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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纹金玉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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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年复一年,看似和平无波的武林盟,也终于迎来了冷礁暗流——秦律受苗疆故人邀请,决定提前卸任盟主一职,不日去往苗疆隐退。秦律的退位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又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结果之一。老盟主隐入幕后,那么出来接任的人,该是谁呢?
秦又白握着手中的龙纹玉佩,只觉得心意澎湃,他苦苦磨练二十年所追逐的目标,终于可以达成了。
然而渐渐的,他开始被人有意无意的远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在夏渊的身后,扶持夏渊,选择与他泾渭分明。这些人是老盟主的嫡亲弟子与臂膀,他们的意思,或许就代表着秦老盟主的态度。仅仅很短的一段时间,那些曾经追捧他成为盟主的兄弟随从,如今全部围在了夏渊身边,秦又白终于开始惶恐不安。
父亲的宠爱,兄弟的信任,甚至原本就注定了的盟主之位,全部在一夜之间岌岌可危。他知道,夏渊这个人正在慢慢夺走他的一切。
终于趁父亲离家,他对夏渊出言挑战,赌上盟主独子的尊严,让所有人看看这个半路杀出的外来种,根本什么也不是。群情激奋里,所有咒骂都指向他秦又白,夏渊只是安抚众人,爽快的随秦又白一起上了擂台。
——我不伤你,师弟,咱们点到为止。
夏渊的话还未完,秦又白的双刀已是闪现面前,没有招呼,没有问候,上来便是最直接的杀招。就在众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制止的时候,战斗却停止了。
秦又白的双刀,被誉为江湖上未尝一败的沧海明月刀,就这样轻易的折败在夏渊的双掌之下。他的大师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满目悲悯。
所有他以为的,他想往的,他努力的,都在这一刻,砰然成灰。
父亲秦律回来后对他大发雷霆,关入祠堂整整一年的禁闭,而对夏渊又是安抚又是赞扬,更授以高权。
一年,对于年少气盛的秦又白无疑是一场无法言说的噩梦。
一年的黑暗里,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双刀该如何挥出,墙角被他淋血的双手挖出漆黑的洞穴,他却连感知疼痛的资格也被剥夺。一夜一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他对着墙洞倾诉落泪,亦或双刀疯搏,无人知晓,亦无人问询。
不知被关了多久,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久不逢光的双眼干涩的难以辩物。看门的弟兄鄙夷的告诉他,是夏渊跪下来向老盟主求情,才换得他提早结束这漫长的禁足。
回盟的一路上,错身的人冷语纷纷,指着他的后背低声讥笑。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父亲是盟主便妄自尊大,天真的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不自量力实在叫人可笑。
原是水涨船高的奉承与阿谀,只怪他年少浅薄,竟都当了真,年少豪情的期待与憧憬被人嘲弄着丢到地上,如今活活沦为笑柄。
终于回到自己被空置许久的寝屋,迎接他的,竟然是满面担忧的夏渊。
而他的父亲,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师弟,父子不计隔夜仇,师父这回看似惩罚的狠厉,其实自己心中也着实不好受,毕竟骨肉情深,不过是碍于身份和颜面才叫师弟圈禁受罚了那么久。”夏渊酝酿半晌,又说:“师弟的房间每日都有命人打扫,就等着你随时回来,等再两天,大伙儿还想邀师弟一块出去喝酒呢。”
秦又白漠然的眼神看过,夏渊有些说不下去了,讷讷半晌,才道:“师兄也一直在盼着,又白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知为什么,秦又白总觉得很假,说不上哪里,什么人,亦或者什么事,虚渺的犹如一场欺骗。夏渊待他至此,不可谓不仁至义尽,从今往后,他做他的武林龙首,自己亦孤身前寻,两路殊途。
——夏渊,是你赢了。
他这样对夏渊说,也这样对自己道。一招错肩,两相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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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巫奇苦哈哈的松开行针的手,屋里炉火旺盛,床上的人却浑身冰凉,因着病势反复而陷入昏迷,一天一夜都无法清醒。
史巫奇没好气的轻啐:“早知道这小子心智如此薄弱,就不告诉他这些了。”
晕迷中的秦又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又仿佛没听到,只默默紧咬牙关,额上冷汗直流。
史巫奇叹口气,很快又打起那块玉佩的主意。
龙纹玉印,武林盟盟主继任的信物,现如今夏渊继任了新盟主,那玉佩何掌柜是搞出手了吗?重点是——银钱该给他送来了吧?
又给秦又白灌入些汤药,史巫奇便有些坐不住了,白花花的银票仿佛就在头顶飘啊飘,他说什么也要揪住一朵。刚一入夜,史巫奇便匆匆换好行头,再次摸黑去了镇上当铺。
合记当铺灯火通明,何掌柜是个会赚钱的人,而会赚钱的人,往往也惜命。
史巫奇微笑着把双手搓了搓,推门进去。
今天店里的伙计都不在,掌柜一人木木的坐在椅子上,看到史巫奇进门,二话不说便站起来。“您……您可算……”
“——停。”
史巫奇用一把禅杖似的竹棍把何掌柜逼在四尺开外,“如果你不想立刻毒发身亡的话,就别再近我身了,找个地方抱头躲着吧。”
何掌柜老脸一松,几乎喜极而泣,呜咽着就跑了。
史巫奇收起竹棍,沿着四尺在地上画一个圈,才懒懒道:“喏,我已经进门了,杂人也支开了,防备也做好啦,你哪位啊,是不是该现身了?”
话音落后,屋里果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全身上下都盖在黑色的斗篷里,面目表情看不分明。
史巫奇笑了,道:“这样,叫我先猜猜吧。何掌柜是个谨慎的人,这些日子唯一做过的出格到会被人找上门的事,就是他出手了一块玉佩——”
黑衣人一动不动。
“好巧不巧,那个玉佩居然是武林盟盟主的信物,江湖上人人求之。你在刚才并没有取何掌柜性命,又是光明正大的现身不加埋伏,说明你做人做事还算磊落,这么看的话,你大约是武林盟的人,嗯……和盟主相关的人……或者,你就是新盟主本人?”
黑衣人沉默了好一阵,就在史巫奇以为那人是哑巴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开口了。
“龙纹金玉印,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声音醇厚稳重,是个男人。
“哪里来的?”史巫奇咧开嘴,“现在东西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在乎出处吗?”
黑衣人没再回答,桌上的茶盏忽然一阵晃动,茶水漏了般滴滴答答,从桌腿一路流到地上。
——哦,很低级的威胁,但在这个江湖上却很有用。
史巫奇扬扬眉,“不是我不说,就算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啊,这块玉佩,是我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风在一瞬间扬动。
再看时,一柄青锋正架上史巫奇的脖子,寒光逼人,随时取他性命。
史巫奇笑了,突然吐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我说你啊,进了我四尺呢。”
黑衣人不为所动,整个当铺都被一股震荡的杀气笼罩,桌椅晃晃荡荡,形如遭受了地震瑟瑟发抖。
这杀气刚劲浑厚,浩浩荡荡,一看便知是正派武学,纯粹的毫无杂质。
史巫奇觉得越发有意思了。
“好吧好吧,不是死人,不过也快死了。反正我见到他时,他身上的毒蛊已深,筋脉尽断奄奄一息,被毒尸咬的四肢不全,啧啧浑身都是血啊,还是那么年轻的小子,真是可惜了……”
“他现在在哪!”
这句话黑衣人是吼出来的。
“在天水教的暗道蛊室啊,就藏在山顶的巨石后面。”史巫奇歪头微笑,“天水教最擅长用活人研制毒蛊与傀儡,江湖上还有谁人不知?何况是年轻的生命,他们总是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