义不明的笑。
      “不记得,你指哪一句?”张春故作镇定地问,他确定站在面前的是人无疑,却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张春江。或许只是长相相似,又或许是被道行高的鬼借尸还魂他没看出来,因为他相信张春晓不会骗他,不过张春晓倒是有可能被骗。

      “从今以后我们是亲兄弟,我就是你的亲人。”张春江静静地站立不动,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道风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张家最大的秘密,如果你我必须有一人会死,我并不希望那个人是你。但是我还有妹妹,我不能罢她于死地。”

      张春江的话前后不搭,张春却听得很明白,如果此人是真正的张春江,那么此时此刻张春江是在与他划清界限,他们不会站在同一阵线。

      “春江哥,你若真是张春江,那么请相信我,如果你和我一定有人要死,那会是我。”张春直视着张春江的双眼,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是为你,也不为是为了张家,我只为他。”
      张春说到最后,视线落在夏树脸上。张春江先是一愣,接着顿时大笑起来,“张春,你发什么疯,为了一个不死不活的人,你想把自己陪进去?你知道‘死’的意义吗?你以为‘死’是心脏停跳失去呼吸?张春,‘死’不是一切的结束。”

      一瞬间张春突然确定在他眼前的确实是张春江,他瞬间轻松起来,笑着说:“春江哥,一切因我而起,我不会忘记我妈死时你安慰我的话,你和春晓、二叔都是我的亲人。”
      “你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张春,离开这里,让张尧年回他该去的地方。”张春江愤怒的抄起张春的衣领,恨不得一拳揍下去。
      “春江哥,我也想,可我做不到。就像你做不到因我舍弃整个张家。”张春的声音冷得发颤,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他在害怕,他并没有勇气去面对在死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永不超身。

      “谁说我做不到,这种荒唐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它束缚了张家几百年总该有一个了结。张春,我说最后一次,离开这里别再回来,别毁了自己。”张春江深沉地望着张春,如同最后的叮嘱,然后迅速反手押住张春一记手刀击在他脖子上。

      张春骂人的话全咽在喉咙里,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一连两天被敲晕,就是圣人也会骂人,可惜他已经失去意识倒下去。不过张春江的手法明显没有夏树好,他只是晕了一下,没多会儿就开始意识回笼。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张春江用电线绑住手脚,他如同蚯蚓在床上拱了几下都没有效果。而张春江正准备扛起地上的夏树,他立即喝道:“张春江,你他妈要干嘛!那不是你老子!你给我放了他!”
      这还是张春第一次这么骂人,张春江倍觉新鲜地笑了笑,然后丝毫不理会地将夏树翻起来,夏树仍然毫无反应。不过张春见他身体弯曲程度判断,大概已经恢复了许多。
      “你想带夏树去哪儿?喂!张春江?你他妈说话啊!”看着张春江扛沙袋一样将夏树扛在肩头,张春彻底慌了阵脚,他不确定夏树会不会有事,更不知道张春江想对夏树做什么,要知道夏树可是占着张春江他爸的遗体二十年不还。

      “送他回该回的地方,已经和你无关了。”张春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张春扭动身体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妈的,他该去什么地方不是你们决定的,我操!张春江你回来!”
      然而,张春江已经送上房门隔绝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盯着漆黑的门板咬牙切齿。

      翌日,张春被敲门声吵醒,昨晚他愤恨了一整晚,天亮之后才稍微睡了一会儿。由于手脚一直在背后曲着,一晚上都维持同一个姿势,现在他全身都早已麻得没有知觉,他只好扯开嗓门喊道:“安若,是不是你?我现在没办法开门,你去找酒店的人来帮忙开一下。”他乞求房门的隔音效果不要太好。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马上去。”安若慌忙地回应道,接着张春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当酒店经理打开门看到张春的一刻惊叫起来,激动得马上要报警,张春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跟朋友打赌输了,我们都是合法公民,你冷静。”
      显然经理并不相信,屋里还有个摔坏的台灯,但除此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犯罪的痕迹,加上张春烂笑地解释半天,况且酒店也不想忍上什么麻烦事,终于他半信半疑地离开。
      经理离开后张春还缓了许久四肢才开始回复知觉,他骗经理的话倒是安若全相信了,还打趣的问:“你们打的什么赌?夏叔呢?”
      张春登时脸色一暗,沉吟片刻才说:“安若,临时出了点事,我可能还要耽搁几天,你们先回去吧!”
      “怎么了?”安若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要花点时间。”张春并不想再把安若牵扯进来,本来张家的事就与安若无关,他也不想安若作无谓的担心。
      安若虽然看着粗神经,其实情商挺高,她知道张春不想说,她也不追问,只是随意安慰了几句,淡淡地说了一声再见,这也许是她和张春真正的再见。

      终于只剩下张春一个人,他匆匆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地赶到张守宁家,却发现大门紧闭。他又立即转去张春江家,仍然没有打到人,而张守宁和张春晓的电话都打不通,至于张春江,他仍然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思来想去终于找到张守宁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张家镇。
      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往张家镇赶,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回去。

      这回没有上次那么赶巧,张春在车站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上车,等到镇上时突然下起暴雨。他慌乱了跑了几步发现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全身又已经淋湿,索性慢下来,不紧不慢地往张家老宅走,不时抹一把糊住视线的雨水。
      两旁的街道全都模糊在一片水气当中,天色暗得如同夜晚,甚至要刻意分辨才能找准方向。除了雨声和雷声张春什么也听不到,他缓缓地向前迈着脚步,前方的雨幕中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他穿着深灰色斜襟的长衫,手中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在昏暗的天色中那把伞仿佛成了唯一的颜色。
      那人看起来似乎走得极慢,但一眨眼就已经到张春前方停住。这一幕张春觉得有些熟悉,在他看清来人的脸时明白这熟悉从何而来。油纸伞下的那张脸他说不上熟悉,却绝不会忘记。他只见过几次,钱包里还保留着那张他捡来的旧照片。
      张春已经确信这个人就是张尧年,不是借尸还魂的夏树,是真真正正的张尧年。

      张尧年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伞递到他手里,终于一个字没说,转身走到雨中。张尧年的指尖触到他的冰凉感觉还没散去,他就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影,若不是伞还在手中,他会以为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过了良久,他再次迈开脚步,撑着青色的油纸伞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张春听到前方的喧闹声,张家老宅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他眼里,许多人影在水气中晃动。他信步走进宅子大门,看到有人正在拉雨棚,院子里亮着几盏黄灿灿的大灯泡,撑起的棚布遮了半个院子,挡住了暴雨,却结起一层雾气。雨棚下零散地摆着几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些处理过的猪肉蔬菜,前前后后的人都在忙碌。像这样的小镇一般丧事婚嫁邻里之间都会放下自己的活相互帮忙,而这些显然都不认识张春。
      张春收起伞目光投向大门正对的大堂,大堂里中间停放着一口棺材,张春晓正在棺材前面埋头烧纸。他正犹豫要不要过去,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花儿?你上哪弄的这么把伞,淋成这样?先换身衣服去,别着凉了。”张守宁说得自然,丝毫没有意外他的突然出现。反倒张春一脸凝重,想问的话不知要怎么出口,最后吱唔地应声点头,跟着张守宁一起去旁边的房间换衣服。
      张春换衣服的时候张守宁一直在旁边,等他换好随手递过一条干毛巾,随口说道:“花儿,你不该来的。”
      他自然地接过毛巾边擦头发边说道:“春江哥出事我怎么能不来,二叔,你这是当我是外人?”
      张守宁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他实在是没想到张春会这么回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儿,张家的墓里总要留一个人,不是你,不是张尧年,就只有张春江。”
      “二叔!”张春擦头发的动作滞住不动,他盯着张守宁问道:“张家的墓里要留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张守宁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字面意思,你回去吧!”说完他漠然地转身往屋外走,张春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他觉得张守宁这是在怪他。

      张春并没有打算离开,他也不觉得事到如今他还能真的抽身离开,他擦好头发往大堂那边走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山风吹来他不由瑟瑟发抖,他快步走到张春晓身边,火盆里的纸钱烧得正旺,顿时他感觉到一阵温暖。
      张春晓转头看到张春,先是一惊,接着嘴角一撇就哭了起来,还边哭边说道:“张春花,我哥他死了,我以为再也没有哥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也是你哥吗?”虽然张春晓不爱叫,可张春明白张春晓从小都当他是哥哥。
      听了他的话,张春晓干脆放声大哭起来,抱着他的用脚,脸埋在他胸前。这时院子里响起哀乐,不是音响播放的,而是传统的锣鼓,几个老人坐在一角面无表情的敲打着,像是在应和张春晓的哭声,给原本就灰暗的空间平添一股死气,仿佛世间万物此时都在衰败。

      “春晓,还记不记得那时你跟我说了什么?”张春轻轻拍打着张春晓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叔娘走了我还有你这妹妹。”
      张春晓的哭声突然变得更大,她搂紧张春的脖子,眼泪全抹在他的衣服上。

      按照习俗,如果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遗体必须要在家停满三天才能入土,而这三天一直在下雨,时大时小却始终没停过,将原本和煦的小镇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
      这三天里张春一直陪着张春晓,就如那时他母亲去逝张春晓陪他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偷偷去确认棺材里的遗体,弄明白张春江究竟是怎么回事,潜意识里他并不认为张春江死了。然而每次他一靠近棺材张守宁总能及时出现打搅他,这更让他怀疑其中有问题。这些事他都没打算跟张春晓,这一点他和张春江一样,并不希望张春晓也卷进来,张家总要留一个普通单纯的人。
      在最后一天的凌晨,张春晓一连几天都没睡终于支撑不住被张春硬逼到床上。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出殡,他不希望到时张春晓哭得晕倒。

      七八月分正值涨水的季节,这雨若是一直下下去,免不了一场涝灾,镇前的那条河水位已经明显涨高。
      此时,院子里除了两个守夜的大汉就只剩张春,他缩着肩膀坐在火堆前,连续几天下雨气温下降不少,他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一股冷风直接灌进身体里,不禁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来,见院子里的灯不知何时都灭了,那两个原本在喝酒的大汉如同被定格的画面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四周安静得只有稀稀哗哗的雨声。
      张春直了直身却没敢站起来,因为他看到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正从大堂两旁涌出来,惊恐如同蚂蚁爬满他全身,浑身的寒毛直粟。棺材前的长明灯一明一暗的闪烁,他不自觉伸手摸进口袋,握紧夏树给他的玉璧。
      当那些影子走近,张春赫然看清它们的模样,无论了见过多少次也无法对其免疫,特别是贴满脑袋的脸,此刻似乎都带着邪气的笑容,如同遇到盛大的庆典在高兴一样。

      张春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缓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棺材里突兀地传出两声闷响,棺材里的尸体突然坐起来,双眼直勾勾的天上好对上张春的目光。
      而那‘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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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老宅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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