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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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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
宁凛端着一张满当当的木盘,来到正龙庭的右偏楼,不等他敲门,里面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一个苍老沙哑的询问。
“是凛儿么。”
“是,师父。”宁凛掏出夏渊的那枚碧色小药瓶,放到木盘最显眼的位置,推门走了进去。
右偏楼很大,摆设也多,单是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便占了整整一面墙壁,再有就是成堆成堆的书籍与秘籍,低调的暗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显赫身份。不过宁凛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是熟门熟路的打了帘子,径直走到最里头的卧室。
卧室也一样宽敞舒适,书桌上笔头的墨迹干了大半,香笼里还盛着残留的檀香气味,回绕在屋里袅袅不绝。宁凛顿了一下,发现香笼边缘不知何时堆了小小的灰烬,仿佛是什么东西焚烧过后留下的残骸。这间屋子每天都会有专人打扫,断不会出现如此脏屑纸灰,难不成是老盟主一个人在这里久病无聊,没事在屋里烧书本玩么。
床上的人倚靠在厚厚的垫枕上,满头花白,病骨深沉,纵然有一间如此明亮的居所,却仍旧晒不透笼罩在他身上的郁郁病气。除了武林盟内部最重要的成员,怕是谁也不能想到,昔年在武林呼风唤雨的秦律秦老盟主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憔悴样子。
秦律没有看他,而是斜着头看向窗外,武林盟那些比肩排列的房檐与屋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嚷……”
宁凛把木盘放在床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夏盟主回来了,所以这几天盟中遍格外热闹些。”宁凛微笑着搅了搅药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惊讶道:“哎呀,难道夏盟主还没有来看望过师父吗?陈管家也是,盟主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师父一声。”
秦律沉默的看了一会儿,转过头,“药不烫了,给我喝吧。”
宁凛躬身服侍,帮着秦律坐好身,秦律果不其然发现了木盘上那只药瓶。“这不是渊儿的东西么,怎么在这儿。”
宁凛赔笑道:“我在练武场捡到的,原想着趁这两天还给他,只可惜夏盟主行踪不定,几天下来竟都找不到机会。所以想能否寄存在师父这里,待到夏盟主来时,再转交给他。”
“放桌子上吧。”
宁凛依言做了,又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陪秦律说话。以往这些事都是由戚欢欢做的,今日居然换做宁凛,不得不叫人觉得奇怪。
“戚丫头呢?”
宁凛一边削平果一边道:“师父,欢欢如今说是代盟主,实际上肩负着武林盟的全部职责,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两日又发生了点事,她实在抽不开身,我这才来顶替一下,师父这么急着找欢欢是嫌弃宁凛伺候的不够好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凛笑了笑,“徒儿不是说了,这两天夏盟主回来了嘛。”
“渊儿回来,不会叫盟里人心惶惶,这两天路过正龙庭的弟子格外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戚丫头才故意不跟我汇报。”
“欢欢是个能干的好姑娘,她不告诉您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加上如今夏盟主回来,再大的事情也能迎刃而解,师父就不必再费心了,在这里安心养病吧。”
秦律的目光转到宁凛身上,宁凛没由得一哆嗦,“师父,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至少告诉我有关什么。”
宁凛一副万不得已的表情,诺诺道:“有关……秦师弟。”
秦律突然闪电般捉住他的肩膀,宁凛的半只肩膀顿时被卸下,疼的他冷汗淋漓。这般的力量与速度,哪里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分明仍是一位不容小觑的武林枭雄。
“跟……咳咳咳,这跟又白有什么关系!”
宁凛从牙关里憋出声音,痛得音调都不对了:“秦师弟、秦师弟死时尸骨无存不说,如今又被人掘坟挖墓,闹得盟中人心不安……可是夏盟主不许大伙儿告诉您……您……”
肩头的力道逐渐放松,宁凛仿佛刚从水里捞出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抬头,却见秦律一口血喷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戚欢欢快要急疯了,盗墓的事情还没有定论,这边又传出老盟主突然病危的消息,武林盟上下人心惶惶。好在宁凛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先是帮她联系了屠安前去救治,又派人赶紧满城的寻找夏渊,加之戚欢欢以代盟主身份努力平息盟众情绪,就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到深夜,事态才勉强得到掌控
忙完前厅的事务,戚欢欢瘫坐在椅子上,累的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这一年下来,她断断续续接手了武林盟的全部事务,早已心力交瘁,力不从心。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比不及义父和夏渊,江湖上的许多事她根本无从下手,更不明前进的方向,只能始终这样被动的承接着,不是长久之计。
宁凛敲门进来,端给她一盘刚刚蒸好的糕点,“吃点糕点吧,然后去睡一睡,你都一天一夜未闭眼了,女孩子家课不能这么熬。”
戚欢欢疲惫的摇摇头,叹道:“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休息的功夫,夏大哥呢,这会儿有夏大哥的消息了吗。”
“他正在往这边赶,估计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吧。”宁凛转身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只是手指微微搓动,在戚欢欢不曾注意的空档,往里面撒了些什么。“那就喝杯热茶吧,夏渊一回来肯定又得与我们商议数个时辰,肚子里要是没点东西垫底我怕你扛不住。”
这次戚欢欢没有再推辞,将茶水一口饮尽。宁凛走到楼台边缘眺望,满天星辰下,武林盟平静的犹如一场梦,只是在这场梦里,又有多少焦灼和困扰,不为人知。
等了一会儿,宁凛回过头,倾倒的茶盏还挂在指边,戚欢欢却已靠在椅背上沉睡了。宁凛无声的叹口气,过去将戚欢欢抱起,送入后殿的住处。烛火下,戚欢欢的侧脸显得格外的瘦削,白扑扑憔悴的惹人心疼,宁凛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以前我见夏渊夜夜都给秦又白服食乏月,见他趁人昏睡之际对着秦又白亲吻抚摸,只觉得恶心厌恶。然而现在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夏渊当时的那种心情……”
卑贱的,浓烈的,深陷而无法自拔,却偏偏只能压抑于黑夜,不可尽与人知。
宁凛的手指在戚欢欢的脸颊逡巡一圈,最后落到她的领口,却没有再深入下去。“纵然我劝你千百句,也抵不过夏渊对你轻飘飘的一眼神,对吧?呵,你可知我是多么的不甘心。”
烛火晃了晃,宁凛俯下身,在戚欢欢嘴角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好好休息吧,至少对你,我是真心的。”