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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午夜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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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洋的声音抖得有些厉害,思考了半秒才问道:“你现在什么地方?”
然而电话的另一头却没有回音,接着变成电流般的杂音,张春负隅顽抗般地继续对手机大喊:“云海洋?云海洋!”结果连电流声都没了,直接断线。
“警察叔叔也穿越了?不是被女护士打死了吧?”方锦其实是满怀关心的语气,可是问出来的话却显得很欠扁,张春飘散目光深呼一口气,表情瞬间沉重起来。
“回刚才的病房看看。”张春走向医院深处的住院楼,他被那个小鬼狠狠耍了一通,这辈子他还从没被人当过流氓,这必须要揪出来揍一顿才解恨。
方锦一把拉住刚抬起脚的张春,一本严肃地说:“春,这事看着就玄,你行不行啊?”
张春木然一愣,顿了脚步盯着他回道:“没有。”方锦眉头猛地一跳,他又补道,“但是我经验丰富。”
这话不假,方锦相信张春的话,但他不信张春的能力,仍然不放心地注视着他:“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回去找夏树来?”
说到夏树,张春的表情变了变,眼神瞬间沉下来,“他心情不好,别烦他,好歹我也是男人,不是什么都要依赖他。”
“啧!花儿终于长大了。”方锦冷不防模仿起夏树的语气,被张春一脚扫过去。
两人边说边沿着昏暗的路灯往前走,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云海洋带他们去的那栋楼。护士站冷冷清清,四下都静得如同深夜,两人闷头往里走,却突然被拦住去路。
“你们哪个病房的?”中年护士生硬地挡在过道口。
“我们是来探病的,503的周瑾钰。”张春保持着微笑与礼貌,但护士却翻起白眼。
“半夜三更探什么病?探明天再来,过了十点不让探了。”护士毫不客气地赶人。
张春想了想他和方锦绕这一圈少说也过去半把个小时,差不多也该十点了。可他目光往护士站的墙上一瞥,发现护士所说的深更半夜一点也没夸张,时钟显示的是凌晨两点,确实是半夜。
“现在几点?”张春急切地问道。
护士冷笑一声,打量着张春说:“凌晨两点半,你是从隔壁脑神经科过来的吧!”
张春不管护士说了什么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绕开护士就往楼上跑。护士和方锦匆匆追上他,前者不断骂他,后者一个劲的抹黑他脑子有问题。等他气喘吁吁停在周瑾钰的病房前,推开门一看,里面空不一人。
“病人呢?”张春指着病房里的空床问追上来的护士。
护士也有些奇怪的望向病房里,一时忘了追究张春的过错,想了想回:“可能上厕所去了。”
张春一听又忙向卫生间的方向跑去,弄得他后面的护士连骂他的机会都没有。结果卫生间里也空无一人,他走出来无力地对护士说:“没人。”
护士听完怒气直升,嘴里骂道:“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半夜溜哪儿去了!”她说着开始撸袖子,“你们给我下楼,不说清楚别想走。”
“护士姐姐,我们真不是什么可疑对象,是因为接到病人舅舅的电话,说家里有事,让我们来帮忙看一下的。”方锦满脸笑容,真诚地护士解释。张春走在最后,思考云海洋会在什么地方,突然间他的手机又振动两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立即皱起。然后拉住还在喋喋不休的方锦,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头,在底楼的转角处猛地转身,从旁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现在上哪儿?”方锦开口问。
“河南大桥。”张春复述他刚收到云海洋发来的短信,他思忖一下又反悔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去。”
“不行。”方锦坚定地否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二叔你哥,还有夏树,一人给我一刀不砍死我啊!他们可都托我要关照你的。”
张春失声笑起来,所谓兄弟就是明知有危险,还义无反顾地陪你的人。他也没再赶方锦回去,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起去河南大桥。
坐在车上方锦忍不住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参加走近科学,这下个楼就过去半天是多么有建设性的课题,还在楼梯间传送门!张春,你说会不会是外星人要入侵地球?我们这里是它们演习的目标?”
张春不想配合方锦的胡说八道,紧紧地盯着窗外,上回也是同一条路,也一样夜深人静,他和安若在河南大桥发生车祸。他总有预感,他还会再见到当时他看到路边的白色人影。
“张春,你回句话啊!你不说话我没底!”方锦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些发虚。
“方锦,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也许这背离了科学文明,与你从小所受的教育熏陶背道而驰,但是鬼魂的存在确有其事。你可以不相信它们的真实性,但是你得相信我。”张春认真地对方锦说。
“我得有个接受过程,其实也不是不信,毕竟跟你一起这么久了,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作为生长在现代……”
张春不等方锦把话说完,用手肘捅了捅他的用胳膊,目光看向前排的司机。方锦的证据立即一换,“经过今天,不!昨天的事我已经明白末日已近,妖魔作祟,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被它们给害了!”
“你少咒我。”张春懒懒地靠上椅背,其实他已经累得眼皮直打架了。
方锦一个人说得也没劲,跟张春一起沉默下来,直接他们下车后,司机才意味深长地瞄向他们,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司机一直在盯着你看。”方锦斜睨过张春。
“要看也看你,你可比我帅多了!”张春随口回答。
“那是!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帅气美貌到一发不可收拾!”方锦一脸得意地昂起脑袋。
“您继续帅!”张春回了他一个白眼便往桥对面走过去,扶着护栏看到桥下的河岸边燃着一堆小火,隐约可以看见黑暗中有个人蹲在边上。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会有人烧纸?他想起云海洋给的资料中写到周琳死的地方正是在这桥下,也没多想就往桥头下河岸的路走去。方锦在后面叫了他两声,也跟着跑过去。
河岸上张春远远就闻见纸灰的味道,他和方锦小心地踩着鹅卵石朝火光发出的地方走去。对主注意到有人靠近,头转过来,映在火光中的是一张年过半百的老人脸。
“您这是在给谁烧纸?”张春走到老人边上蹲下,面前的火堆散发着融融暖光。
老人奇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过了半晌才收回视线,边往火堆里扔纸钱边说道:“一个长辈,人老了就容易信这些,给自己积点阴德。”
张春注视着老人安详却透着悲伤的双眼,那悲伤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一种仿佛看透尘世的沧桑。他掏出烟递给老人一根,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然后他也叼一根在嘴里,再转头散给方锦。
方锦鄙视地扯了扯嘴角接过烟,他觉得张春这人有时候好像对谁都爱理不理,可他讨好起人来总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异样,自然得像是他就是这么随和健谈。
张春不理方锦,目光淡然地扫过河面,看到河面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低着头想这老人在给谁烧纸,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对老人问道:“老人家,今天农历几号?”
“六月初四。”老人淡淡地回答,张春心里却猛然一惊。
六月初四是档案上周琳的忌日,也许就是那么巧。张春想着,抬起头怔怔地观察起老人的表情。
“您有火吗?”张春开口问老人。
老人已经烧完最后一张纸钱,张春给的烟他夹在耳后,听到问话他把打火机递过去说:“年轻人,你们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张春点完烟朝老人呵呵一笑把打火机还回去,“找人。”
“这种时候找什么人?不是找鬼吧?”老人哼笑一声,没有接张春还回来的打火机,反倒饶有兴趣地望着张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您也知道这儿闹鬼?”张春问得不动声色,像他只是一个好奇的过客。
“年轻人,说话别转弯抹角的,想说什么直说吧!”老人看着张春,满是皱纹的脸是一切了然于胸的神情。
方锦在一旁看张春装模作样被拆穿,忍不住嗤笑一声,没机会开口就被张春一眼横过来,意示他闭嘴。然后,张春看着面前快要熄灭的火堆说:“您认识周琳吗?”
老人惊讶地盯着张春若有所思,沉默漫延开来,过了许久老人才开口,“你从哪儿听来她的名字的?”
“这地方发生了那么多车祸,想不知道都难,您在这儿烧纸不也是因为觉得那时的事对现在造成了影响吗?”张春说得隐晦,故意套老人的话。
然而,老人再次沉默,像是在酝酿一个故事。许久之后他终于目光飘向远方说:“今天是周琳的忌日,我在这儿烧了四十多年的纸,你还是第一个来问的人。年轻人,不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不如听我说个故事。”
张春和方锦一齐点着头,虽然他们不是来听故事的。
老人的目光飘得更远,过了一会儿说道:“六十年了,六十年前周琳比你们还小上好几岁,对人很和善,长得也好。自小家世相当的许缙安青梅竹马,两家大人都默认了两人的婚事。结果许缙安下乡插队回来时却带了个姑娘。这周家的女儿要嫁许家儿子,邻里街道都是知道的,这在那时对周家来说是个耻辱,所以都禁着周琳不让他找许缙安。而许家也觉得这事败坏名声,不答应许缙安与那姑娘的婚事。最后闹得许缙安要带人私奔。”
老人说着长长出了口气,目光又收回火堆中继续说:“那个姑娘叫李容兰,是个单纯简单的农村姑娘,两人约好在这桥上碰面。周琳毕竟和许缙安一起长大,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都认识,所以这事被她打听了去。她也不找许缙安,反倒偷偷去见了李容兰,李容兰心软单纯经不起周琳的三求四跪,最后答应带周琳去见许缙安,三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于是,那天晚上在河南桥头,没有得出三个人都满意的说法,周琳突然横起来,威胁许缙安说要是他跟李容兰私奔她就去举报他们。那时私奔可不是被父母打一顿就能了事的,许缙安和李容兰都有些被吓住。李容兰因为害怕跪求周琳,说她已经怀了许缙安的孩子。周琳被这话刺激到,突然爬桥栏上,威胁许缙安要是跟李容兰走她就跳下去。
然而许缙安不为所动,满口数落起周琳的娇纵任性来。周琳大哭起来,李容兰怕她真掉下去上前拉她,结果两人在推搡中李容兰却掉了下去。”
老人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前的火堆已经化为灰烬。
听到老人沉重的呼吸声,张春也没催促,将手中的烟吸掉最后一口,熄灭了烟头扔在地上。
“其实李容兰掉进河里并没死,被人救起来,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她没有回去找许缙安,许缙字没去找他,相安无事过了十五年,李容兰的儿子到城里做工偏偏认识了许缙安,但他并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父亲,只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男人感恩不已。而许缙安也不知那是自己的儿子,或许只是觉得合眼缘。可是一次李容兰来城里看孩子碰到了许缙安,便以为许缙安是要抢她的儿子,结果才知道许缙安早已经另娶,娶的也不是周琳,甚至得知他们母子的存在如同瘟神一样急于把他们送走。
面对许缙安的无情冷漠,李容兰的心一下跌到谷底,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被人戳脊梁骨骂的事,但她还是坚持把孩子养大了。也许是心里积压的怨恨太多,从那之后李容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顾一切地闹到许家,把许家里弄得鸡犬不宁,名声扫地。
终于有一天,许缙安一家三口开车路过河南老桥,李容兰在桥头把车拦下来,趁机抱走了车里许缙安的儿子作势要扔进河里。许缙安却一踩了油门朝李容兰撞过去,最后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河里。”
老人的故事说完,露出一脸怅然却安心的表情,仿佛卸下重负一般。张春不明白最后连自己儿子也一起撞死的许缙安是什么心里,老人却像看透他的疑惑似的说:“也许他最后是没踩住刹车,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想害死自己的孩子。”
张春抽出一有烟,点亮打火机一眼瞥到老人的脸,才发现他的眼神暗下去。他突然想到老人的故事没有说李容兰的儿子最后怎么样了,如果按年龄算下来,和老人大概也差不多。虽然老人最后没说周琳是怎么死的,不过他并不想窥探一个老人的秘密,突然把烟收起来,真诚地说:“您的故事很精彩,也希望周琳能够安息。”
“但愿。”老人凝望着前面黑漆漆地对岸,仿佛有人在那边与他对视一般。
“张春,云海洋在桥上!”方锦拍着张春的肩膀指向桥上的人影说道。张春寻着他指的方向看上去,果真见云海洋正拎着一只不小的口袋匆匆从桥上往桥下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